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望角……”

嘴裡不斷地念著這個名字，段青的身影出現在了黑魔法小屋的門外，一邊望著即將落下的夕陽，一邊向著小巷的深處走去:“究竟是不是真的呢?”

“算了，就當做是被騙了一次好了。”

心中默默地下定了決心，段青收起了自己的猜疑，同時將某個影法師之前丟給自己的隱形藥水，小心翼翼地收入了囊中——在之前的那段時間裡，身為虛空圖書館管理員的她又向自己介紹了一番有關海盜寶藏的一系列傳聞，而其中一條重要的信息，就是記載中曾經提到過的“海望角的盟約”。

“相傳在無數海盜剛剛出現，興風作浪的時代，他們曾經是統治了東海的一方霸主，但即使是再強大的勢力，其內部也有一個從混亂到統一的過程。無數的海盜為了稱王而不斷內鬥，企圖將所有的海盜勢力納入自己的麾下，而當他們被自己的戰鬥折磨得精疲力竭，外來的力量即將趁虛而至的時候，這些火拚了幾十年的海盜才終於意識到，他們應該團結起來，終結這場無謂的戰爭。”

“就連無盡之海上的海盜，性格都頗有幾分自由之城的意味啊……所謂的盟約，指的就是這個東西了?”

“所謂的盟約只是一個傳說，即使被記載到了紙頁上也是如此，不然的話……這麽多年以來的冒險者，哪裡會有找不到的道理?”

心中依舊回響著沙奈朵之前說出的話，段青無奈地笑了笑，敲打著劍柄的手卻是逐漸變得富有韻律，仿佛想到了什麽有趣的事情——當時的海盜為了休戰，齊齊聚首到了一個名為海望角的地方，然後就像是各方軍閥聯合許下的承諾一樣，劃定了廣袤東海的利益分配以及各自的勢力范圍。這樣的一紙盟約自然無法取得所有人的支持，就連簽下了名字的海盜們都無法信任彼此，所以為了表達誠意，他們當中的所有人都將自己帶來的財寶留在了那個地方，然後把盟約和無數的金銀一起，當做押金一般封存了起來。在那之後的十幾年間，各方海盜依然像之前一樣衝突不斷，每每都會有某一方的海盜頭子死在各式各樣的理由之下，然後逐漸地埋沒在世代的交迭中，不過那些被封印的寶藏卻是無人問津，就連簽下了名字、後來卻被對方違約的海盜們都沒有想要回去取出的意思，所以那些集合了東海所有海盜的財產，就這樣連同那個不知在什麽地方的海望角，一起消失在了如大海的浪潮一般的時間長河之中。

直到剛才，段青第二次聽到海望角這個名字的時候。

“那個海盜臨死之前給出的位置雖然不怎麽可信，不過海望角這個名字總不會是騙人的，但如果沙奈朵之前給出的記載沒有錯誤的話，那個什麽諾德裡安王朝的傳說……就是純粹地瞎扯淡了。”段青靜靜地思索著:“相比較之下，我更相信記載上所說的歷史，然而即使是萬能的古人，似乎也沒有打探到那個海望角所在位置的本事啊……”

“或許我應該去見一見周學老師，他們這幾天應該都在準備著出發尋寶吧。”想到這裡的段青搖了搖頭:“如果他們查了半天，最後也找到這個圖書館上來……”

那就有意思了。

不斷地比較著這兩個傳言之間的交集，段青的嘴角扯出了一個微笑，耳邊不斷響起的微風聲中，卻是仿佛再次響起了自己臨走之前沙奈朵說過的話:“自由之城原本也有官方的圖書館，但後來也像其他的無用組織一樣被消滅掉了，所以現在的黑魔法小屋，嚴格意義上來說並不是自由之城所屬的正式替代品……”

“好戰的自由之城人民，

恐怕也不會想用什麽讀書來消遣自己的吧?反倒是我們這些冒險者，可能會對其中的某些內容產生一些興趣。”“很遺憾，我並不屬於好客的一類人，而且身為十二王座的擁有者之一，我也沒有什麽義務對你們這些人提供免費的服務……”

“真的嗎?這個所謂的虛空圖書館……看上去不像是私人的呢，我在之前的某個地方，似乎還見到過類似的結構來著……”

