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石佳釀，埃爾尼菲亞公國特有的美酒之一，因為其特有的醇香，曾在問世之後受到了不少好酒之人的追捧。自從帝國與公國的關系變得緊張起來以後，帝國方面想要拿到這種公國特產的機會也就變得更少了，但身為後魔法帝國時代最強大的國家，在這近千年的發展過程中沿承下不少美酒的芙蕾帝國自然也不會將這公國一隅的盛產完全放在眼裡。

所以此時的段青將這瓶酒拿出來，自然也不是為了用這瓶酒吸引本不喜歡飲酒的克莉絲汀，他想要借用和提醒的，只有“綠石佳釀”中的“綠石”二字。

“綠石佳釀……綠石佳釀……”自言自語般重複了兩遍，沒有接過酒壺的克莉絲汀轉而抬頭望著段青的臉:“是產自綠石村嗎?”

“沒錯。”

“……那是一個令人傷心的地方。”微微搖了搖自己的頭算作是拒絕，克莉絲汀的話音卻是沒有就此沉寂:“我曾經去過那個地方，還參觀了一下那附近的一座古跡，雖說後來附近的森林都變成了石頭，但依舊不失為是一片令人流連忘返的景觀呢。”

“翡翠之森，是吧?”沒有因為對方的拒絕而失望，段青的臉上依舊洋溢著笑容:“我也知道那裡，也知道後來那裡變成了翡翠遍地的地方，那種綠色石頭據有很多的功用，身為煉金師，我也很想拿一塊來研究研究呢。”

“那裡現在應該已經禁止進入了。”莫名說出了這樣的警告，克莉絲汀卻是並未把這個話題繼續說下去:“你是怎麽當上一名煉金師的?”

“想當一名煉金師可不容易，天賦和姿質都是次要的，關鍵還是需要大量的煉金素材，因此這是一個非常燒錢的職業。”捧著酒壺大笑出聲，回到篝火旁的段青席地坐在了火光的另一側:“當然，最重要的是要有一名合格的導師進行教導，否則只是前期的實驗就要走不少彎路，恐怕連學徒階段都熬不過去啊。”

“我似乎也也很少聽你提起過這一段歷史。”走上前來的雪靈幻冰坐到了段青的旁邊:“是維金斯教你的麽?”

“沒錯，他找到了我，並實現了我的願望。”衝著雪靈幻冰點了點頭，段青隨後也將目光重新匯聚到了克莉絲汀的身上:“當然，這和我本身擁有一些煉金知識的基礎也是離不開的，用維金斯自己的話來說，很多魔法師最後沒有成為煉金師，就是因為沒有那份資質呢。”

“費爾南多·維金斯?”火光的搖曳照亮了兜帽的輪廓，也讓那道輪廓之下的克莉絲汀眨了眨自己的眼睛:“你是議長的學徒?”

“聽起來有些不敢相信，是吧?哈哈哈哈！我們帝國人可從不說謊！”段青再度得意地搖頭晃腦了起來:“那些路過這裡的其他魔法師聽到我的介紹也都是一臉不敢相信的樣子，說堂堂法師議會的議長，法師議會的最高統治者，居然會跑到這種邊陲小地來收弟子，而且還是沒什麽魔法天賦、專門修煉煉金學的弟子！他們自己學不成這份收益，所以才歧視煉金學罷了！我可是明白得很！”

“我確實聽說過維金斯收過一個學徒，但我沒想到居然這麽巧就能遇上。”克莉絲汀的神情恢復了一開始的淡然:“他也很少提及此事，也從未告訴過我們詳細的情況……你叫什麽名字?”

“臨淵斷水，我之前沒說過嗎?”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段青隨後重新換上了禮貌的表情:“那就再重新介紹一下，還有我身邊的這位……呃，旅伴，她叫雪靈幻冰，身份嘛——”

“就是普通的冒險者。”接著對方的話音，雪靈幻冰介紹自己的過程也簡單到了毫無禮貌的程度:“別的沒了。”

“我對你的這個名字有些印象。”克莉絲汀的面色卻是因為雪靈幻冰這四個字的出現而有了些許的改變:“是在天空之城事件中‘大放異彩’，後來被稱為魔女的那個人?”

