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垠的平原整齊如鏡,將夕陽的余暉反射到了更遠方的天空之中,仿佛沒有任何起伏的草原,反而給每一個見到這副畫面的人以不諧的感覺,似乎這樣的景象不可能在自然中出現,也不可能將帶著野草的平面,延伸到連山的輪廓都不存在的天邊之中。不過已經出現在這裡的玩家們也沒有那樣的心情去欣賞這道美景背後的秘密,因為一個個騎著戰馬的騎兵已經圍繞著他們所在的位置,將他們完全地包圍了起來。
“團隊戰第一場輪到我們也就罷了,居然還輪到了這樣的地形……”
泰然若之地抱著自己的雙手,惡魔複生兩眼平視著正在自己周圍不斷繞動的騎兵們,巋然不動的身影,仿佛顯示出了一會之長的高手風范:“這是哪個程序員的惡作劇啊?”
“聯盟的那幫傻瓜們可不會搞現場設計這樣的東西,他們充其量也就是決定賽事罷了。”站在他身旁的某個身穿白色法袍的男子低頭把玩著自己手中的長柄法杖,臉上也是一臉淡然的笑容:“所以……你找他們問這個問題,簡直就是白費功夫。”
“你們兩個怎麽還這麽放松的啦!”站在他們前方的全鎧戰士緊緊地握著自己手中的長劍,似乎已經進入了全神貫注的緊張狀態:“我們是不是被分配到了哪個戰場上啊?四面都是敵人,這架勢……不像是要給我們活路的樣子啊!”
“讓你平時多練一練PVP,你就是不聽。”火紅色頭髮的男子還是一臉的不屑:“預選賽的時候就差點拖了我們的後退,現在又是這副慫樣……就算是水平沒有進步,至少也不會到怯場的地步吧?”
“得了吧,你還好意思說人家。”拍打了一下自己手上的那副鐵拳,雲驚步斜著眼睛望著自己會長的下半身:“有本事別抖腿啊?”
“我,我這是興奮!是面對比賽時的自然反應!你懂個籃子……”
“是嗎?問題是強敵還沒出現呢。”
打開了屬於自己的系統面板,雲驚步再次確認了一番自己這一場比賽的敵人:“雖然不是職業選手,不過他們的名字在之前也已經是赫赫有名了……”
“荊東之龍呂板凳。”
蹲在隊伍一角的某個扛著長槍的戰士雙目直視著天邊的雲彩,面無表情地回答道:“此人大名,如雷貫耳,昨天也闖入了個人賽的下一輪……是個值得注意的敵人。”
“而且他們的隊伍似乎也是全近戰隊伍。”雲驚步回頭望了一眼白袍的法師:“帶著你果然是一個正確的選擇。”
“不滅星魂聽到這句話會傷心的。”南梔傾寒漫不經心地回答道,臉上卻依舊是一副難以捉摸的笑意:“他應該正在看著咱們呢,小心出去了以後找你算帳啊。”
“哈,就他?自由城門口插旗,賭多少都行的。”雲驚步繼續一臉的不屑:“而且是他自己鬧肚子,跟我有什麽關系?”
“或許他會將帳算到那頓晚飯的頭上。”南梔傾寒繼續擺弄著自己的法杖:“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那頓飯是你請的。”
“我靠這也能算到我頭上?”雲驚步立刻跳了起來:“那其他人怎麽沒事?難道多訓練兩個小時還能產生抗性不成?”
“這我就更不知道了,要問你自己去問他……”
“噓……來了。”
幾個人同時閉上了嘴,然後順著鳳凰天望所指的方向,向著草原的另一頭緩緩地望了過去——幾個同樣一身黑衣的玩家或前或後,動作緩慢地出現在以騎兵為背景的草原盡頭,然後邁著堅實的步伐,走到了他們前方十幾米外的空地上。不大的風吹過這片區域的時候,沿著四周繞動的騎兵們忽然發出了一道齊聲的呐喊,然後在戰馬的奔馳中猛然掏出了背後的長弓,拉滿了如鐵一樣的弓弦:“巴蘭特——”
“吼——哈!”
恐怖的嗡鳴聲整齊劃一的響起在所有人的耳畔,那是幾百張長弓一起將箭矢射向天空的聲音,然後將暴雨一般的長箭釘在了綠色野草遍布的泥土間,形成了一個完美的大圓。接連不斷的箭矢跺地聲中,對戰雙方的玩家們都不由自主地圍城了一個小小的圓形陣勢,似乎那黑雲一般的騎兵們,下一刻就會壓到他們的眼前。不過身為雙方隊伍的隊長,呂板凳與惡魔複生的目光卻是沒有絲毫的搖晃,他們互相盯著對方,久久的沒有變化,然後在周圍騎兵再一次響起的齊喝之後,互相地伸出了自己的右臂:“初次見面……久聞大名。”
“久聞大名。”黑衣的呂板凳同樣回答道:“特來領教。”
“那就……開始?”
