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不還是砍了不少。”
將桌上的銀票收起來,賈璉朝興兒扔過去一錠十兩的銀子。
“還好小的去得早,不然兩位姐姐怕是要交代在那兒了。”
兩個小姑娘都是烈性的,興兒去得若是再晚上幾天,怕是都活不成的。
賈璉聞言倒是沒有什麽感覺,畢竟自己已經仁至義盡,而且這時候青樓合法,人家開門做生意的,正大光明買了人去,誰也拿人家沒法子。
因此點頭示意知道了,賈璉又朝興兒開口。
“你今天乾得不錯,今日天色已晚,你便先回去歇著吧,明日再去找環三爺,先別聲張,看看他的處境,再來回我。”
賈環這小子,從小就古古怪怪的,不過人到是不壞。
而且以賈環的性子,他都已經出監這麽久了,按理早該來看他可才是。
雖說如今是住在林府,是有些許不方便,但賈環才多少年紀,怎麽可能想到這些。
興兒點頭示意知道了自先退去,賈璉打個呵欠,也將筆擱到一邊。
“咿,你怎麽還沒睡?”
正準備回去睡覺來著,賈璉進屋,這才發現秦可卿笑盈盈的等著他。
“知道你事務繁忙,所以吩咐下面的人熬了點羹湯,你用完再睡吧。”
寒夜漫漫,原本秦可卿是準備給賈璉送過去的。
心頭湧上一股暖意,賈璉聞言笑著上前在秦可卿額上落下一吻,然後才大快朵頤。
第二日早起,秦可卿又一如既往的沒起來得來,賈璉吩咐下面的人不要吵著,又吩咐早膳也晚些,這才心滿意足的起身。
平兒翡翠早就見怪不怪,兩人笑著給賈璉穿衣梳洗,安排妥當了,才將人送出去。
前兩天早朝的風波,今日早朝倒是顯得平靜,只是早先稱病的北靜王卻是又重新回到朝堂,倒是讓賈璉多看了幾眼。
呵,這就坐不住了。
昨日北靜王闖皇宮的消息,賈璉可是聽說了的。
不過說起來,老皇帝還真是老奸巨猾,當初讓北靜王得罪的那麽些人,如今看啦也是暗含深意的。
至少讓北靜王在朝堂之中有了立足之力。
眾所周知北靜王如今的形象就是鐵面無私,手段狠辣。
但同時對大宣也是忠心耿耿,只要皇帝還把名聲看得重,那就不會輕易動他。
似乎察覺到賈璉的眼神,北靜王冷冷回視,眸子冰冷。
雖然昨天他第一時間是跑到皇帝那兒鬧騰,但後來細細查問,賈璉在背後的作用也就呼之欲出。
不對,不是背後,根本就是明面上的。
武子博前往賈家抄家,原本就是他的主意。
也許從前武子博還只是在北靜王的幕後,但自從那些日子以後,武子博是北靜王的人,就是一件眾所周知的事情。
賈璉選擇在這種時候下手,無異就是在赤裸裸的打他臉!
眼神交匯,賈璉毫不畏懼,兩個人對視良久,最後要不是上面皇帝的聲音響起,兩個人還不會移開。
“若是沒有什麽重要的事情,今日就先到這裡吧。”
也許是因為北靜王的到來,眾人都冷眼旁觀,這位不省心的祖宗會不會又跳出來挑事兒,不曾想眼看都要下朝,竟然都還是風平浪靜的樣子。
賈璉收回視線,曉得北靜王這番挑釁,接下來肯定會有所動作,心裡正琢磨著到底是先發製人還是見招拆招,沒曾想最後竟是直接下朝,倒是讓賈璉訝異得很。
“賈大人,陛下禦書房有請。”
下朝忠鼎候、保齡候正準備朝賈璉走過來,就看到皇帝身邊伺候的太監走到賈璉跟前。
“兩位叔伯且先回去吧,陛下叫我,我去一趟。”
一邊說一邊跟在小太監後面,突然覺得跟前陰影一重,賈璉抬頭,北靜王漫不經心的站在他跟前。
“賈大人這般神色,莫不是做賊心虛。”
抬頭,倨傲的看著賈璉,北靜王朝欲言又止的小太監冷冷一眼,後者連忙退到一旁。
“下官見過王爺。”
眸子微垂,賈璉不動聲色的朝北靜王行禮,心裡帶了幾分輕視。
暗箭難防,明槍易躲。
若北靜王果真只會在他面前逞逞威風,賈璉倒還鎮不足為懼。
