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朝的仁慈大抵如此,面對一個苛刻的政權,只有微薄收入的農民階層是最不能抵抗意外因素的。
在朝廷的盤剝之下,他們或許能艱難的度日。但是一場大病,一場官司,一場橫禍都可能毀掉一個家庭。
商人呢,雖然社會地位不高,可是他們有錢啊。
古人恥於談錢,但是錢財的魔力,作為後世人的馬忠再清楚不過了。
漢朝對商人課以重稅,但是那是以農民的標準,加倍的繳納人頭稅。
名義上是很重了,可是那點錢,真是不夠商人塞牙縫的。
到了後來漢武帝威風凜凜的給商人追加重稅!
重稅是多少呢?折合稅率百分之六。現在賣個饅頭的,層層稅負加起來都遠超這個數。
而且這裡有一個十分巧妙的地方。
那就是征稅的時候是按貨物的價值征稅的。
比如說我在蜀地買了一匹錦,花錢八十千。那自然按照八十千的錢繳納那百分之六的稅收。
然而等到我這匹錦運到洛陽之後呢。我賣個十倍的價格,可以賺到八百千。
呵呵,這已經是上過稅的貨物了。
後面的這八百千和朝廷沒關系。
這東西的價值就是八十千,我只是賣的貴了點,有關系嗎?
在這種腦殘制度之下,商人不但沒有受到壓製,反倒活得無比滋潤。
史書上太多的空話套話,太多的聖君明君,實際上有多少人對得起供奉自己的百姓呢?
吃著百姓的供奉,做著殘忍而不知所謂的事情,卻成了口口流傳的明君。
馬忠試探著問道,“那孫夫人的意思,要對商人征稅多少?”
孫尚香的美目看著馬忠,眼睛也不眨的說道,“三倍!”
這尼瑪!
馬忠倒抽一口涼氣,說你是女中董卓,一點也不委屈你。三倍的稅賦,你怎麽敢想?
看著馬忠震撼的目光,孫尚香無所謂的昂起光潔漂亮的小下巴,“隨便他們,不交稅就讓他們滾。”
接著補充道,“最終他們還是交了稅。這說明我的稅完全沒有問題。”
馬忠本想說,你個土逼的古代人,知不知道市場經濟意味著什麽樣的繁榮嗎?
孫尚香接下來的那句話,完全打斷了馬忠這些多余的想法。
“反正那些貨物,買得起的還是買得起,買不起的還是買不起。”
馬忠這才醒悟,暗罵自己腦殘。
現在是個自己自足的小農經濟時代啊,普通的百姓哪有那麽多余錢消費。靠市場帶動繁榮,完全不現實啊。
製約這個社會發展最大的問題就是糧食問題。
只有當一部分人不耕種也能生產出足夠整個社會需求的糧食,那時候才會有脫產的人形成經濟社會。
現在的社會生產水平或許有那麽多的糧食,但是還沒有形成足夠的商品流轉。
目前的商人販賣的大多屬於中產以上地主才能消費的了的貨物。
馬忠只能躬身一禮,“孫夫人此言倒也有些道理,只是趙將軍的軍令,我不敢違抗。江上、以及沿途稅吏的事情,還忘孫夫人看在趙將軍的份上,能夠撤掉吧。”
“哦?”孫尚香哦了一聲,臉上沒有太多的表情。
接著平淡的說道,“趙將軍怎麽吩咐你的,你給我詳細說說。”
馬忠正要開口,孫尚香忽然環顧左右,“你們都退下吧,我一向尊敬趙將軍,不想聽到有人嚼他的舌根。”
那些侍衛侍婢都躬身退下,只剩下朱剛烈,和那個之前冒充孫尚香的女子。
馬忠心道“來了。”
之前孫尚香故布疑陣,已經給了埋伏的眼線足夠的想象空間。
接下來的話和趙雲有關,相信也不會有什麽太多有價值的東西了。
等到人都退下,朱剛烈親自站到門前把守,那個女子則站在孫尚香左右服侍。
孫尚香美目掃了馬忠一眼,淡淡說道,“說吧,你都猜到了什麽?”
馬忠穩了穩神,整理了下自己的思路,這才大膽的說道。
“孫夫人,商稅雖然厚重,但如果我所料不錯的話,那些稅吏不過是你掩人耳目的手段,你真正的財富,其實來源於——走私!”
“你怎麽知道!?”孫尚香身旁的那個女子忍不住發出一聲驚呼。
孫尚香臉上的表情沒有絲毫的變化,反倒笑著打量了那女子一眼,“冰姐姐,怎麽這麽沉不住氣。”
接著,孫尚香向馬忠繼續道,“你繼續說吧。”
馬忠故作疑惑,“什麽?”
不過馬忠搶回主動的行為絲毫沒有被孫尚香理會,“你不繼續說點什麽,拿什麽活著走出這間屋子。”
說著目光向百裡將臣一掃,“憑他嗎?看著還算不錯。”
馬忠心中那種篤定漸漸消散,孫尚香這種梟姬果然不是可以任自己拿捏的。
馬忠只能艱難的繼續說道。
“向行商課以重稅,雖然可以得到豐厚的資金。但是孫夫人想必也清楚,這些都只是一時的浮財,難以成為長久的財源。時間久了,一旦商人們繞開此地,那孫夫人憑什麽養活手下的兩千兵馬。”
孫尚香靜靜的看著馬忠,目中平靜的可怕。
馬忠看了孫尚香一眼,接著說了下去,“更有意思的是,那些商人居然不顧重稅,仍舊前赴後繼的向油江口而來,你說是不是很奇怪。”
“我聽說過一種說法,當利潤達到百分之五十的時候,商人就不擇手段;當利潤達到百分之一百的時候,商人就鋌而走險;當利潤達到百分之兩百的時候,商人就敢踐踏人間一切法律、尊嚴和道德舍身取財。”
“但是,夫人,您告訴我,你征收的重稅達到了百分之三百。是什麽讓商人們仍舊趨之若鶩呢?”
孫尚香果然不是一個簡單的肌肉少女,她目光一閃,終於認真起來了。
“哦?那你告訴我?是什麽原因呢?”
馬忠輕輕說道,“我想所有的秘密都在那些飄走的稅船上吧?”
孫尚香顯然對這個答案不是很滿意,皺著眉頭問道,“只是這樣?好像什麽都沒有說啊。”
馬忠低聲問道,“孫夫人真的想讓我說破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