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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段時間不來這座城市，感覺整個模樣都變了不少啊。”

不再注意身後投遞而來的無數道若有若無的視線，段青推開大門離開了這個地方，吱嘎作響的木門轉動聲在喧囂不已的自由之城街頭也顯得極其微弱，連帶著跟隨他離開此地的那道同樣被黑衣包裹的神秘身影都變得不明顯了許多:“雖然這地方原本就不是什麽‘故土’就是了，嚴格算來，帝國的卡洛村才是我的故鄉呢。”

“按照你們人類的觀念，‘城市’也只是各種來自不同地域的人類集中建造的聚居區之一，只不過這裡擁有著更為全面的供需和更為安全的庇護而已。”微微抬起了自己的頭，跟在段青身後的那道修長纖細的身影將鬥篷內的金色發梢垂落下了少許:“龍族內部沒有這樣的概念，除了可以造成威脅的部分存在以外，大陸上的任何地點都可以成為我們的故土和家園。”

“這是身為強者所秉持的自信嗎?”按了按自己的額頭，段青一臉無奈地歎息出聲:“這或許就是古冒險時期的龍族被逼迫至遙遠一隅的原因吧。”

“那是貪婪與愚昧所導致的原罪，不是我們龍族的原罪。”神秘的身影搖著頭回答道:“當然，那也是幾千年前的我們的祖先所經歷的事情了，我無法站在真實的立場上給予準確的評價。”

“不，你的說法可能是正確的。”

行走在昏暗的街巷之上，段青頭也不回地做出肯定的回答:“不管是古冒險時代的冒險者還是現在的冒險者，大家的共同理念都是‘變強’，冒險者所謂的好奇心滿足充其量只是一部分冒險家的原動力，更多的人是衝著發家致富去的，希望通過冒險來滿足自己的私欲或者借此彰顯個體的強大，從而在與另外一些人類——用你們的眼光來看，就是同族的競爭——在這些過程中換取優勢。”

“你指的是配偶的競爭嗎?”顯露在漆黑鬥篷之下的那雙明亮的眼睛眨了眨，隨後也傳出了龍族女士若有所悟的低沉嗓音:“龍族內的競爭也是如此，力量強大的龍類往往才擁有選擇配偶的權利，群種實力強大的黑龍一族甚至會仗著自己的力量，前往別的龍族內部搶奪配偶。”

“說起來，你還沒有談過你出走黃金龍族的真正原因。”似乎是想起了什麽，停下了腳步的段青一臉在意地轉過了身:“你還要堅持那個尋找族人的故事嗎?”

“……那個故事本身沒有問題，只不過這其中存在著沒有說明的部分。”低頭將那雙明亮的雙目掩蓋了過去，身形修長的龍族女士淡淡地搖頭出聲:“不過我倒是沒有想過，黑龍一族的離去，居然會對這個世界產生如此之大的影響……”

後面的那幾句話聲音變得越來越小，與之相伴的還有陷入了思緒的那道纖細修長的身影不再言語的寂靜模樣，察覺到這一點的段青於是也決定不再繼續追問，而是接著剛才的話題繼續說了下去:“總之你們這些龍族渾身是寶，哪個冒險者見到了你們就像見到了寶庫一樣，如非必要，你還是不要暴露自己的身份為妙啊。”

“所以才將我打扮成了這個樣子，甚至還要求我在跟隨你的這段時間裡盡量不要出聲說話麽?”從自己的思緒中掙脫出來，芙拉指了指自己的臉:“而且還要稱呼我為‘奧拉’?”

“怎麽，不好聽?”段青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笑意:“我覺得這個名字好像比芙拉好聽一點呢，至少聽上去更有英氣，符合你現在的氣質。”

“龍族的名諱要比你想象中的要複雜得多，

不可能輕易改變。”聲音冷漠地回答道，芙拉的表情隨後又像是遇暖的冰雪一樣漸漸化解開來:“不過既然身為你們冒險團的一員，又是偽裝時期，那就稍微遵循一下你們這些凡人的規則吧。”“能夠與一名真正的黃金龍族成為朋友是我們的榮幸。”輕輕地行了一禮，段青轉身繼續向這座城市的某個角落走去:“你在過去的這段時間裡也幫了我們很多的忙，我卻一直沒有解決困擾你身上的‘破龍之力’，實在是有些過意不去呢。”

