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什麽東西是永恆的,包括天的星辰。
袁雲在安慰曹衝時,僅僅只能用這句話來表達,因為他也同樣有些沉痛,曹操的去世好像一個時代的結束,一個充滿了戰亂和英雄的年代。
來鄴城已經過了三月,此刻大地之也開始了新的輪回,田地間蔥綠一片,白茫茫的單色世界也再次被渲染成五顏六色,此刻站在鄴城的城樓之,袁雲已經清楚感覺到世界的不同。
曹衝是一個孝順的孩子,不管他多大歲數了,在袁雲眼依然是個孩子,二十歲的青年還會哭得滿臉淚水,也是曹衝孩子的表現。
安慰人的人其實也會被同樣安慰,這個道理袁雲很清楚,所以在勸慰了曹衝一番後,他自己也釋懷了很多,對曹操的感情很複雜,其有感激,也有畏懼和厭惡,不過隨著這位老丈人的去世,一切又似乎顯得都不重要了,這位英雄一般的人物終於沉澱在了歷史的塵埃之,這也是每個人都將經歷的命運。
曹昂並不需要人來安慰,如今的他心智之堅根本不是普通人可以擬的,所以在曹操出殯的同一天,他的王位繼承人身份也落實了,昭告天下也是在這一日,一切後續的安排也在有條不紊的進行著。
送葬的隊伍延綿了好幾裡地,而這送葬的隊伍到底會去向哪裡卻無人知曉,因為曹操的棺槨足足準備了十幾個,從鄴城的四個城門同時出城,沒人分得清那一支隊伍才是真實的。
看著送葬隊伍遠去,袁雲突然想起了這次剛到鄴城的事情,到達的夜裡曹操接見了他與曹昂,三人在書房內僅僅只是坐著閑聊。
曹操當時的樣貌至今袁雲還記憶猶新,由於常年的勞累,這位魔神也顯露了軟弱的一面,如果可能的話,袁雲一點都不想看見曹操如此枯瘦的身形,這從某個角度抹殺了袁雲心對英雄的印象。
那一夜曹操似乎精神非常好,分別於曹昂和袁雲說了很多,直到天亮袁雲離開時,曹操都是笑眯眯的,已經完全沒有了之前的那股威嚴和令人畏懼的氣場,好像一位慈祥的長輩看見了子侄般。
曹昂也從那一天再沒有離開曹操身邊,直到一月後傳出了曹操去世的消息,他才出現在了袁雲位於鄴城的小院之,那天下午兩人喝了很多酒,卻一句話都沒有說,直到最後曹昂離開,甚至連告辭也沒說,這是如今曹昂宣泄感情的一種方式。
送葬隊伍的尾巴也消失了,袁雲才打算返回王宮,那裡已經有了新的主人坐鎮,而曹昂沒有親自參與送葬,也是曹操的遺命,他必須坐鎮王宮。
袁雲也被交代過,最遠只能送到城門位置,只有負責棺槨運輸的家臣才可以一直走到墓室,這些人已經做了選擇,他們將追隨曹操這位主公一起被關在墓室之,為此他們攜帶了大量的烈性毒藥。
快接近午的鄴城依然死氣沉沉,即便零星的看見一些行人,也是人人憂色,對於他們而言,一位出色的領主去世,很可能在接下來的命運之會發生很多的不測,所以曹操的去世也讓鄴城百姓深深的擔憂起來,他們不知道繼位的曹昂到底有沒有曹操的本事。
再次來到王宮之,昔日曹操的書房已經擠滿了各種人,有官員,有曹氏家臣,還有很多謀士,而最多的卻是軍隊的將領。
這些將領袁雲都十分熟悉,除了遠在天邊的夏侯惇還沒來得及趕回,幾乎所有人都到場了,這間最搶眼的自然是許褚,因為已經步入老年的他,此刻蹲在書房的一角,哭得好像一個大孩子。
曹昂見袁雲進來,微微對其點頭示意了下,然後才看了眼牆角的許褚,這才朗聲道:“此刻不是哭得時候,很多事情需要我們立刻去辦理,父親雖然在生前已經做了很多準備,但依然不夠完全,我們必須將他老人家的遺願進行到底……”
曹昂一邊悼念,一邊給諸人打氣,手腕顯得非常成熟穩重,這讓很多人都吃下了一顆定心丸,至少新的主人是位靠譜的,至於他說了什麽,袁雲卻幾乎沒有聽進去,也許他還沒有脫離那股莫名的哀愁。
這場會議進行了很久,袁雲並沒有全程參與,到了一半他與曹昂告退了一聲,然後去見了丁氏,接著又去見了卞氏,這兩位愛護自己的長者此刻必然不會太好受,作為晚輩怎麽都是要去看望一下的。
丁氏見到袁雲時只是一味的老淚縱橫,一直叨念著,想要見曹清河還有曹節,而至於卞氏則顯得十分冷靜,甚至冷靜的有些可怕,見到袁雲時並沒有表現的十分悲傷,又或是有其他更多的感情流露。