似曾相識的既視感，這就是段青一開始進入那個空間的時候所浮現出的感覺，那是自己在風花小鎮的山頂圖書館拜訪的時候，曾經遇到過的某個相同的景象。當時接見了自己、後來才被自己知道名字的拉瑪女士也曾經向他介紹了一番那個圓頂建築的構造，也說明了“圖書館”這個名字的由來，只不過那個當時向自己展示過一次的異度空間，自己沒有輕易踏入進去罷了。屬於那個看上去十分年輕、聲音卻十分老邁的女子形象依然記憶在段青的心中，但那個山頂小屋簡單而又樸素的布置卻是很難給他留下什麽深刻的印象，否則他自己說不定可以憑借這些蛛絲馬跡，找出這兩個圖書館之間所存在的隱藏聯系，然而直到剛才的最後，段青都沒有當面向沙奈朵提出這一點，因為他的潛意識告訴自己，這可能會是引發另一個問題的天大秘密。

“不過現在想來，就連這兩個小屋的外表都是非常相似的呢。”回憶著黑魔法小屋的外表，段青摩挲起了自己的下巴:“這種神奇的事情……總不會也是巧合吧?可惜了現在的風花鎮，多半已經落入了複辟者的手中了，不然說不定以後還有機會回去拜訪一下，順便證實證實這件事情……嗯?”

小巷中的風聲逐漸地消失了，屬於段青自己的腳步聲也漸漸地停止了下來，他低下了自己的頭，半晌之後卻是緩緩轉身，看著已經堵在自己來路上的某道黑影:“唉，你們難道就這麽沒有耐……”

他的話猛然打住了，因為此時的光線還算良好，透過夕陽的余暉，段青卻是沒有在對方的頭上找到任何ID與名字:“你們是……什麽人?”

對方沒有回答，而是緩緩地拔出了自己的武器，身後傳來的同樣刺耳的金屬摩擦聲中，側身靠在牆邊的段青露出了一抹苦笑，也將自己的黑色短劍拔了出來:“好吧好吧……”

“沒想到這麽快……就真的被麻煩找上門來了呢。”

*

“……你們已經到了?全部?”

“……”

“我知道了……嗯……嗯……不，我暫時不會過去。”

“……”

“我知道你想說什麽，但是你們的計劃本來就與我沒有什麽關系……對，以前的那些計劃與我也沒有什麽關系，以後也不會有。”

“……”

“拿到第二也是我的第二，是我與幻海狂星他們共同努力的結果！難道你們還真的信了自己所傳出去的謠言，以為你們進了決賽就能打敗天下第二了?我告訴你徐良……啊，抱歉。”

“是我失態了。”

“……”

“沒事，我這次出來散心就是為了這個原因，請大家不要擔心我，相信過了這段時間以後……我的狀態會比以前更好的。”

“……”

“謝謝，那麽……”

嘟——

望著閃動著光芒的指示燈光，女子靜靜地放下了自己手中的通訊球，然後仰頭望著天花板，一頭倒在了身後的床上。紛亂的思緒隨著寧靜的環繞而逐漸散去，她靜靜地閉上了眼睛，屬於某個男子長久生活於此處而留下的味道卻是透過了空氣，不由自主地侵入了她的嗅覺之中。

“或許我應該多清理幾天……”

恨恨地從床上坐了起來，女子梳理著自己黑亮的長發，然後推開了房門，走到了小小的客廳之內。已然變得熟悉的天花板上閃耀著白色的燈光，桌子上的茶杯也如同之前所擺放的一樣沒有絲毫變化，檢查了這一切的女子又小心翼翼地去旁邊的房間中確認了一下，然後才在對方依然在遊戲裡的事實中長舒了一口氣:“那就好……”

抱著手臂想了一陣，女子終究還是放棄了自己做飯的想法，然後在一段時間的磨蹭之後，再次出現在了自由世界的自由之城當中。酒館內的喧囂也隨著夜晚的降臨而開始變得越來越大，中間還夾雜著屬於酒客們特有的叫囂聲與喝罵聲，獨自一人守在房間角落裡的女子眉頭微皺了一下，剛剛想要再次退出遊戲的手卻是被某道突然推開房門的動靜嚇了回來:“……你們等我一下，我馬上就好……啊，是雪小姐啊。”

“……怎麽了，阿牛?”