“那股詛咒的力量我已經習慣了。”

跟隨在段青的身後感受著喧囂城市撲鼻而來的人間煙火，芙拉的視線也隨著她左右移動的腦袋而不停巡過街巷的每一個角落:“這個世界上的所有問題本就不是單靠力量就能解決的，你們這些凡人同伴能夠幫助我在人類社會中立足，而不是成為過往的故事中被討伐、被奪取的某個邪惡的首領，本身就是最大的幫助了，而且……”

“背負詛咒而行，對我來說也未必不是一種鍛煉。”隱藏在寬大黑袍之下的手掌微微握起，芙拉的視線不由自主地低垂下來:“我可以感受到某種很久沒有感受過的‘突破’感，如果可以打破這層隔閡，我的能力或許就可以再次突破桎梏呢。”

“是嗎?那也算是因禍得福了。”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段青聲音低沉的笑了幾下:“不過‘負重訓練’這種東西往往都是在我們很有把握的時候才會選擇的一種套路，就現在的這種情況來看——”

“能不能通得過這座城市帶來的挑戰，對我們來說都是一個問題呢。”

說話中的兩道身影已經隨著前進而來到了城市的深處，籠罩在街頭巷尾的喧囂與明亮的燈光也隨著步伐的前移而逐漸沒入了黑暗，窸窣的聲音也伴著段青話音的落下而顯現在他們所在的位置前後，將這道暗巷的出入口瞬間堵塞了起來:“二位。”

“這麽快就找上門來了?”

身後的芙拉瞬間安靜下去的反應中，還是苦笑自語的段青率先舉起了用以宣告無辜的手臂:“我們兩個只是路過此地的商人，不知是在哪裡得罪了幾位大哥大嫂啊?”

“你們之前在‘落語之夜’酒館裡，和天下第二的人說過幾句話?”無法分辨的暗巷盡頭處隨後傳來了其中一人的低啞警告聲:“雖然不知道你們究竟來自何方，不過還是奉勸你們一句:不要跟那些人走得太近。”

“喂喂，這家夥好像想要斷絕我們的生意。”指著前面的方向笑出了聲，偏著腦袋的段青隨後也收起了自己臉上的笑容:“那我要是不答應呢?”

“你們還有選擇的余地嗎！”

怒吼出了這句話，前後圍堵的這些黑影們也如同奔湧的潮水一般動了起來:“給我上！抓活的！”

魔法的嗡鳴聲在兩道前後不一的潮水即將淹沒整個暗巷的前一刻猛然出現，與之相伴的還有驟然閃過的兩道晦澀的亮光，察覺出這道魔法波動的襲擊者隨後也瞬間做出了反應，頂著其中一部分中招的同伴發出的慘叫灑出了懷中的卷軸:“反魔法結界！”

“好吧，還是這邊的惡棍們夠專業，我甚至聞出了隔音結界的味道。”望著自己手中的土牆在撐開的反魔法薄膜中灰飛煙滅的景象，收起了動作的段青也隨之向後退了兩步:“大陸的商人一般都會攜帶護衛和雇傭兵，自由行動的人十有八九也是魔法師一類仗著本領強大、有能力自保的人——你們的準備和應對都很周全嘛，不過……”

“奧拉，交給你了。”

布帛撕裂的聲音緊接著由段青的身後傳來，原本即將劈在他背後的其中一柄長劍隨後也被陡然出現的修長身影直接用身體接下，紛飛的黑袍碎片之下鑽出了一枚白皙而又纖細的拳頭，看上去毫無威脅的一拳卻是將來襲者的劍身連同本人一同打成了飛舞的流星:“——螃蟹！可惡……啊啊啊啊啊！”

同樣是撕裂的聲音，只不過這一次明顯已經不是“撕裂布帛”那麽簡單了，刺鼻的鮮血隨後也伴著另外一名慘叫玩家的倒下而飛揚在黑暗的街巷四周，從中閃過的只有一雙無比明亮的金色眼睛:“真是——”

“毫無強度的身體呢。”