這種眾目睽睽之下以勢壓人,是最此等的手段。
而賈璉這種輕描淡寫的回復,顯然也是正確的做法。
似乎並不滿意賈璉的表現,北靜王向前一步,朝賈璉危險的眯了眯眼睛。
“賈大人從天牢出來以後,榮寵更勝從前,只是卻是不知道你清不清楚,當初裴永春一案,到底是出自是的手筆。”
訝異的抬頭,賈璉重新審視面前的北靜王,心裡似乎知道這位耍的什麽么蛾子。
“裴永春一事陛下已經調查清楚,不知道王爺此話何意。”
臉上佯裝不知,賈璉似乎先前武子博的事情後從未發生一般,不卑不亢的看著眼前的人。
“可憐的人呐。”
說話也不說個明白,傻子似的高深莫測的從賈璉跟前逍遙而去,默默翻一個白眼,賈璉突然覺得,也許自己的復仇之路,並沒有想象中難走。
“賈大人,咱們這邊請吧。”
等北靜王走遠了,小太監這才朝賈璉小心翼翼的開口。
皇帝身邊的人,最是懂察言觀色。
北靜王和賈璉之間,從賈璉最開始在朝堂上彈劾武子博開始,這場硝煙滾滾的戰爭,就遲早要來。
加上剛才北靜王的臉色,小太監原本還以為兩個人是不是會有一場激烈的對決,不曾想竟然就這樣莫名其妙的就結束了。
“有勞公公,不知道公公可知道,陛下傳我所為何事?”
不露聲色的從袖袋裡取出一個白籽玉塞到小太監手裡,賈璉笑著開口。
鹽部的事務,最近在陳圍岩的主持下,一切井井有條,賈璉的計劃臨近尾聲,雖然不過短短半月,但鹽部中底層官員基本都已經被他拿下,只要他願意,隨時可以將陳圍岩架空。
不過是因為想要順手將武子博收拾收拾,因此來沒來得及而已。
所以按理,鹽部的事情,皇帝不應當這時候找他而已。
如此想來,最有可能的,也就是只有北靜王這件事了。
“大人放心,陛下心情甚好,是喜事。”
摸著賈璉塞到他手裡的東西,小太監喜上眉梢,連忙笑著開口。
賈璉出手大方是出了名的,早前他就接到幾次賈璉的東西,每次都價值不菲。
和別人直接塞的直接黃金白銀相比,賈璉每次都是些玉器這類的小玩意兒。
同樣差不多大小,這裡面的價值可大不同。
喜事?
挑眉,賈璉同樣笑著點頭,心裡的疑惑卻是更濃。
跟北靜王相關的,從來就沒有喜事兩個字。
這喜事......
心裡微沉,賈璉心裡突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先前戴權的話歷歷在耳,如今鬧出喜事兩個字,賈璉可不覺得是好事。
只是小太監似乎已經並不準備再說更多,只是笑得一臉喜色。賈璉曉得再問不出什麽,心裡雖然焦急,卻也只能隨著往前。
只是心裡卻是暗自琢磨,萬一果真是戴權說的那個事情,他又該怎樣回絕。
“微臣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禦書房,賈璉臉色不變,但看向皇帝的眸子又陰沉幾分。
如果可以,其實他並不願意和這個人徹底撕破臉皮,一來是因為現在時間不對,太早撕破臉皮對賈家沒有什麽好處。
二來賈璉並不覺得明目張膽的和皇帝作對,是個聰明的決策。
要知道賈璉雖然已經決定了要向一個挾天子以令諸侯的權臣靠攏,但卻也有一顆做婊(和諧)子立牌坊的心。
所以知至知終,他都沒想過要走向幕前。
“平身,賜座。”
這麽些日子,皇帝臉上難得露出笑容,看向賈璉的目光也多了幾分調侃,皇帝笑眯眯的開口。
“鹽部的事務如何,那些老臣可有欺你年輕,哄騙與你。”
臉上並沒有談起政事的嚴肅,皇帝臉上多了幾分輕松。
只是越是這樣,賈璉心裡越是覺得沒底。
“多謝陛下關心,鹽部的事務還好,到底是林大人會調教人,老臣們也多給我幾分臉面,並沒有為難。”
盡量不讓臉上帶出自己心裡所想,賈璉笑著開口。