“原來大魔法師知道我的名字。”雪靈幻冰這一次的面色才是真正冷了下來:“大魔法師如此隱秘地來到這個地方，想必也是親自過來抓我的吧?”

“不，我不是為你而來。”沉默了片刻的克莉絲汀隨即出聲否認道:“你大可以放心繼續在這裡享受美食與安逸的生活，我不會打擾你的。”

“那大魔法師閣下此次前來此地，究竟所為何事?”

一旁的段青還在醞釀著如何切入話題的時候，不依不饒的雪靈幻冰卻是已經乾脆地將問題直接拋了出來，而眼前的克莉絲汀也沒有如同之前那樣立刻表現出反感或者離開的態度，只是盯著自己手中的蘑菇烤魚發呆了半晌:“……”

“大魔法師或許確實有難以啟齒的地方，你就不要再問她了。”於是段青隻好扯著嗓子打起了圓場:“還是先享受當下吧！不然眼前的美味要是都浪費了，我可是要傷心的！”

“大魔法師閣下看起來確實很疲憊。”一旁的雪靈幻冰也跟著搖了搖頭:“如此風塵仆仆趕到這片荒無人煙的地方，又沒有得到任何的補給，大魔法師肯定也已經饑腸轆轆，需要及時補充體力才對。”

“確實！獨自一人外出冒險，最大的敵人就是‘生存’啊！”段青也在一旁大笑著幫腔道:“這也是冒險者協會一直鼓勵大家組隊外出冒險，而不是一人外出冒險的原因——唔，大魔法師閣下居然也是獨自一人?沒有同伴或是扈從跟隨嗎?”

“……”

有意無意的話題轉向讓克莉絲汀的沉默變得更加明顯了，握著竹簽的手也有了些許顫抖的跡象，注意到這些細微變化的灰袍魔法師也急忙向著身旁的雪靈幻冰遞了一個眼神，然後才再度擺出了認真而又鄭重的神色:“看來我們的這位大魔法師是有一些難言之隱啊，既然你不願意說，那我們也不會多問，只是——”

“若是大魔法師閣下需要什麽幫助，還請不吝向我們說明。”說到這裡的灰袍魔法師衝著對方手中的烤蘑菇魚指了指:“畢竟咱們之間已經是一起吃過飯的交情啦，在我們卡洛村，一起吃過飯的人就是朋友了！”

“我還沒有吃呢。”他的這番話起到了一些作用，只不過有所反應的克莉絲汀依舊只露出了難以言說的微笑:“而且……我的事情，你們恐怕幫不上忙。”

“是因為我們是帝國人的關系?還是因為我們是魔法師的關系?”段青指著自己的胸口問道:“是我們哪裡還有什麽你無法相信的‘特質’麽?”

“這不是你們的問題，而是我自己的問題。”克莉絲汀抬起頭回答道:“不是你們無法讓我相信，而是我本身無法相信任何人。”

她站起身，迎著篝火與搖動篝火的寒風望向段青二人的臉，那隱藏在兜帽之下的雙眼也在與段青視線交匯的一瞬間顯露出了毫無生氣的混沌，然後便轉向了荒野深處的方向:“感謝你們的招待，我要走了。”

“等，等等！”明白對方的隻身離開意味著這一輪夢境的再次失敗，段青急忙起身攔截道:“無法相信任何人是什麽意思?難道你被人威脅了嗎?或者是——”

“這與你們無關。”打斷了段青的話，克莉絲汀轉身朝著荒野深處的黑暗中走去:“好好休息吧，祝你們做個好夢，我們後會——”

迎著克莉絲汀離去的方向，原本吹來的寒風忽然出現了倒轉的跡象，不知何時出現在她身旁的雪靈幻冰隨後也將自己手中的血劍橫在了她的身前，用散發開來的寒冷殺意將眼前的大魔法師離去的步伐強行攔下了:“所以我一開始就打算用這個方式來解決問題，你就是不同意。”

“喂喂，這實在是太過難看了。”想要阻止也已來不及的動作停在了半空中，留在原地的灰袍魔法師隻好按著額頭露出了一抹苦笑:“弄得就好像是我們已經萬策用盡、只能暴力破關一樣——克莉絲汀閣下，請不要誤會，我們沒有惡意。”

“你就當我們是敵人也好，雖然我們也不知道究竟要阻止你做什麽。”一旁的克莉絲汀安靜站在原地的反應中，還是近在咫尺的雪靈幻冰用血劍染紅了自己的回答:“我們只知道，如果就這麽放你離開，一切都將變得無法挽回。”

“你似乎很有自信能夠阻止我。”克莉絲汀的聲音也變得寒冷起來，被兜帽遮擋的面色也已經無法辨認:“你有這樣的資格嗎?”

