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林寬闊,鄰近幾片林子山崗的王者,一隻四五百斤的猛虎,不斷收縮伸展是矯健的身姿,追擊著近前不遠的一個漢子。
猛虎頭上插著一支羽箭,看起來格外的怪異,也正是這支羽箭,放它對前方那人狂追不止。
虎,是華夏之地當之無愧的叢林之王。華夏之地,從來沒有獅子這種猛獸,上古不知,但是自從有了人類記錄以來,是不見獅子的。中國的獅子,是商旅與使節從西域帶來送給帝王的禮物,也是如此,中國人才得以見識到獅子的模樣。
劉正彥腳步狂奔,心臟的跳動已然是急速。生死之間,逃生的本能讓劉正彥的腳步超出了以往最快的步伐。
林子裡幾百號鐵甲,皆是退得遠遠,不給劉正彥絲毫倚仗的可能。隨著劉正彥一起入得林子的三四十個心腹,此時皆已成了死人。身邊之人有心算無心,而且還佔據了絕對的人數優勢,哪裡還能有遺漏。
劉正彥終究是太年輕,性子太夠耿直,在劉法的羽翼之下長這麽大,又哪裡見識得到多少爾虞我詐。見到的事情,多是沙場上奮勇廝殺。
人的雙腿,即便跑得再快,也不及猛虎在林子裡的矯健。
劉正彥知道自己這般是跑不了的,一顆大樹之下,劉正彥終於停住了腳步,不斷喘著大氣,眼神注視著越來越近的猛虎。
弓弩早已在奔逃的時候不知掉落在了哪裡,唯有箭筒裡還剩下的羽箭。
劉正彥拔出腰間的腰刀,雙手緊握,口中大聲嘶吼,心中顯然也知道不可能有人會來救自己了,唯有遇著畜生正面相對,嘶吼之意,便也是想把這林中的王者嚇退。
顯然這嘶吼不能止住猛虎,只見狂奔而來的猛獸一躍而起,直奔劉正彥撲去。
劉正彥身後的大樹顯然立了功,便見劉正彥轉身往樹後一躲,猛虎撲食,卻是撲空了,甚至虎肩也撞在了樹乾之上。
這一撞,倒是也傷不到這頭猛獸,卻是越發讓它憤怒起來,虎吼練練,虎口之中的腥臭之起讓人作嘔。
劉正彥手中的刀也往樹後劈砍而來,迎頭劈在虎頭之上。卻是劉正彥也沒有想到,自己這麽大力的劈砍,猶如劈砍在石頭之上一般,虎頭之上的骨頭,堅韌無比,即便利刃砍得白骨飛濺。
卻是這猛虎身形往後一縮,繞著大樹便來尋劉正彥。
利爪在空中不斷揮舞,帶著劉正彥胸前的甲胄貼片撕落滿地,叮咚作響。
大驚失色的劉正彥身形飛退而去,腳下被樹枝絆倒,身形往後栽去。
仰面栽倒的劉正彥,便也知道,這一倒,命休矣。卻是這失去平衡的身形,也沒有絲毫辦法。唯有結結實實栽倒在地。
虎形矯健,一躍再起,已然就要把地面上的劉正彥壓在身下,隻待張口去咬。
落地的劉正彥,哪裡還有絲毫躲避的余地,下意識把手中的利刃舉起,去刺那撲來的猛虎。
虎身壓了下來,一聲嚎叫,張口要在劉正彥的肩膀之上,尖牙甚至刺破了鐵甲,身形往後一退,揚起頭,把已然壓得背過氣去的劉正彥拋到了空中。
再次摔倒在地的劉正彥,已然昏昏蒙蒙,便是已然心冷,知道自己該死在這裡了。
待得片刻,劉正彥似乎並未感受到再次上來的猛虎,微微張開眼睛觀瞧左右,面前的一幕,讓劉正彥猛的坐了起來,心中狂喜不止。
那猛虎,已然跪趴在地,面上血流不止,卻是那四肢肚皮之下,腸胃五髒,掉落一地。
劉正彥倒地之後,下意識刺出去的一刀,竟然就這般奏效了。
劉正彥露出一個慘烈無比的笑意,
咬緊牙關,連忙站起。右肩劇烈的疼痛傳來,疼得劉正彥五官猙獰到了一處。看了一眼傷口,鐵甲之上,四個血洞不斷往外冒著鮮血。劉正彥豎起腰刀,往腋下切割不止。
切開牛皮,脫下鐵甲扔在地上。再看了看傷口,肩膀前後,各有兩個血洞,好在這鐵甲厚實,隻傷皮肉。
便看劉正彥一手提著甲胄,邁腿飛奔,用盡全身力氣大喊:“救命啊,救命啊!!!快來救救我。”
呼喊不斷,邊跑邊嚎,一刻不停。跑得裡許,沾滿鮮血的鐵甲,被劉正彥扔在了地上。身上的單衣也被劉正彥脫了下來,把肩膀簡易綁扎一番,堵住湧出的血跡。
劉正彥的呼喊,穿越叢林,兩裡之外,依舊能隱約聽見。
遠處的折可求聽得這隱約之聲,面色一個狠厲的笑容:“這小劉相公倒是有幾番本事啊,到得現在還能呼喊求救。”
