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個皇子,這點兒該有的責任擔當都沒有,就隻衝這一點,在賈璉心裡,就將這個人從皇位候選人除掉了。
百姓中能夠看到後廚狀況的亦不在少數,當下民憤群起,賈璉乾脆都沒有回衙門,直接就在如意樓門口的空地上開始就地審訊起來。
“這裡面的東西你們自己吃嗎?”
將氣憤百姓拖出來的一大塊,已經開始變質的鹿肉扔到掌櫃面前,賈璉臉色鐵青。
名以食為天,這種天氣,竟然還用這樣的食材,明顯就是仗著背後有忠順王府撐腰,所以才敢這樣無法無天。甚至賈璉隱隱猜測,忠順親王自己是不是在這件事上插了一腳。
因為有後世的經歷,所以賈璉對百姓很能感同身受。
甚至或許有的人就是因為知道這個店是他們的皇子名下的,所以出於信任才進店消費。
而至於忠順親王對這件事是否知情,賈璉心裡還是持懷疑態度的。
畢竟原本的錢袋子孔家被林如海連根拔起後,忠順親王沒了強勁的金錢做後盾,劍走偏鋒做出這樣的事情,一點都不讓人意外。
別說什麽人家有錢不在乎這一星半點的,後世這樣的事情就層出不窮的,某什麽江南不也是號稱奢華上層消費的,鬧出來的事件可也是證據確鑿。
所以這種事情雖然也看家產,但人心壞了,再多錢的他也好不起來。
不過凡事沒有絕對,忠順親王府家大業大,沒準真是這掌櫃欺上瞞下,也說不準,不過這並不是賈璉關注的。
再一則,如今事情鬧得這樣大,按照這些上層人士的處理方法,即便當真是忠順親王交代的,最後也依舊會是這個掌櫃的出來頂事兒。
所以只要賈璉曝出來,不管是與不是,掌櫃的結局都一樣。
當然,他也不冤枉。
圍觀的百姓越來越多,其中在如意樓有過消費的群眾站出來的也越來越多。
當然中間也不乏有些人也許在如意樓早先就已經吃過虧,只是因為店大欺客,他們拿如意樓沒有辦法,所以未曾有風聲流露。
但如今即是有人起頭,民眾的氣憤也就一湧而上,要不是賈璉有先見之明借了一隊捕快維持秩序,按照這些人這股怒氣衝天的樣子,如意樓的掌櫃小二廚子什麽的,怕是早就被憤怒的百姓打成了肉餅。
其中還有些本身就居心不良的,甚至隱隱還挑唆要進去直接將如意樓砸個稀巴爛,為的就是渾水摸魚什麽的,賈璉都一一看在眼裡,專門將這種人抓出來跟掌櫃的一同跪著。
大街上直接開審,一邊賈璉還專門派人去忠順親王府請人。
畢竟還是別人名下的東西,打狗還是要看主人的。
既是殺雞儆猴,自然是鬧得越大越好。
不僅於此,從前給柳湘蓮做個人自傳的印刷廠也是隨時候命,只要賈璉這裡一完,那邊立即開工,不消明日關於忠順親王名下如意樓衛生監測不達標的報紙就會出來。
是的,報紙。
賈璉準備祭出這個大殺器了。
畢竟這次賈璉要做的事情太過大膽,稍有不慎腦袋就要保不住的,能用上的武器那就一樣都不能少的!
接二連三,除了食材使用劣質食材,後廚小二廚師,又爆出掌櫃要求將客人殘羹剩飯再次利用,甚至多次利用的消息,而且店裡不止一次出過問題,有客人因為食用了他們店裡的飯菜吃壞肚子,只是僥幸,因為每次都沒有人員傷亡,所以上門找茬的亂棒打出去,再利用忠順親王的勢力往牢裡一扔,出來也就老老實實的了。
平頭百姓妄圖和當朝皇子作對?