“青山大哥不在嗎?這是我負責找的東西，一會要是他來了，就說我劉青牛已經找到了。”

短發的青年語速極快地說出了這番話，同時將手中的一包用紙堆包裹起來的東西丟到了木桌上，然後在再次被阻隔到房間外圍的吵嚷聲中，砰地一聲關上了房門:“走了走了！XX的居然敢欺負我們兄弟，看我不打死他們……”

“唉……”

不知是想哭還是想笑的雪靈幻冰淡淡地歎了一口氣，緩緩地從角落的地面上爬了起來，然後扶著自己的劍柄，走到了那張書桌的旁邊:“……森林之皮?這麽快就找到了呢……”

或許是想起了這個小小的團隊身上所肩負的一件件莫名其妙的事情，女子露出了一絲微笑，放下了紙包的右手也不由自主地抬起，舉到了自己的面前。酒館內的聲音似乎也隨著女子的沉澱而變得不再聒噪，之前所發生在她身邊的一切似乎也變得不那麽可憎了，她靜靜地注視著手上冰雪環繞的那副手套，然後抱在了自己的胸前:“呵……”

酒館中的噪音突兀地放大了，然後隨著某個人關門的動作而再次縮小:“……你怎麽了?”

“……你回來了。”

放下了自己的雙手，雪靈幻冰抬起了自己的頭:“你……這是?”

“路上遇到了點小麻煩。”

渾身傷痕的段青微微地喘息著，對著雪靈幻冰露出了一個寬慰的笑容，然後拖著自己的身子，走到了木桌的另一側:“好像是因為最近調查得有些頻繁，被有心的人給盯上了……這是什麽?”

“阿牛已經把東西弄到手了，雖然不知道他用了什麽樣的手段。”雪靈幻微笑著回答道:“不過他放下了東西就走了，似乎是幫派裡的自家兄弟遇到了什麽事情，所以走得比較匆忙……”

“是嗎?”

翻來覆去地檢視了一番手上名為森林之皮的物品，段青喘息將它放回到了原處，然後捂著自己的肩膀，呲牙咧嘴地坐在了其中一張木椅上:“好吧，既然那個影法師都那麽說，咱們還是盡量完成她的委托比較上道……其他人呢?”

“我……也是剛剛上線。”雪靈幻冰低著頭回答道:“其他人的行蹤我也不清楚……”

“最近大家都比較忙啊，為了材料的事情而奔波，整日裡還要東躲西藏……”段青無奈地歎息道:“絮語流觴也就算了，凝蘭那個家夥好像很久沒有見到了呢，不會是因為我這個臨時團長的緣故， 早早地就撂挑子不幹了吧?”

“這倒是不可能，你們家的那個女仆……好像最聽你的話了。”說到這裡的雪靈幻冰再次恢復了以往的冰冷表情:“是不是盼著她上線給你揉腿捶背啊?”

“……你什麽時候見過她做過這些事?”段青斜著眼睛望著對方:“雖然她以前……唔，雖然她什麽都會做，但咱們從來不提出什麽無禮的要求……”

“什麽都會做?”雪靈幻冰的表情卻是變得更加冰冷了:“你們……之前都做過什麽?”

“喂喂喂，你的思想為什麽如此之邪惡?”渾身傷痛的段青急忙擺起了雙手:“我只是用讚美的語言，隨意地誇獎一番咱們家的凝蘭而已，沒有什麽其他的意思……”

“……是你家的凝蘭。”

“好好好是我家是我家……”

終於感受到了一絲殺意的退卻，段青歎息著放下了舉起的雙手，然後在一陣無言的沉默後，低聲開啟了正式的話題:“你還記得那個寶藏的事情吧?”

“……怎麽?你還要去找那個東西?”

“我可不是喜歡找麻煩的人，但是那個寶藏可能與現在的局勢有一些關聯。”段青沉吟著說道:“考慮到之前答應過你的事情……我們還是盡早準備一下吧。”

“……如果你沒有問題，那我也沒有意見。”雪靈幻冰淡淡地望了對方一眼，然後再次低下了頭:“需要聯系那幾個玩家嗎?”

“唔……原本是打算帶著我們自己人去的。”段青微笑著說道:“不過既然她們都不在……”

“多帶幾個幫手，總比我們兩個人來得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