無聲無息的虐殺還在繼續，說出這句話的卻是被這些殺戮包裹在其中的段青，拍打著雙手的段青此時也像是早已對這種血腥場面習以為常一般，用平靜的目光望著被牽涉到這場血雨腥風當中的人:“以人數的優勢企圖取得白刃戰的勝利——這種策略的確在面對大多數的狀況中都能佔到上風，不過還是會出現像我們這樣的例外的。”

“……老螃蟹的力量已經到達40點以上，能夠一擊將他連人帶劍打飛，確實不是正常的生物可以做到的事情。”艱難地脫離了前方那道無法分辨的利爪所掀起的風暴，殘存的襲擊者恨恨地咬了咬牙:“風緊，扯呼！”

“不要追了。”叫住了想要緊隨其上的那道身影，段青指了指還未消散的反魔法結界四周:“要是棄我於不顧，我的性命可就真的保不住了呢。”

“薇爾莉特不是早就把防范之策教給你了麽?這點威脅你怕什麽?”不屑地說出了這樣的話，芙拉卻還是乖乖地從街頭巷口的方向走了回來:“他們的隔絕元素之力只是借來的力量，對符文魔法應該還產生不了什麽威脅吧。”

“只是不想這麽早就暴露底牌而已。”

望著對方被先前的刀劍劈開得破破爛爛、布條的縫隙間卻依舊顯露出完好無損的身體，段青無奈地伸手入懷，將一件新的寬大鬥篷甩開在兩人的中間:“符文魔法雖然沒有名揚大陸，但識貨的人還是可以一眼就能辨認出它的出處，到時候傻子都猜得出我們兩人的身份了。”

“你對身份真的這麽在意麽?”接過了對方的寬大黑袍，芙拉的眼中閃過了一絲疑惑:“還要我特意在你的頭上做一個可以跟隨移動的空間折射魔法……這對掩蓋你我的身份又有什麽用處?”

“這個嘛……咳咳，這個就涉及到一些我們冒險者內部特有的規則了。”有些尷尬地將這一話題敷衍了過去，段青聲音低沉地隨意解釋道:“反正你只需要知道，沒有你的這個小伎倆的幫助，我的身份會在一瞬間就暴露——唔。”

“雖然現在的情況，好像也沒有什麽變化就是了。”

屍橫遍野的暗巷上方，一道夜色下同樣難以辨認的黑影此時正孤零零地站在段青抬起的視野盡頭，遙遠的距離讓那道身影頭頂上方的ID名字顯得難以辨認，但卻似乎不阻止段青叫出對方的來意:“嗨，你好。”

“你好，段天峰先生。”夜風吹拂著那道身影的四周發出了獵獵的風響，來自那道身影的自我介紹此時也像是毫無阻礙一般，徑直傳到了段青的耳邊:“我是聯盟的檢察官420023號，你稱我‘教官’就好。”

“聯盟的檢察官又一次找上了門，而且還是在我離開風之大陸，穿過傳送通道來到此地的第一時間。”擋住了芙拉想要上前的動作，段青指著腳下還未散盡的血水:“為什麽不趁著他們來襲擊的時候動手呢?”

“我們察覺到了空間波動的異常，所以剛剛才趕到這裡。”微微攤開了雙手解釋了一下，上方的模糊人影聲音平靜地回答道:“段先生離開了自己的巢穴，是不是已經決定向我們認罪投降了?”

“我又沒有罪，何來的投降一說?”展開雙臂擺出了無辜的姿勢，段青一臉疑惑地反問著對方:“更何況我現在根本就出不去，就算你們抓到我又能如何?”

“聯盟正在追查你在‘另一側’潛藏的位置，相信不久之後就會有結果。”立於夜風中的那名檢察官朗聲回答道:“至於這邊嘛……早一點將你禁錮起來，還是可以防止各種意外的發生的。”

“看來你們這些只知道遵守規則的人，已經快要變成規則的工具人了。”低低地發出了一聲歎息，段青按著額頭收起了自己想要繼續溝通的意思:“也罷，反正我這一次前來，也是為了從根本上扭轉這一局面的。”

“在我想說的話還沒有說出來之前，我還不能被你們抓住。”

無形的壓力開始在暗巷的四周出現，原本正常的街道景象也開始變得微微扭曲，向著對方擺手示意的段青隨後也借著身旁龍族女士的空間魔法掩護，率先消失在了即將被扭曲吞沒的黑暗之底。

“抱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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