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灑家實在是不想再上船了。”魯達再次站在大船面前,口中埋怨一句,顯然船上搖晃帶來的後遺症實在難受,便是魯達這般的鐵骨漢子也是心有余悸。對於魯達來說,即便讓人砍上一刀的疼痛也比暈船舒服多了。
“哥哥,你莫不是準備在這耽羅島上孤獨終老?”史進邊走邊笑道。
嶽飛卻是湊上前說得一句:“魯將軍放心,相公說過了,暈船這種感覺會越來越輕的,坐幾次船之後就會完全適應,再下海的時候就如履平地了。”
魯達聞言回頭看得一眼嶽飛,開口問道:“嶽小子,你說的可是當真,哥哥如何沒有跟灑家說過這些話?”
嶽飛笑著連連點頭道:“魯將軍又不曾問過,我剛才問了一下相公,相公這麽與我說的。”
魯達此時面色也輕松不少,腳步也輕快了些,口中隻道:“此番去高麗,聽吳學究說高麗人也用我們的字,也讀我們的書,倒是不知高麗長個什麽樣子。”
嶽飛聽得魯達與自己閑聊,心情也不差,隻答道:“相公說是去劫掠的,想來是高麗人惡了相公,當真是不長眼。”
魯達卻是又疑惑道:“高麗人惡了哥哥?灑家怎麽不曾聽說過此事?”
嶽飛自己猜測鄭智要去高麗劫掠的原因,隻以為是高麗人得罪了鄭智,顯然嶽飛心中對於兵事還是講究一個因果關系的,也是正常人的想法。鄭智這般行事,自然就出了正常人思維的范疇了。
鄭智想要把這個華夏帶到另外一個方向上去,帶到一個能站在世界之巔的方向。對於許多還沒有影子的事情想得太遠了些,也是因為上輩子國家的生存與發展環境有些惡劣帶來的後遺症。所以鄭智對於國家周邊的環境有著莫名的先天性執念。
史進也疑惑道:“我也不曾聽聞此事啊,高麗人哪裡惡到哥哥,莫不是那個什麽王子出言不遜?”
史進隨著嶽飛猜測起來,魯達卻往另外一個方向想了去,隻道:“興許不是高麗人惡了哥哥,是滄州缺糧。”
三人猜來猜去也猜不出個所以然來,左右軍將也加入的談論,已然上船,也是閑來無事,眾人七嘴八舌說了起來。
眾人說得起勁,卻也都是躍躍欲試的感覺,對於這個世代都在華夏不遠的高麗,許多人心中也是極為好奇。
一艘一艘的大船再次靠上碼頭,士卒們大多一臉擔憂地往船上而去,都在擔心那折磨人的眩暈與嘔吐。
耽羅島上隻余五百鐵甲暫時駐守,還有無數從各處征調來的耽羅百姓,正在開始擴建碼頭與碼頭旁的堡寨。這個被大炮轟得七零八碎的堡寨,已然準備擴建成一個能容納萬人的軍事要塞。將來這個堡寨城頭之上,也將擺放上威力巨大的火炮,用來封鎖碼頭外的海面。
平靜的海峽,並不狹窄,耽羅島到朝鮮半島,直有兩百裡的距離。在北風較多的冬季,船隻多數時候會逆風,顯然不會行得多快。冬季多是西北風向,鄭智從滄州一路往耽羅,行船速度極快。但是返回的路途,顯然就比較慢了。
海面上忽然出現了三艘大船,船隻雖然並不上鄭智新建造的船,卻也比一般漁民用的舢板大上了許多。
一個軍漢飛速奔到船艙之中稟報:“稟告相公,海面上出現了三艘船,似乎並非漁民捕魚的舢板。”
鄭智聞言,直接走出船艙,往海面望去,看得片刻,口中問道:“這船上的旗幟如何也是龍?”
鄭智心中清楚,大宋此時並沒有建制的水師,雖然大宋的造船技術並不落後,相反還比較發達。但是北宋年間只有一些官府船隻,還不到可以成為水師或者海軍的地步。宋朝水師直到南宋時候,才真正開始大量建設,也在戰爭中嶄露頭角。
但是幾裡之外的船隻之上,竟然掛著龍旗,鄭智自然有些疑惑。
總有眾人皆是面面相覷,龍乃天子的象征,如何會出現在大海之上?
