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你還是有種莫名的自信,老人選手。 =≠≠=”
戰場中心的外圍,要塞大門的西側,再一次拉開了距離的兩個人重新對峙了起來。這一次雖然是良辰美玉自己選擇的結果,但聽到對方最後的那句話,他忽然又變得有些後悔了起來。
或許剛才的這個家夥……真的只是在詐我。
“自始至終,你都沒有使用過一個聯盟的戰技,就連自由世界裡統計過的特殊技能,你都沒有放出來一個。”撫著自己泛著幽光的長劍,良辰美玉重新放沉了話音:“原本我還有一些謹慎的態度,可如今……”
“你這個什麽都不會的高級步兵,卻還想用這個來嚇退我?”
吱嘎吱嘎的聲音從段青的身後響起,那是那個鋼鐵的巨物重新動之後,與要塞大門互相角力的聲音。原本有些變形的金屬大門在那輛戰車的撞擊下無力地呻吟著,屬於帝國騎兵戰意高昂的呐喊聲中,橫刀而立的段青卻是沒有回頭,那雙垂落的眼睛似乎是在看著對面的敵人,又似乎是在盯著地面思索著什麽,而對於對方提出來的某種假設,他好像也沒有反駁的意思:“也就是說……你還想再較量較量,是嗎?”
“哈,事到如今,我已經不吃這套東西了。”
手上散著冰冷的寒氣,良辰美玉左掌從自己的長劍上抹過,然後往旁邊一甩:“更何況……就算是我敗了又如何?帝國的鋼鐵戰車已經推到了你們的眼前,要塞也已經被炸成了這副模樣,就算我死在這裡,帝國的援軍馬上也就要到了,你們的失敗,已經是注定的事情了!哈哈哈哈……杜斯克那個家夥,估計也早就被炸死了吧?”
“他有沒有被炸死我不知道。”
隨著眼光的抬起,段青突然露出了一個笑容:“不過……你還是很害怕,這一點我卻是知道的。”
“你說……什麽?”
“挑撥氣焰,虛張聲勢,到最後還想動搖我的戰意,可真正打起來的時候又疑慮重重,處處小心……”段青舉起了自己的巨刀:“這一切都在說明,你……其實一直在怕。”
“你在怕什麽?”
“……”
放緩了自己的步伐,段青微笑著向前走去:“是怕你自己被殺死?還是怕有誰會知道你的失敗?哦,我仔細地觀察了一下,這裡似乎就只有你一個玩家是出現在帝國人的陣營之中的……”
“難道這次攻打,是你一個人的行為,自由之翼……實際上什麽都不知道?”
喉嚨艱難地動了一下,良辰美玉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然後看著逐漸逼近的段青的身影,後腳在草地上猛然一踏:“胡扯!帝方主導了這次行動,我只是……呃。”
“喔,原來是這樣……”
似乎明白了一些什麽,段青臉上的笑容變得更大了:“不過既然如此,你又為什麽要跟過來呢?人都沒帶一個,比賽也不參加了……你這個家夥,該不會是想吃獨食吧?”
“你……”良辰美玉又是一噎,然後再次大吼了起來:“這是督戰,督戰知不知道?你又懂些什麽,一個過氣的玩家,沒落的選手……”
“不不不,我們現在正在討論你的問題,你在擔心什麽的問題。”段青一臉無謂地擺著雙手:“或者說……其實你一直在等待著什麽,唔……援軍可能是一個方面,但是要塞的狀況也有可能是一個方面……”
“騎兵,只有騎兵……還有突然出現的戰車……還有爆炸……對了,那個伊洛特。”
呼出了一口氣,段青打了一個響指:“你在等他的消息?或者是……已經被我乾掉的伍德?”
良辰美玉的表情沒有任何的變化,但長劍的劍尖卻是不易察覺地顫抖了一下。
“他的身上還有別的炸彈?你……”段青將手往身後一指:“在等我身後的這個地方,全部都炸上天?”
“廢話少說!”
良辰美玉的眼神,終於開始變得狠厲:“看來……聽你瞎扯就是一個錯誤。”
“來吧!就讓我用劍來教教你……什麽才是真正的戰鬥!”