不存在的。
蚍蜉撼樹罷了。
心裡原本只是想要訛一筆罰金就好的,賈璉這時候也改變了主意。
這種人已經不僅僅是貪婪,而是赤裸裸的壞了。
那樣的東西竟然還會幾加流轉,萬一其中一個得了什麽病,那禍害的簡直就不只是受害者本人,甚至家人都成了隱形受害者了。
審到最後,天色已經轉暗,忠順親王府也已經沒有派出人來。
賈璉的目的從之前的要錢,也變成了將人直接扔到京兆尹,順便給如意樓貼了封條。然後趁宮門未下鑰,直接進宮面聖,附上條條款款一字一句寫得清清楚楚的折子,大意就是……
如意樓衛生監測不達標,並且途中發現當事掌櫃有欺壓、魚肉百姓之嫌,罰紋銀五千兩,掌櫃以及相關人等轉交刑部。
轉了刑部,那就是板上釘釘的事兒了,這個關頭,就算忠順親王想要做什麽小動作,也要掂量掂量。
禦書房,老皇帝拿著手上的折子良久,然後抬頭。
“如意樓,承乾名下的?”
冷哼一聲,老皇帝臉色不虞的看著下首的賈璉,語氣森然。
被老皇帝的語氣嚇得心裡“咯噔”一下,賈璉突然背脊發涼。
“是……吧,那個掌櫃的親口所說,只是臣派了人去王府,卻是沒有看到王府的人前來接洽處理。”
小心翼翼的說完,賈璉眉頭皺成川字。
難道自己猜錯了?其實這個皇帝已經老糊塗了,根本不是想要進行改革的?
手心撰了一把汗,賈璉很是驚駭的抬頭。
他如今要做的是殺雞儆猴啊,別如今雞沒殺成,被雞他爸給弄了......
畢竟忠順親王怎麽說也是老皇帝的兒子,賈璉此舉雖然表面上看起來沒有什麽。但另外一個層面,如意樓是忠順親王名下產業,這是一件眾所周知的事情,如今賈璉將事情搞得這麽大,本來就不是太子,忠順親王失了民心,那以後頂上那個九五之尊之位,怕是真正無緣了......
伴君如伴虎,要是萬一,這天殺的狗皇帝其實根本就是署意忠順親王當皇帝,那賈璉今天的所作所為……
飛快的看一眼上頭眼神凜冽的老皇帝,賈璉脖子隻感覺脖子一陣陣涼颼颼的小風在盤旋,不由自主連忙一縮,低下頭繼續細細斟酌,到底該怎樣回答這位的話。
只是賈璉不知道的是,上面的老皇帝看著這樣的賈璉很是忍俊不禁。
原本還以為自己能夠看到的是一個鐵骨錚錚的後生,不曾想竟然看到這樣一幕,老皇帝忍不住笑出聲。
聽到聲音驚愕的抬頭,賈璉正好跟嘴角勾起的老皇帝四目相對,後者連忙又重新將臉板了起來。
“怎麽,有本事惹事兒,沒本事承認了嗎!”
冷哼一聲,將手上的折子往·桌案上一扔,老皇帝臉上帶著幾分傲嬌。
“朕最看不山的就是沒有血性的人,你小子不錯,就是少了點烈性。”
聞言賈璉不以為意的偷偷撇了撇嘴,心中腹謗。
若是再年輕個十年,他一樣是有血性的,只是經過好幾年病痛的折磨,如今的他惜命得很。
更何況他現在錦衣玉食的,要多舒服有多舒服,幹嘛非要作死。
只是這些話他不好說出口,也不敢頂嘴,所以只能偷偷在心裡念叨。
只是話說完,老皇帝似乎想到什麽,臉上的笑意收攏,看著宮門歎氣。
“沒有血性有沒有血性的好處,朕的兒子就是有血性的太多了。
你做的對,折子朕看過了,秉公辦理就是,在大宣,沒有刑不上大夫的說法,身為大宣皇子,更該以身作則!”
聽到這句話知道自己的危機解除,賈璉終於舒了一口氣,悄悄衝老皇帝豎了一個中指。
平生最討厭這種說話大喘氣的了,嚇死個人!
關宮門前出了宮,賈璉剛到家,賈赦賈琮就連忙圍了上來。
“今日何故,忠順親王那邊派了幾波人打探你回來沒有,說話陰陽怪氣的,可是在外頭惹了什麽禍事?”
之前賈璉在南城當街審訊如意樓眾人,又派人去遞消息去忠順親王府,其實那邊並不是沒有人來的。只是無奈圍觀群眾太多,那頭的人也怕擔乾系,所以也不敢眾目睽睽之下出來認人。
畢竟人贓俱獲的,他們去了反而是將把柄送到了百姓手中。
但私底下的小動作卻是沒少的。
在忠順親王眼中,雖然自己跟林如海鬧得很僵,但跟賈府其實並沒有直接的衝突。至於賈敏,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跟家族利益相比,一個是已經死掉的外嫁女,一個是朝廷親封的大宣親王,孰輕孰重一目了然。
所以為了避免將事情鬧得更大,忠順親王選擇了私了。
當然這私了並不是去找那些受害者的家屬,而是來找賈璉。
三個人正說著話,賈璉晚膳都還沒來得及吃,外頭小人又開始急吼吼的進來稟告。
“回稟老爺,二爺三爺,賈大人來訪。”
賈大人?
