王翦同李牧交手足足有半個時辰了。
兩人旗鼓相當,戰至酣處,忘乎所以。
驕陽似火,烘烤著大地,幸得今日多風,消散些許躁意。
“我說李牧,你行不行啊?”
“快點快點,把這個王……王什麽的給砍了。”
“媽賣批的,真是夠熱的了。”
……
一邊,趙遷躺在地上,呈“大”字形,腦袋微微偏斜,眼神夾帶著倦意,無聊的看著李牧和王翦的決鬥。
他似乎迷上了“媽賣批”這個詞,從開始到現在說個沒完。
確實,聽著帶感……
“太子,你看看這李牧,平日裡耀武揚威,無所不為,在邊陲抵禦蠻夷也號稱從未失手過,怎麽今日就打不過一個沒有多少名氣的王翦了?”
郭開半跪在地上,輕輕按摩著趙遷的小腿,哪裡有半點相國的樣子。
“你的意思是?”
“依我之見,他這是故意的,”他轉頭看了看正在激戰的李牧,一雙賊目瞄過眾人,往趙遷耳朵邊湊了湊,小聲道,“說不定他真想投靠秦國。”
話說完,他又咕噥道:“要不然他為什麽不直接派人回國取黃金來救您,而是搞什麽比試呢?哎呀呀呀,這家夥肯定是想用您的人頭和黃金做投名狀,還好我郭開來了,不然您的性命堪憂啊!”
“他敢!”趙遷蹭的坐了起來,怒吼道。
“噓!”
郭開做了個手勢,示意他冷靜下來,同時,嘴角抹過一絲冷笑。
離他們不遠的呂不韋嫌棄的看了兩人一眼,恰巧看到郭開陰險的笑容,又想起昨夜公輸煞說的關於郭開斷袖之事,老臉一緊,連忙倒退了好幾步。
“相國大人……”
李斯現在處境相當尷尬,原本就不受呂不韋待見,現如今貌似也派不上他,對王翦和李牧的決鬥又不太感興趣,立在那裡左右為難。
正煎熬著呢,結果被呂不韋一腳踩上,十分無奈。
呂不韋拂了拂衣袖,還沒從剛才郭開的笑容裡回過神來,什麽也不說,站在了李斯的右邊,剛好看不到那邊的郭開。
“咳咳……”
李斯為郎,官位太小,自然不敢有任何指責,只能把頭偏向左邊。
目光從地上的兩人身上掃過,正對著不遠處另一人的眼睛,連忙微微低頭,以示敬畏。
嬴政頷首,面帶笑容。
李斯如今仕途不順,自然表現唯唯諾諾,同時也是他拉攏的好時機。
從上次李斯對鹹陽目前勢力的準確分析來看,他,絕對不甘於做小小的“郎”,給他機會,他一定會牢牢把握。
“咚!”
強有力的一道金屬撞擊聲傳來,眾人把目光紛紛看向激戰之處。
只見,李牧反守為攻,步步逼近,一劍又一劍的斬殺向王翦。
似乎……佔了上風。
反觀王翦,長劍雖然擋下了李牧極具殺傷力的進攻,但是不斷的後退,開始了防守。
這一幕看的嬴政焦急萬分,不知道王翦到底能不能抵抗住李牧的攻擊。
“砰!”
王翦退至湖岸柳樹旁,恰逢李牧一劍斬過,他縱身一躍,躲過了劍芒,而那株柳樹直接被攔腰斬斷,撲通一聲落盡了水中。
“殺!”
王翦大喝一聲,反守為攻,再一次殺向李牧。
他深邃的眸子像是在噴薄著火焰,身上充滿了殺氣。
一時之間,
戰場聞道了一絲血腥味,不知道是誰受傷了。 一隻麻雀驚起,似是嚇壞了,竟往他們兩人身邊飛去。
李牧眼角余光瞥見那隻受驚的麻雀,身子兀的往後一退,戰劍一橫,劍身砰的一聲將其攻向王翦。
李牧無懼,直接用劍尖對準麻雀,右腕發力,麻雀整個幼小的身體在一瞬間炸成幾段。
灰色片狀羽毛紛紛揚揚,落在兩人身上。
空氣中的血腥味更重了。
嬴政低頭,皺了皺眉頭,這血腥味是麻雀的沒錯,但剛才的血腥味又是誰的,受傷的是李牧還是王翦?
這樣下去,恐怕真要鬥個你死我活了。
“李牧,媽賣批的,你怎麽不打了?”
“問你話呢!”
“王那什麽,這家夥不聽我話,你砍了他吧,本太子送你黃金!”
……
……
也就在此時,傳來了趙遷大大咧咧的聲音。
嬴政霍地抬頭,這才發現李牧與王翦立在那邊,清風吹走他們身上的羽毛,帶到湖中荷葉上。
兩人盯著對方的眼睛,一動不動,任由趙遷在那裡大聲喊叫,不知道在心裡在想著什麽。
良久。
李牧開口道:“我真羨慕你,你的大王沒有在旁邊嘰嘰喳喳的煩人。”
王翦正色道:“那是你的太子,不是你的王。”
李牧沒有立即回答,任由清風撩撥著發絲。
許久後,他落寞一笑,道:“將來他就會是了。”
利索的轉身, 停頓,將戰劍入鞘,“平手如何,他日戰場上再較高低吧。”
“正有此意。”
王翦同樣將劍入鞘,攥緊拳頭,只是那一瞬間,嬴政看見了他拳心處落下的幾滴鮮血。
“李牧,媽賣批的,你怎麽不打了?說話啊,啞巴了?”
“本太子的黃金都壓在你身上了,你特麽跑什麽跑。”
“媽的,是不是要本太子把你打出……那什麽……對,打出翔才行?”
趙遷學著荊軻的樣子,又在那邊罵了起來。
郭開輕輕地撫摸他的胸口,細聲細語道:“別生氣了別生氣,氣壞身子可就不好了。”
而後,他又轉過頭,怒吼道:“李將軍,到底是怎麽回事,給本相國一個交代!”
方才李牧同王翦對話聲音不大,眾人離得又比較遠,是以,根本沒有聽見具體的內容。
李牧冷眼掃過郭開,正色道:“平手,我先回驛站了。”
說罷,不顧眾人的目光,沿著湖岸徑直走了。
“王將軍感覺怎麽樣?”嬴政來到了王翦身邊,滿臉憂色。
李牧淡然一笑,恭敬地說道:“輕傷,多謝大王關心。”
他看著李牧離去的背影,道:“他舉步沉重,受了內傷。”
“內傷?”嬴政不懂。
王翦握緊手上的劍,轉頭看向滿湖的荷花,輕聲一歎。
他落寞道:“歲月才是最強的那把劍。”
嬴政盯著王翦的眸子愣了好一會兒,又看了一眼遠去的李牧。
或許,這就是英雄相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