“同意。”
“很好。”
惡魔複生笑著放下了自己的手臂,然後在雙方的注視中,緩緩地蹲下了自己的身子:“看來系統的提示不會有變化了……生死戰。”
“就喜歡這種簡單的規則。”雲驚步也收回了自己的目光:“除了周圍的這一圈牲口以外。”
“大概……是限制場地用的吧。”南梔傾寒長出了一口涼氣:“怕我們真的跑到天涯海角去了……”
“不過我們還算有點優勢。”鳳凰天望低聲回應道:“這地方……應該就是我曾經打過一次比賽的那個地方。”
“這也算優勢?”
“百分之一的優勢吧……”
“還不是等於沒有……”
“至少比對面強。”
“……不要廢話了好不好?”蹲在最前面的諾言突然緊張地喊道:“到底怎麽打?”
“按照我對我們會長的了解,他大概會說……”
望著已經開始向著這邊衝來的那幾個黑衣對手,雲驚步與惡魔複生對視了一眼,然後笑著回答道:“看著打吧。”
他猛然一躍,趕在對方反應過來之前闖到了隊伍的前方,然後鐵拳一揮,率先與一身黑衣的呂板凳撞在了一起。金鐵撞擊的聲響瞬間蓋過了場邊的騎兵齊喝,同時也預示著團戰的正式開始,而場外等待了很久的繁花似錦也精神一震,抄起話筒大喊了起來:“開打了開打了,終於開打了!雙方瞬間就進入了白刃戰!幾個近戰隻用了兩秒鍾的時間就完全攪在了一起,呂板凳的力量似乎佔了上風,不過鳳凰天王的長槍立刻就補了上來,雲驚步退到了右側,擋住了狼仔阿勝的飛腿……這是毫無花哨、毫無章法的正面對決!雙方都在拚自己的硬實力,個人的技術將會在這樣的戰鬥中發揮最大的作用……咦?”
“天下第二的隊伍裡還有一個法師?那他們選擇這種打法幹什麽?強行四打五,輸了也不虧嗎?”
“肯定是準備了什麽大招!”
一眾現場觀眾的激情大喊聲中,坐在選手席中的笑紅塵一邊比劃著自己的拳頭,一邊興奮地跳來跳去:“等他們打得差不多了的時候,就一個大范圍魔法毀天滅地,瞬間統治全場……團長你怎麽看?”
“……”
“團長我說的對不對?我的觀人之術是不是很準?”
“……”
“團長你怎麽了團長,你說句話啊!難道是練功過度,心神耗費太多……哎呀!”
暴栗聲隨著某個男子的慘叫聲同時響起在黑暗的角落,倒地不起的悲慘背影中,一個氣呼呼的小姑娘猛然叉著腰站了起來,然後衝著對方大叫道:“觀你個頭,練你個頭啊!氣死我啦!線下聚會一個一個的都不來,最後只剩下了你這個笨蛋坐在這裡……到底是要幹什麽嘛!”
似乎是注意到了四周遞過來的驚詫目光,小姑娘又氣呼呼地抱著手臂坐了回去:“再這樣下去……”
“我也乾脆回家算了!”
*
“……相信我已經表達的很明確了,這已經不是每個人獨自所能面對的困境……”
“是嗎?呵呵呵呵……”
“你這是什麽意思,蘇梅裡?”