說話間宮女送上茶盞,皇帝從龍案上走下來,指了指。
“今年的新茶,才送來的,你嘗嘗。”
河道剛解封,各地的新茶就已經送上來,也就只有皇帝有這待遇了。
賈璉少不得又得起身謝恩,然後端起茶盞撥了撥。
茶香如鼻一陣清香,還未入口,舌尖便感到一股香甜。
只是心裡存了事,這茶喝進嘴裡,卻是隻覺得一股苦澀,並沒有品出個所以然。
“朕今日找你前來,可是受人之托,也就是你能讓朕出這個面,若是換做其他人,可是沒有這個待遇的。”
看著賈璉一臉享受的喝茶,皇帝臉上的笑意更濃,然後自己也抿一口,才心情甚好的朝賈璉開口。
心裡的不安更濃,賈璉手上一頓,不露聲色個的將茶盞放到旁邊桌上,然後才佯裝無意的開口。
“多謝陛下厚愛,這是不知道是何人何事。”
腦海裡面迅速過一遍,賈璉勉強笑了笑,看著皇帝的眸子顯露出幾分緊張。
“是喜事。”
笑意然然的開口,皇帝說著看向賈璉。
“龍騎蔚統領尹善治跟朕求娶你妹妹,聽聞是前些時候無意間看到的,你們兩個都是朕的肱骨之臣,雖說他年紀大了些,但人品樣貌可都是一等一的,朕曉得你也不是那等迂腐之人,他既然委托了,朕便替他來問問你,可願意結下這門親事。”
這是皇帝登基一來的第一樁喜事,雖說國孝不能辦喜事,但定親卻是不影響的。
而且賜婚這種事情,歷朝歷代的皇帝都尤其喜歡,所以到了宣德皇帝這兒,也毫不例外。
畢竟這樣是最方便平衡朝臣的方式,而且對自己名聲也有幫助,所以他也樂得如此。
賈璉的那個妹妹,他也是聽說過的。
聽聞不過是個庶出,後來記在賈赦那個填房名下的。
尹善治怎麽說也是朝廷四品大員,雖說是個武職,出身也低些,但他是皇帝,只要他器重的,也就無外乎出身不出身的。
再一則,也就是賈璉,從當初賈璉委托他照顧好內眷的時候,他就知道這是個重情重義的人。那個女孩雖然是個庶出,但以賈璉的舉動,應當也是放在心上的,此前裴永春的事情,皇帝心裡到底還是有愧疚的,因此如此禮待賈璉,也是想著心裡能安慰一點兒。
否則不過區區庶出,別說是正妻,他手下的人,便是哪家大員的嫡女,他是皇帝,只要他願意,還不是一句話的事兒。
原本心裡還想著若是皇帝果真提出要迎春進宮,自己應當怎麽回絕,不曾想皇帝竟是為了尹善治提親。
臉上原汁原味的驚愕,賈璉嘴巴微張,臉上滿是震驚。
他就說尹善治那小子,說好的盡快提親,怎的兩天了都不見動靜。
不曾想他竟是神不知故不覺的,膽大包天到直接找到了皇帝。
喉嚨微動,賈璉有些無語。
但不得不說,若是由皇帝賜婚,賈迎春和尹善治的親事,的確是要風光許多。
而且這樣一來,也比他們自己私底下聯姻要好些。
畢竟是皇帝自己賜的婚,往後兩家來往密切些,皇帝也不會懷疑什麽。
“臣......”
有些語塞,賈璉反應過來連忙起身,朝皇帝開口。
“舍妹三生有幸,陛下親自保媒,臣自然是信得過的。”
收起臉上的驚訝,賈璉起身謝恩,心裡的大石頭落了地,臉上的笑容也真切許多。
雖然早就預料賈璉不會拒絕這門親事,但親耳聽到賈璉同意,皇帝還是高興不已。
“朕就知道你肯定滿意這門親事,尹善治這小子不錯,別看他年紀不小,但朕可是聽說了,他如今連個房裡人都沒有。”
當初忠順王逼宮,若不是尹善治提前通風報信,龍騎蔚的那些紈絝子弟,也不會那麽輕易的被帶進大殿。
要知道當初老皇帝心慈手軟,若不是有那麽實質的證據,還指不定忠順王要蹦躂到什麽時候。
想到那個被皇帝親手打死的兄弟,太子看向賈璉的眼神又緩和許多。
當初他遠赴平安洲,也是賈璉千裡迢迢冒險給他通風報信的,否則那時候死的,可就說不準是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