“曹丞相……”
“人都會走這一步的,袁候不必安慰老生,老生其實已經看透了。”袁雲才張嘴,卞氏直接搶過了話頭,說完這些接著又是深深一歎,道:“你們能趕過來是最大的安慰,如此才不會產生動蕩,你們曹丞相忙碌了一輩子,是希望這天下再次一統,百姓可以安居樂業,現在他的願望算是實現了,也沒什麽好遺憾的。”
袁雲點了點頭,卞氏向來都是一位厲害的人物,所以安慰她的話基本不用多說,即便是出於禮貌也不用,因為對方很精明,根本不需要這些東西,她想到的都是最實在的東西。
“老生準備搬去洛陽居住一段時日,彰兒、植兒也都書信通知了,不知道袁府可有老生的一席之地?”卞氏突然又問一句。
袁雲微微錯愕,很快反應了過來,曹操一去,那麽這間王宮能說得算的恐怕是丁氏了,而丁氏善妒,這也早是眾所周知的事情,所以卞氏做這樣的決定十分高明,那是遠離是非之地。
想完,袁雲點頭道:“卞姨娘不如直接搬去洛陽居住好了,在那邊我替您修建一座行宮,保證在鄴城住的舒服,這事很早前曹彰與曹植跟我提起過,只是眼下才有機會說出。”
卞氏聽袁雲如此說,眼閃過一絲感動,現在曹昂正式繼位,她的位置有些尷尬了,畢竟不是自己親生的,所以很多事情都無法預測,但此刻卻很清楚,至少還有一個女婿可以相信依靠,而袁雲剛才的話很明顯,那是要替她卞氏養老送終了。
“如此也好,現在鄴城沒了你們曹丞相,確實索然無味,讓老生搬去洛陽好了。”說完這句,卞氏似乎突然有些困倦了,於是對著袁雲擺了擺手,便在侍女的伺候下回了內堂。
離開卞氏的小院後,袁雲看了看天色,現在已經是傍晚時分,書房內依然聚集著大量人,這一夜他們肯定非常忙碌,袁雲卻不想加入其,於是吩咐了小六準備了車架,打算在傍晚的街道溜達一圈。
車架才被牽出來,袁雲看見了兩位老朋友,一位自然是許褚,另一位則是許久未見的荀彧,只是這位本來該死在曹操之前的人,現在卻顯得異常健康,因為他在赤壁結束之後辭去了所有官職,然後回家務農了,現在看來什麽也不操心果然是一件長生之道。
許褚了車架還在抹眼淚擦鼻涕,直到荀彧喝罵了兩句,他才稍微穩定了下情緒,不過馬開始四處翻找酒水,像桂花釀這樣的低度酒,直接被他連瓶一起扔出了窗外,看的袁雲無心疼。
“老夫終究成了錯的那個人。”荀彧突然說了一句,聽著是一句感慨,只是不知道他在感慨什麽。
很快,荀彧看了眼袁雲,然後苦笑一聲,繼續道:“曹丞相像他說的一般,到死也是漢家的臣子,老夫當年不信,現在卻無言以對了,倒是充滿了慚愧,唉。”
聽到荀彧的歎息聲,袁雲心倒覺得荀彧不用慚愧什麽,因為很快曹昂要繼承大統了, 算來也是曹氏奪了天下。
許褚這個時候重重哼了一聲,道:“老主公光明磊落,向來說一不二,也是你們這些喜歡動腦子的愛疑神疑鬼。”
荀彧雖然挺許褚說的刻薄,卻沒有反駁的意思,甚至還點頭表示了同意,良久才又說道:“曹昂邀請老夫再次出山,好去洛陽輔助他,只是他卻猜不透老夫的想法,如今他曹昂的心思天下皆知,老夫又怎會助紂為虐,這次來洛陽一是為了送送老主公,二是為了見見袁候,想必下次再相見時,應該是老夫的葬禮了,呵呵。”
袁雲見荀彧說到曹昂時十分不客氣,卻也沒有什麽好在意的,這位老爺子向來固執,也是大漢的堅定支持者,所以不管是誰想取如今的天子而代之,他都會打心眼裡抵製,不過好在他算是放下了鬥爭,來了一個不管不問,下野去做了農夫,如此才保住了荀氏的昌盛。
荀彧似乎是為了與袁雲說這一句話而來,說完了之後立刻選擇了告辭,匆匆離開了袁府的車架。
許褚在荀彧走後,不知道又想到了什麽,狠狠地有抹了一把眼淚,然後開始大口大口的灌酒,基本當了袁雲不存在,弄的袁雲也不清楚他幹嘛來自己的車架之。
直到車架進入了袁府以後,許褚才喝的大醉,去客房的時候狠狠喊了一句:“老家夥們都要死完了,天下終究是你們年輕人的。”
https:///html/book/45/45675/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