雙手握住了泛著寒氣的劍柄,他開始加,瞬間就衝到了段青的身前:“吃我一劍!”
鐺!
低低地冷笑了一聲,段青舉刀架住了對方的這次進攻,然後在良辰美玉的低吼聲中,將刀往身側一拉,一式斜上的挑斬,將對方再次刺過來的劍鋒磕到了一邊。
“天真!”
口中又是一次大吼,良辰美玉左手緊握成拳,猛然錘在了自己的劍身上,同時右腕一抖,將自己的劍勢舞成了一片虛影。
“寒星刺!”
叮叮當當的聲音不絕於耳,那一秒鍾的時間裡,也不知道有多少劍擊打在了段青豎起來的刀身之上,同時將周圍的空氣變得一片冰寒。呼嘯的破空聲中,良辰美玉咬牙撤步,將漫天的劍雨收束成了一條直線,直直地斬向了段青的下盤,然後在段青的刀勢即將阻擋住自己的這一劍之前猛然上提,再次挑向了對方的胸口。
“V字斬!”
鐺!
又是一聲刺耳的金屬撞擊聲回蕩在草地邊緣的空氣上——那旋轉的刀鋒猶如鬼魅,又一次出現在了段青的胸前,擋住了他志在必得的這一劍。他眼神一凝,腳下交錯踏出,想要轉到敵人的側面,然而還沒有等他走到那個他想要的位置,那抹刀鋒就以更快的度,趕到了那個位置所在的方向上。
“四……”
隱約之中,他聽到了對方口中喃喃地低語。
他想幹什麽?
無數的思緒再一次從良辰美玉的心中轉過,但眼前的局勢卻沒有給他留下太多的時間反應了——那抹刀鋒如同輕盈的羽毛,轉眼間就揮舞到了他的面前,然後在他剛剛舉劍想要擋住這一刀的時候,蜻蜓點水一樣地在他寒冷的劍身上點了一點。用一正一反的握手姿勢握著刀柄的段青,用更快的度將大刀在自己的身前轉了整整一個大圈,卻是趕在良辰美玉的下一個動作之前,反手撩在了他握劍的劍柄根處上。
咣!
隨著寒氣的泛起,那柄長劍飛向了空中,被巨力向後連連推去的良辰美玉,心中剛剛升起好快的念頭,耳邊卻是再次傳來了屬於段青的低語。
“五……差不多了。”
疾馳的身影在他的面前幾乎拉成了一條橫線,段青矮身埋,然後雙手甩出,宛如閃電的白色刀身上,突然泛出了血紅色的光芒。
“剔骨!”
轟!
一聲巨響瞬間淹沒了二人所在的區域,但那卻不是段青的那一擊所造成的,而是由他身後的大門處,戰車衝破大門時所產生的聲音。被巨大的力量打飛出很遠的良辰美玉終於摔落到了地面上,嘴裡噴出來一口鮮血,他艱難地抬起自己的腦袋,耳邊除了混亂的嗡鳴聲之外,傳來的還有屬於拉森隊長“衝啊”之類的呐喊。
“糟啦!那個戰車衝進來了……”
“快,快擋住他!”
“這怎麽擋得住……”
“哈哈哈哈!我們終於衝進去了……騎兵隊,進攻!”
“公國的冒險者,守住陣……”
打進去了嗎……不過已經與我沒有什麽關系了。
心裡泛起這樣的念頭,良辰美玉放松了無力的身體,然後重新躺了下去——一個足球大小的大洞血淋淋地出現在他的胸口處,配合著周圍散落的碎骨與血肉,即使是見識過嚴酷戰場的老兵見了,大概也會覺得觸目驚心。不過作為重傷垂死的本人,良辰美玉似乎這一切都毫無所覺,他的眼光在大門處晃了一陣,然後收了回來,放到了走近的段青身上。
“陌上……青山,你是怎麽……”
“五層的剔骨,疼不疼?”