“沒什麽,只不過……我的直覺告訴我,不要輕信女人的話。”
塔尼亞地下通道的某個角落中,由三大黑暗勢力各自帶領的手下所組成的臨時聚會正在如火如荼的進行著,只不過在此時的旁人看起來,這裡的火熱氣氛似乎帶上了一些火藥的氣味:“黑市即將被清洗?你的危言聳聽……似乎說的太過誇張了一些。”
“我也希望這不是真的,但這確實是事實。”坐在一方勢力之中的某個清麗的女子依舊不慍不火,似乎之前那個中年人的話語對她沒有絲毫的影響:“根據……我得到的一些情報,有人不希望黑市之間的分歧繼續持續下去,所以提出了統和地下勢力的提議,而霍斯曼似乎也有這樣的意向……”
“不不不,霍斯曼不是這樣迂腐的人。”一身普通平民裝束的蘇梅裡擺著手回答道:“如果他想要清除我們,他早在幾年前就可以動手了,現在還沒有動手……只能說明我們還有我們的價值。”
“雖然我們無惡不作,但我們對這裡的統治還是有用處的。”中年男子微笑著說道:“除非必要……否則你所說的情況,永遠都不會出現。”
“呼……”女子深深地出了一口氣,然後繼續嘗試著說道:“但是……現在的情況已經不同了。”
“你說的是帝國的入侵?”蘇梅裡攤了攤手:“恕我直言,就算是帝國統治了塔尼亞,最多也就是地上世界的易主罷了,只要我們不做什麽出格的事情,這裡的一切還是不會改變……”
“而且這樣的情況還沒有出現。”坐在另一個角落裡的某個刺耳的沙啞聲音突然插聲說道:“公國……未必不會抵擋住敵人的進攻。”
“這種情況微乎其微,卡扎克。”女子低聲說道:“而且……即使公國能夠抵擋得住這次的入侵,塔尼亞也很難回到原來的塔尼亞了,總統、議長、各部部長,還有那些議員們……包括我們在內的很多人,都將會被改變。”
“我們必須聯合起來,共同抵擋這次地震所帶來的衝擊。”女子再次振聲說道:“否則……改變的余波,首先就會輪到我們的頭上。”
“好吧,好吧。”
又一次沉寂的時間經過之後,來自蘇梅裡的聲音伴隨著拍掌聲再次響起:“就算你說的都是正確的,可是……我們之間的合作,又應該怎麽實現呢?”
“貢獻,指揮,還有之後的利益……”他撫了撫自己下巴上的胡須:“就算你這麽突然地召集我們來商談……這些東西依然注定是無法在短時間內解決的。”
“或者說無法解決。”沙啞難聽的聲音再一次響了起來:“我們已經打了這麽多年……桀桀桀桀……”
“現在是非常時期。”女子擰著自己的眉頭:“所有的利益與衝突都可以暫時放下,至少我們夜店……現在就可以作出承諾。”
“三號水道和亞爾大道,我們可以讓出來。”她看著自己的左右,然後不顧後方下屬的反對,朗聲提出了自己的條件:“就算是……表達我們之前一系列誤會的歉意。”
“……哼,桀桀桀桀。”
中年男子低頭的沉思中,另一邊的沙啞聲音卻是再次響起在了黑暗的角落裡:“拿著原本別人家的地盤來賣人情……好像也是只有女人才能打出來的算盤啊,瑪姬。”
“……這只是一個態度。”女子的眉頭皺的更深了:“剩下的,我們可以繼續……”
砰!
沉悶的震響聲突然響起在了幾個人所在房間的遠方,然後隨著腳步聲的響起,將幾道若有若無的大喝聲傳到了所有人的耳邊:“……就是那裡!”
“他們都在這地方!”
“傳團長的命令,把他們全部抓起來!”
“包圍每一個通道!死活不論!”
驚懼與懷疑的眼光瞬間傳遍了這裡的每一個角落,然後隨著各自的叫罵與指責聲迅速地擴散,沿著如鳥獸散一般的人群流向了四面八方的通道深處,消失在了三方人馬所各自逃走的三個方向之中。由衛兵所組成的部隊下一刻就破開了其中一個方向的大門,淹沒了這個房間的所有角落,然後在某個小隊長的指揮下,向著之前待在這裡的人所逃跑的各個方向追了過去。片刻之後,屬於追兵的大隊人馬就出現在了其中某個女子的隊伍身後,然後將彼此之間的喊殺聲與兵器的交擊聲,傳向了黑暗通道更深處的遠方。
“怎麽會這樣……”
“一定是有人泄露了消息……”
“肯定是卡扎克在搗鬼!”
“不會放過他們的!”
“都別吵!現在討論這些還有什麽用?”依舊奔跑中的女子低聲喝道:“他們人太多了, 我們不能硬拚,一會大家都散開,不然會暴露我們的位置……”
轟——
宛如流星的劍光突然出現在通道的另一頭,將女子的話全部打斷的同時越過了她的耳畔,接著穿過了長長的通道,落在了後方追兵所交鬥的陣線之中。爆炸與慘呼聲接連不斷地出現裡,女子詫異的眼光落在了黑暗的通道前方,然後在周圍手下的簇擁與段青的催促裡,繼續向著逃跑的方向奔了出去:“你……你怎麽會來到這裡?”
“某老宅的秘密通道。”擦身而過的段青回答道,同時再次舉起了自己的劍。
“算是總統大人留下的厚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