卻是人群最外圍有一人戰戰兢兢說道:“上官,此乃高麗水師。”
鄭智回頭一看,說話之人正是王汶,便是這一句提醒,鄭智倒是也明白過來,這高麗國倒是把漢人的東西學得極為徹底,國王也穿龍蟒,龍旗自然也是象征。
明朝更是多次賞賜過李氏朝鮮龍袍,兗龍袍,也是五爪之龍。但是龍袍的顏色是有區別的,只能為紅藍等色,不能為黃色。兗龍袍也是明朝王爺的製服一類,並非皇帝的黃金龍袍。
“轟他!”鄭智開口說道。
阮小二聞言立馬往船樓而去,船隻片刻之後開始橫擺。對面的高麗水師竟然還往鄭智這邊行來。
大炮隨之轟鳴起來,遠處的海面也濺起巨大的水花。
海上作戰,不比炮轟陸地。炮彈的準頭也差了許多,一次齊射而去,大多數炮彈都掉落在海水裡,無數的水花炸裂,倒是極為好看。
鄭智皺了皺眉頭,心知自己指揮失策了,雖然能見到少數炮彈擊打在敵船之上,卻是並未真正造成多少殺傷力。
第一次海戰,鄭智也在學習之中,連忙開口說道:“停止開炮,不要把敵人嚇跑了,加速衝過去。”
鄭智也在自己總結經驗,與沒有火炮的敵人交戰,要先盡量靠近,再開炮。如今世界上裝上了如此火炮的船,也只有鄭智手下這兩條了,這個作戰的準則至少還要用上三四百年。
待得鄭智再下令之時,為時已晚,對面三艘船已然轉向掉頭,開始逃竄。
鄭智站在甲板之上,只能看得敵船越跑越遠,逆風追小船,顯然是追不上的。
卻是鄭智也不懊惱,隻道:“跟著他們,看他們在哪裡上岸。”
阮小二得令之後,連忙派一個水手爬上了最高的桅杆頂端,這個水手顯然是船中視力最好的人,如此才能跟上敵船。
鄭智抬頭看著身手矯健的水手爬上桅杆,心中已然想起了望遠鏡這麽個物事。沒有望遠鏡,海上作戰是在太不方便,就如無頭蒼蠅一般。
望遠鏡顯然不是那麽簡單就能製造的東西,卻是也不那麽難。前提就是能製造出較為純淨的玻璃。打磨的技巧倒是不難,這個時代的工匠打磨玉器的手藝就足夠了。至於焦距之類的東西,其實並不需要計算,只需要反覆試驗之後確定下來一個通用的數據即可。
船隻一路尾隨,終於看到了陸地,鄭智把王汶叫到身邊,開口問道:“此處是哪裡?”
“回上官,此處是木浦,岸上有一個小鎮,離光州城只有百裡出頭。”這個王汶倒是越來越老實。
鄭智自然也不在乎這人是不是有什麽心思,只要老實好用即可。大概王汶心中也是知道,自己若是不老實好用,只怕也會跟碼頭上那些人一樣人頭落地。面前這位所謂相公,顯然不是什麽好人。
鄭智點了點頭,又問道:“從木浦如何到光州,你可知曉?”
“知曉的,知曉的。”王汶連連點頭應答,回頭看得滿船鐵甲,心中卻是越發不安。
鄭智也不多言,隻望著越來越近的陸地,還有碼頭,碼頭之上聽著七八條船。
待得靠近之後,火炮又起,巨大的火光怒號不止,砸得木浦這個不小的碼頭千瘡百孔。
高麗人顯然沒有嚴明的海禁,對於這個三面環海的地方來說,海洋也是口糧主要的來源之地。
遠遠還能看到海岸上無數人競相奔逃,這些火炮帶來的震撼實在太大,一發炮彈砸在地上反覆跳動,一處房屋應聲而倒,若是砸到人,便是血肉模糊,連個屍首都不能重新拚湊整齊。
這般超越認知的威力,對於沒有見過的人來說,就如傳說中的妖法一般,直接擊潰人心。
鄭智哪裡管得這些,炮彈飛舞出幾百發之後,軍漢們不斷用濕漉漉的麻布在炮管之上來回拭擦,給炮管降溫,綁著布團的木杆也在炮膛之內來回清理著火藥殘渣。
大船已經慢慢靠岸,下船的舷梯也搭在了千穿百孔的碼頭之上。一隊一隊的鐵甲從舷梯而下,然後在岸邊整隊。
鄭智也上了岸,卻還吩咐道:“吊幾門小炮下來,找來車架帶上行軍。”
此去光州,必有城池,鄭智便是要用火炮轟開城門。鄭智也不想與高麗人多說什麽,便是想衝進光州城,見識一下之後,打包一些東西,立馬轉身上船回滄州。
高麗雖是小國,卻也不代表沒有軍隊,甚至高麗人在女真前期,還與女真人打過不少戰爭,雖然多是敗績,卻是也跟當時並未真正統一的女真人打得你來我往。高麗軍隊並非沒有戰力。
鄭智隻想打一個小仗試試,也打高麗人一個措手不及,速戰速決之下,不與高麗人久戰。此時也沒有到與高麗人真正開戰的時候。
倭寇犯明之法,也是這般,任意登陸之後劫掠一番,然後快速而逃。倭寇之亂難以根治的原因也在這裡,戚家軍與倭寇之戰,可見其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