臉上擺出了一個呲牙的笑,段青搖著頭蹲到了他的身前,嘴裡則是嘖嘖稱奇地說道:“看看,看看這慘樣……所以說之前我從來不用這個技能,簡直是毫無人性啊。”
“你之前……”
“我的刀為什麽這麽快?這我是不會告訴你的。”段青調皮地眨了眨眼睛:“畢竟……你是一個不相信隻用斬擊就能打倒你的家夥。”
良辰美玉瞪大了眼睛。
“此間原因,你還是死回去之後自己想吧……喂,喂喂!唉,怎麽這麽快就咽氣了,看這一臉不瞑目的樣子……”
低頭沉默了一陣,段青慢慢地站起身來:“還忘了告訴你……”
“你要等的炸彈……大概就在我身上呢。”
“什麽,那個罪魁禍,災難的元凶,現在就在你身上?”
要塞西門外的一角,已經釋放過很多火球的紅少女正氣喘籲籲地坐在牆角邊休息,眼光卻一刻不停地放在了她的前方,那三個人正在戰鬥的身影上——在已經趕過來的段青的幫助下,來自公國要塞的斯蘭柯隊長和冒險者隊伍的七彩靈光,終於在靠近牆根的最後幾米的距離上抵擋住了敵人的進攻,並且開始逐漸蠶食下了馬之後的這些騎兵的最後戰力。而在這個過程中,應那個隊長的要求,段青終於將要塞內生的事情說了個明白,並且拿出了從伍德身上取來了白色圓球作為證明:“雖然我們還不能確定這玩意就是個炸彈,但……結合之前我們去F線的那次經歷來看,大概就是這東西了。”
“法爾山丘後面?雪狼軍的大營?”
望著七彩靈光同樣點著頭的樣子,斯蘭柯隊長猛然劈飛了自己面前的那個敵人,然後衝到了段青的面前:“你說的……都是真的?”
“都是我的親身經歷。”段青也擊退了自己的對手,然後無奈地說道:“很多人已經去找那個伊洛特了,希望……能在某種事情生之前找到他。”
“可惡,可惡!我早就看這幫小子不靠譜,沒想到他們……竟然投靠了帝國人!還帶進來這種鬼玩意兒……”
“呃,我是覺得他們本來就是帝國人,不過我對這兩個家夥也不怎麽熟悉……”
“你!”
此起彼伏的喊殺聲中,斯蘭柯隊長突然拽起了段青的衣領:“快去把那個炸彈丟過去,炸了那個鋼鐵疙瘩!”
“啊?”
“我現在命令你,以法爾斯要塞守備隊長的名義!”
刀光劍影中,已經用無數屍體證明了自身強大實力,現在卻已經是孤身一人的隊長臉上滿是青筋,抓著段青的雙手卻是因為過度的用力而不由自主地顫抖著,似乎一掙就能掙脫出來。不過明白這些的段青卻沒有那麽做,只是舉著雙手乾笑著:“你冷靜點,就算這真的是一個炸彈,光看這樣子……我也不知道怎麽用啊。”
“喂,你們兩個……”
嚓!
七彩靈光倉促的提醒中,卻是段青突然落下了自己持刀的那隻手,將剛剛衝到二人身前的一名帝國士兵劈了出去:“我還和斯巴達克研究了半天……”
“那麽我命令你,趕快把這個炸彈的使用方法弄明白!”
“大哥你瘋了吧……”段青乾笑的臉逐漸變得僵硬:“這怎麽可能研究得出來?”
唰!
又是一次刀光閃爍中,屬於斯蘭柯隊長的呐喊再次在段青的耳邊回響:“不乾掉那個家夥,要塞就真的全完了!”
“我們可以嘗試用法術轟炸……”
“你知道後面那個魔法師女孩剛才丟了多少個火球嗎?這根本不起作用!”
“那我也沒有辦法!”
又一次砍飛了某個哇哇大叫衝上來的士兵,段青也終於有些忍耐不下去了:“我又不是魔法師!我怎麽可能搞得明白這種東西!”
“閃開!”