賈政?
一樣一頭霧水的還有賈赦和賈琮,父子散人想到的全是大觀園住著的那位。
下人見上頭上個主子都是一臉古怪的樣子,腦子也靈光,猜到主子們怕是弄錯了,連忙多加一句。
“就是從前林姑爺請咱們府上幫襯的那位,這會兒正在客廳等著呢。”
下人說的是門房後面的客廳,通常若是來了貴重的客人,都是現在客廳好茶好水的坐著等著,等下面的人回了上頭,才能領進去。
賈雨村。
聽下人說完,賈璉就知道說的是誰了。
賈雨村是年初進京的,原本手上外放的差事已經交了。因為二房跟大房鬧掰,賈雨村如今回來必然是要當京官的,而且因為有外放的經歷,所以這次候缺的必然是比較緊要的職位,所以賈政對他十分的拉攏。
連帶著王子騰因為是武將,朝堂上能夠幫他說話的人有限,所以和賈政一拍即合,準備將賈雨村推上位。
而如今京兆尹的大人聽聞眼看就要升職的,所以這兩人就看準了京兆尹的位置,這種時候自然就是要賈雨村卯足了勁兒的在那兒等著,王子騰賈政多方走動,就是想要將她安插在賈璉等人內部,扮豬吃老虎。
只是這個點兒,賈雨村來這裡......
胸有成竹的用茶蓋撥了撥手上的茶盞,賈璉淡定自若的依舊坐著。
如果沒有記錯,賈雨村這個王八蛋就是最後跟忠順親王裡應外合,鬧得賈府土崩瓦解的罪魁禍首......
所以這時候他前腳剛比忠順親王的錢袋子裝了,這貨八成就上來說和的了......
賈赦和賈璉一樣坐在自己位置上一動不動,倒是賈琮見賈雨村進來,連忙起身相迎。
“世叔。”
恭敬的行禮,賈琮身上並沒有世家子弟的紈絝和倨傲。
和賈琮的禮貌形成對比,賈璉有些虛偽的等賈雨村近身的才佯裝起身,後者盡管心知肚明,卻依舊笑著連連擺手。
“兩位爺不必多禮,原是該我跟您行禮的。”
臉上露出謙卑,賈雨村又笑著上前給賈赦行禮,沒有半點不適應。
饒有興致的看著賈雨村這幅樣子,賈璉落座一言不發。
“賢侄這是......?”
賈赦雖然對賈雨村並沒有如賈璉那樣的成見,但賈雨村向來跟二房交好他還是知道的。
只是因為賈雨村不過月余就要就任京兆尹,所以明面上賈赦還是願意跟這樣的人交好的。
臉上依舊是得體的笑,賈雨村並沒有直接跟賈璉等人說明來意,而是繞了個山路十八彎的,談天論地的,甚至連賈璉都一度以為這位只是來隨意聊聊的。
一直說到天家常事,賈璉之前除了敷衍兩句並不答話,這時候嘴角卻是微微勾起。
呵呵,無事不登三寶殿,他就知道肯定是為了這事兒。
只是沒想到賈雨村原來這時候就已經跟忠順親王勾結在一起了。
冷眼看著賈赦跟賈雨村聊得越來越投機,賈雨村見時機成熟,這才終於將狐狸尾巴露了出來。
“世兄有所不知,其實我今日至此,除了主要找世兄敘敘舊,還有一人想要托我給賢侄帶個話。”
就這麽一會兒的功夫,賈璉就已經從賈大人變成了賢侄,就可以知道賈赦跟賈雨村聊得有多投機了。
跟之前一樣的鎮定自如,賈雨村和賈赦看向賈璉。
雖然賈赦隱隱知道怕是後面這件事才是賈雨村來此的目的,但因為賈雨村有了之前的鋪墊,所以賈赦倒也並不放在心上。
眼瞼微抬,賈璉似笑非笑的看著對面的賈雨村,淡淡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