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厄斯，新歷747年11月13日上午。

　　聽到湯姆森說這間探索平行宇宙的實驗室可能會被砍掉，蘇永明微微皺眉，然後笑問:“上次我進去過嗎?”

　　“當然去過，要不我為什麽重點介紹呢，”湯姆森一臉輕松，“就知道你會感興趣。”

　　蘇永明想了想，抬腿走了進去。裡邊也是一個研究員、兩個機器助手，不過這個研究員看起來年齡很大了，應該有六七十歲，一頭蓬亂的斑白頭髮，亂蓬蓬的大胡子，幾個月沒洗澡似的。

　　蘇永明走進來時，他正坐在試驗台前撐著腮幫子，一副神遊物外的樣子。

　　“哈維爾，”湯姆森笑著招呼，“在想什麽呢！”

　　哈維爾僵硬地轉了轉脖子，呆滯的眼神在兩人身上掃過，說話的聲音就像生鏽的金屬簧片:“在想你這個老雜種為什麽又跑來了，還有這個小家夥。”

　　湯姆森不以為忤:“有什麽進展嗎?”

　　“屁的進展，”哈維爾看著蘇永明，“小家夥，上次來的時候你在我這機器裡躺了那麽久，回去有沒有什麽頭痛發熱的啊?”

　　蘇永明心中一動，視線轉向試驗室正中央的那台機器。看起來有點像地球上的磁共振儀，不過上面的銘牌上明明白白寫著“超小型粒子加速器”。

　　他忍不住問道:“用這個……就能找到隱藏維度裡的平行世界?”

　　“誰知道呢，試試而已。你怎麽問跟上次一樣的問題?”哈維爾皺著眉看向湯姆森，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腦袋，“他是?”

　　湯姆森點了點頭，看著蘇永明嚴肅地說:“從現在起你不準再問一個問題。我沒興趣重複回答問題。”

　　蘇永明苦笑了一下，轉身離開。他隱隱覺得，自己能夠在地球和埃厄斯之間穿梭，與自己在這裡的經歷有莫大的聯系。但現在不是追究這事的時候，而且看情況，這位研究員也對發生的事情不甚了解。

　　湯姆森追了出來，笑道:“這個項目……太科幻了。上面不太滿意，認為我們應該將有限的資金投入到實用的項目上，所以下個月，這間實驗室應該就會砍掉了。”

　　蘇永明猶豫了一下，再次問道:“‘玉碎’計劃……到底是什麽?”

　　“你馬上就知道了。”湯姆森加快了腳步。

　　兩人走到實驗室的盡頭，牆上是一面巨大的曲面屏幕，屏幕上顯然是太空中的景色。

　　“你看！”湯姆森指著屏幕上的某處。

　　蘇永明皺著眉，仔細看了看，那一處空空蕩蕩的，似乎只有不小心沾上的灰塵。“那裡有什麽?”

　　湯姆森的手指向兩旁張開，那一處屏幕上的畫面頓時被放大。放大到一定程度後，湯姆森收回手。

　　蘇永明定睛一看，那些灰塵被放大後看起來竟像是……“這是一支艦隊?”

　　湯姆森苦笑著點點頭。

　　“這是怎麽回事?”蘇永明心裡其實隱隱已經有了答案。“虛擬人生N”資料片中提到的某個外星種族，原來就印證在這裡。他的心往下沉去。

　　湯姆森正要開口，兩個機器保安遊曳了過來，電子音響起:“13級臨時參觀權限還剩30分鍾，請注意時間，盡快離開。”

　　“知道了。”

　　機器保安腳下的滾輪咕嚕咕嚕地轉動著，帶著它們離開。湯姆森凝視著蘇永明的眼睛，平靜地說:“戰爭就要來了。‘玉碎’計劃，就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人類將奮戰到底。”

　　蘇永明仍然沉得住氣，

皺眉問道:“為什麽外界沒有一點消息?”　　“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到了適當的時候，一切都將揭曉的。”

　　“還有……多少時間?”

　　湯姆森知道他在問什麽:“根據計算……不到兩年。這不是實時畫面，只是我們根據相關信息模擬出來的。”

　　盯著屏幕上那支外星種族的艦隊，沉默了好一陣，蘇永明終於開口:“跟我詳細說說吧，湯姆森叔叔。”

　　“大約60年前，我們在鯨魚座T星的第四行星建立了初級殖民基地，本來打算在接下來的200年裡將這顆星球發展為我們的第二顆殖民星球。”

　　蘇永明點點頭。鯨魚座T星距離地球12光年，它的第四行星有著完整的大氣層和大量的水資源，質量約為地球和埃厄斯世界的4倍，很容易改造成適宜人類居住的環境。

　　早在近百年前埃厄斯就已經開始向這顆星球進軍了，當時對這次殖民行動的報道鋪天蓋地。只是這幾十年來，埃厄斯聯合政府卻突然不再對這次殖民行動進行宣傳。

　　“在那裡發生什麽事了?”

　　“38年前，殖民基地被完全摧毀。26年前我們接受到了殖民基地被摧毀時最後的畫面，是漫無邊際的外星艦隊。之後，從埃厄斯到鯨魚T星沿線的衛星不斷傳回畫面，那支艦隊正以三分之一光速的速度向太陽系飛來，目標很可能是我們埃厄斯星球。根據計算，最多兩年時間，那支艦隊就將抵達太陽系。”

　　蘇永明感到不寒而栗。他抬頭緩緩掃視了一眼忙忙碌碌的研究員們，“所以，就有了‘玉碎’計劃，就有了‘絕密任務’系列實驗室，開始備戰?”

　　“是的。 ”

　　“政府……打算什麽時候公布消息?”

　　“一年半以後。但是……計劃沒有變化快，說不定什麽時候就有民間的天文愛好者觀測到了那支艦隊呢?誰也說不準。”湯姆森聳聳肩。

　　蘇永明看著湯姆森，終於問出了最重要的問題:“所以，為了保持住這個秘密，就要清除我的記憶?但是我覺得很奇怪，為什麽不從一開始就別讓我進來呢?”

　　湯姆森猶豫著伸出手，蘇永明沒有躲閃，湯姆森的手終於搭在蘇永明肩上:“跟我來。”

　　在湯姆森的帶領下，兩人走進一間空置的小屋，裡邊沒有任何儀器，只有一張桌子，一條沙發，幾張椅子。

　　“這是我的辦公室。平時我來得不多，我的任務不是親自研究，而是組織協調。”

　　蘇永明隨意地找了張椅子坐下，看著湯姆森。

　　“你有選擇。”湯姆森正視蘇永明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

　　蘇永明皺了皺眉。“什麽選擇?”

　　湯姆森不答，反而說起另一件事:“在‘玉碎’計劃開展的同時，也有另一個計劃在進行。那個計劃叫做‘火種’。”

　　“火種”。蘇永明只是略一思索就明白了:“保留人類文明的火種?”

　　“是的，”湯姆森點點頭，“10萬精英，超大型精子庫和卵子庫，一艘太空母艦、一艘巡天戰艦、三艘小型炮艦、10艘運輸艦組成的特混編隊，保留人類文明最後的火種。”

　　“10萬……”蘇永明苦笑。10萬張船票。

　　“你父親只有一張船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