“你應該認得我手中的這柄劍，不認得也沒關系，大不了讓你親身嘗試一下。”

血色的劍光將克莉絲汀身上散發開來的寒色魔法能量輕易切割成了兩半，也將雪靈幻冰成功保護在這片被紅光切割開來的寒氣之間:“我也沒有阻止你的意思，畢竟我們連你到底想要幹什麽都不知道，我們只是想要求得一個答案，一個你直到現在都不願意提及的答案。”

“當然，你可以不用將這個答案說出來，我們只是想要與你一起同行。”雪靈幻冰的聲音一如眼前的血劍散發出來的紅光一樣充滿煞氣:“等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之後，我們自然便會離開，就這麽簡單。”

“聽起來不像是惡人會提出的要求呢。”沒有繼續增加自己外溢的魔力，克莉絲汀聲音低沉地回答道:“也不像是一直等在這裡、先前還擺出熱情洋溢招待的人所說出來的話。”

“因為那是他的要求，他想要這個答案，我便實現他的願望，就這麽簡單。”雪靈幻冰的聲音回蕩在克莉絲汀的耳邊:“至於我是不是惡人……哼，你不是知道我魔女的名聲嗎?既然都被所有人當成了惡人了，那我還有什麽理由不利用一下?”

“你們兩個，先不要把氣氛搞得這麽僵好嗎?”繞著血紅色與冰藍色交匯的衝擊能量邊緣來到了二人的前方，舉著雙手的段青也終於開始做出挽救的努力:“我可絕對沒有傷及大魔法師閣下的意思啊！”

“我只是將劍‘放在’這裡而已。”雪靈幻冰向著段青所在的方向剜了一眼:“要是大魔法師看我不順眼向我發起攻擊，我就算是‘正當防衛’了。”

“不要胡攪蠻纏，給我好好說話。”段青哭笑不得地說道:“克莉絲汀大人也是，不要聽她的胡言亂語，她只是不滿意剛才的回答，所以手段稍微有些……咳咳，偏激而已。 ”

“我可不想再打一遍之前的夢境了。”雪靈幻冰毫不遮掩地回答道:“還是說你我之前用心良苦設計的野炊招待，現在還能有什麽效果麽?”

“效果當然還是有一點的。”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段青轉而重新換上了一副鄭重的面容望向克莉絲汀:“至少我們的這位大魔法師願意坐下來聽我們講話，不是麽?”

“克莉絲汀大魔法師閣下目光如炬，一定願意相信我們之前的介紹並非虛假。”他向著對峙在一起的那兩名女子所在的方向攤開了雙手:“當然，大魔法師閣下定是有什麽難言的苦衷，所以即便是聽到了我身為維金斯學徒的身份之後也不願意和盤托出、真誠相對，這一點我們也……勉強可以接受。”

“還繼續扭扭捏捏的毫無進展做什麽?”面如寒霜的雪靈幻冰也跟著吐氣出聲:“既然我們說什麽你都不願意相信我們，那你就當我們是劫道的惡人，強行‘劫持’你去你想去的地方就是了。”

“無論這個過程中有誰想對你們不利，我們和他們絕對不是同一陣營之人。”段青也只能接著雪靈幻冰的話保證道:“當然，我們絕不會傷你，這是我們的底線。”

“如何?”

他向著雪靈幻冰再度遞了一個眼神，然後就這麽靜靜地望著克莉絲汀的臉等待對方的回答，一直默不作聲的克莉絲汀隨後也在這份視線與雪靈幻冰舉在眼前的劍刃紅光中緩緩舉起了自己的手，將一直未曾丟掉的那份烤蘑菇魚串向著段青示意了一下。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