猛地推開了眼前的npc,段青反手甩出去一個大大的橫掃,將自己身旁的另外幾個帝國兵逼退到了後方。他捂著腹部喘了口氣,然後重新架起了刀鋒,耳邊卻是傳來了七彩靈光的低語:“不要著急……或者你可以把那個東西拿給小千看看。”
“要塞裡的法師玩家都檢查過了,他們都沒有看出什麽。”段青搖了搖頭:“況且咱們現在連自己都管不了……”
“唔,難道這個炸彈就這麽複雜?”七彩靈光說道:“連個用法都看不出來?”
“與其說是太複雜,不如說是太簡單。”段青搖頭回道:“就一個白花花的圓球,能看出什麽來?況且……”
他的聲音放低了:“大家都畏手畏腳,不敢真正下手的,萬一不小心弄炸了……那就有的玩了。”
“嘿……說的也是。”
熟悉的火球與隨之而來的爆炸再次出現在他們的眼前,趁著這個空檔,幾個人退到的牆角的邊緣處,與重新站起來的少女匯合到了一起,不過見到他們之後,千指鶴說出的第一句話卻不是“你們沒事吧”之類的問候語,而是伸出了一隻手:“給我看看。”
“給你看就給你看,我還真不信你能看出什麽門道來……”
那個圓球剛剛被伸手入懷的段青取出,就被一臉嗔怒的少女一把奪了過去。前者無奈地撇了撇嘴,然後重新開始注意煙塵散去後的敵方情況:“怎麽一個一個都是這樣……”
“小妹性烈,陌兄不要在意了,呵呵呵呵……”七彩靈光撓了撓腦袋,然後也瞟了一眼自己的身後:“怎麽樣?”
少女沒有回答,只是漸漸地黛起了眉頭。
“你看你看,我就知道……”
“可能是……需要擰一下?”
“還戳一下呢,這小球就這麽大……”
“呃,既然是魔法造物,說不定需要念個咒語之類的……”
“要真是這樣,咱們就更沒辦法了……芝麻開門怎麽樣?”
“我有辦法了。”
一旁的斯蘭柯隊長突然出聲說道。眾人向他望去的時候,之前一直掛在他臉上的頹喪表情已經消失不見:“把那個炸彈給我吧。”
“你的辦法是什麽?”
察覺到了某種不安的氣息,段青搶先拿過了那個小球:“說說看。”
“時間已經不多了,冒險者!我們必須馬上行動……”
“沒有可能的事情,我們是不會做的。”
“你說什……好吧,其實這個辦法很簡單,只要是精密製作的魔法造物,都會吃這一套的。”
臉上再次浮現出了某種表情,斯蘭柯盯著段青的眼睛,突然話鋒一轉:“不過,在此之前,我有一個請求。”
“什麽?”
“或者說,一個委托。”
說著這些話,斯蘭柯從懷中拿出了一個墜子模樣的東西,然後一把塞到了段青的手中:“請把這個東西……交給我的女兒。”
喂喂,這是什麽節奏……
還沒等段青從中領悟到什麽,這個滿身血汙,傷痕累累的隊長就一把奪過了那個圓球,然後向著要塞門口的方向奔了出去:“這是我最後一次相信你們冒險者了……”
“別讓我失望!”
“喂!你……”
或許是由於某種力量在作祟, 披著隊長製服的他的這次衝鋒變得比以往更加威猛——他以段青都無法匹敵的度撞開了四五名攔在前方的敵人,途中砍翻了兩個對手,踹飛了一個軍官,然後在衝到已經沒入大門的戰車之前,掀翻了拉森隊長的戰馬,接著胡亂砍了兩刀,帶著從車內射出、釘到他身上的滿身箭雨,越到了戰車的車頂之上。
“帕魯,凱拉,還有小傑克……今天咱們就乾一票大的!”
無法分辨出來的大吼聲中,他將那個圓球丟到了車頂,然後掄起了自己的武器,對著那個白色的圓球狠狠地砸了下去。
“為了埃爾尼菲亞!”
轟然爆的震天巨響,第三次出現在了這片土地之上,而在此之前回蕩在這片天空的,是那個隊長最後的呐喊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