身邊孟朗聞言,也淺笑道:“倒是出乎意料,本以為此時去尋他屍首應該差不多了,看來還得往後退一退。”
折可求揮了揮手,身邊百十號鐵甲便繼續往後退去。
良久之後,林子裡終於平靜下來,再也聽不到絲毫動靜,更聽不到劉正彥的大呼小叫。
折可求終於帶著人往前邁步,便去尋那被猛虎口下的被撕咬至死的劉正彥。
眾人往前奔得兩三裡地,一個軍漢提著滿身血跡的鐵甲送到了折可求面前,稟道:“相公,鐵甲就在前方發現的,沿路都是血跡。”
折可求聞言點了點頭,加快速度往前去,看得前方的血跡,開口道:“快往前去,他被大蟲拖遠了,可不得真讓他被大蟲給吃了。這屍首還有大用。”
眾人聞言加快腳步往前奔去。
卻是折可求身後一棵枝葉繁茂的大樹之上,跳下了那個光著上身的漢子,漢子一手捂著肩膀,往進林子的路飛奔而出。
被開腸破肚的猛虎,終於出現在了折可求眼前,看得折可求目瞪口呆。
看得孟朗一聲大喊:“相公,大事不好!我們中計了,那劉正彥必然還活著,此時興許已然往林子出去了。”
折可求聞言,轉身大喊:“快追,回頭去追,一定不能讓劉正彥出得林子。”
林子入口之處,幾百平夏鐵騎,三四百秦州子弟,還有一些秦州軍漢。眾人哪裡知道林子裡發生的事情,便是那些秦州軍漢都不知曉此時自家的折相公正在林子裡追殺著平夏的小劉相公。
便看小劉相公上身赤裸,肩膀鮮紅,踉踉蹌蹌奔出林子,口中大喊:“來人,快來人。取馬來。”
遠處幾百平夏鐵騎皆是飛奔而來,幾百秦州子弟更是目瞪口呆。
劉正彥哪管得部下漢子們一臉疑惑的表情,翻身上馬,口中便是大喊:“走,回秦州,領大軍。”
話語還未落,劉正彥已然打馬飛奔,卻是知道此事留在這裡與折可求拚命是不可能的,便是那林子裡從劉正彥腳下路過的秦州鐵甲,便有三四百人之多。林子裡到處都是人影攢動,人數哪裡會少。林子之外還有這些秦州子弟,還有上百秦州騎士。實在不可力敵。
唯有快速奔到秦州城,城外軍營,有折可求一萬多大軍,卻是更有劉正彥麾下萬余人馬。
身後軍將飛奔跟上,口中大喊:“相公如何受傷了?怎麽連鐵甲都沒有了?”
劉正彥緊咬牙關,回頭答得一句:“折可求這狗賊,在林中設伏,想殺老子,獨霸西北。幸得蒼天有眼,活得一命。此番與那折可求不死不休。”
快馬奔馳而起,左右軍將聞言驚駭之下,便是大怒不止。
“直娘賊,便是要殺他全家。”
“我等先回秦州,衝入城去,殺他全家老小。”
劉正彥不言不語, 便是飛奔。
不得片刻之後,林子裡出來七八百號鐵甲,不知從哪裡又遷出了無數馬匹,一路狂追不止。
唯余那三四百秦州子弟,牽黃架鷹,面面相覷,不知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燕雲古北關口,直到第二日,方才慢慢奔出五六萬騎士,便是還不能真正打馬衝陣的許多滄州兵,也上馬列隊跟隨。
女真人早已撤出百裡之外,此時鄭智方才率領大軍出關而去。
關口附近隱藏的女真斥候,更是打馬往北飛奔。終於等到宋狗出關了。此時的完顏吳乞買,早已過得興化承德西,往大定府而去。
卻是出關不久,鄭智便開口說道:“命史進,帶領一萬五千騎往東去,入駐澤州城平泉。命武松領兵五千,也往東,入駐潭州建昌北。”
便是剛剛出關,鄭智已然分兵,皆是往東,而非往北去追女真。關外州縣不少,城池也不少。鄭智已然開始在佔領地盤了,便是料定女真人沒有分兵的能力,也沒有分兵的勇氣。
史進武松上前得令,點校人馬便走。
鄭智帶著主力,卻是慢慢往前,速度不緊不慢,便也不是追趕敵人的樣子。
直到入夜,完顏吳乞買方才接到鄭智出關的消息,終於長舒一口大氣,不到三萬的女真大軍,方才止住腳步,開始掉頭來迎鄭智大軍。
此時,大道小道之上,早已爆發出慘烈的廝殺。雙方遊騎斥候已然不期而遇,不論往南去還是往北去,遊騎皆是能互相遇見,攢射廝殺不止。
卻是兩方皆以傳遞軍情為要,互相衝殺一陣,各自打馬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