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裡無雲萬裡天,卻是這般的天空,卻給人一種壓抑的氣勢。
天與地結合之處,該來的還是來了。三萬多女真鐵甲,綿延不盡的麻布奴隸,從天邊而來,給這碧藍天空帶來了壓得人喘不過氣來的點綴。
對面女真大營也開始忙碌起來,拆卸著營寨的圍欄木牆,開始伐木建造一個更大的營寨。
大軍慢慢入得人的視野,雞鴨豬羊數不勝數,也在大軍之後,這些東西想來大多是從高麗搶來的,便也是女真人的軍糧。無數的高麗人驅趕著牲畜,如放牧一般。
還有一隊人從西北邊而來,也趕著漫山遍野的羊群。這些人大概是從西北邊的草原而來。那些羊群,便是名義上被女真管轄下草原部落的進貢。
完顏阿骨打駕崩了,完顏吳乞買親自來了。
女真人依舊還有漁獵遊牧的秉性,即便佔據了無數的州府,卻還是當初那個民族,還未成為未來那個大金帝國。
這般的準備,已然就是決死一戰了,無數的牲畜,便是這決死一戰的決心。
一山無二虎,臥榻不容他人。這一戰,不論是對鄭智而言,還是對女真而言,都將是升華。
不論誰勝了,這個時代,這個世界,都將再無敵手,追亡逐北,天下之物,不論是土地,還是財富與人口,當皆在手邊唾手而得。
長城之上,狼煙再起。史進站在城頭,卻是並不急切,因為令兵剛剛來報,鄭智已然離關口不過四五十裡。
季節正好,夏熱未熱,再過得月余,便是三伏天,即便在這長城關口,也當讓人汗流浹背。此時的南方,早已是烈日灼人。
嶽飛倒是能自己下床走動了,只是上半身還不能做出什麽動作,但凡使些力氣,後背便是疼痛難忍。
“史將軍,這漫山遍野當有多少人啊?”嶽飛估算了許久,卻是估不出個大概,便也是嶽飛還是少了些經驗。三萬兩萬,嶽飛一眼就能看出個大概,太多太多,便也看得眼花。
“十五萬以上。”史進答道。卻是也不在意,那些高麗人的手段,史進也了然。十幾萬高麗青壯,這高麗北方,只怕是赤地千裡了。
嶽飛點了點頭,又伸手在空中比劃著,便是學習著估算敵軍數量的技巧,史進說十五萬以上,嶽飛便也能學到這十五萬是怎麽估算出來的。以後便也就學會了這漫山遍野到底該如何去估算了。
“怕是箭矢不夠用。。。”嶽飛開口說得一句,如今這滄州的箭矢都到了,卻是面對這個數目的敵人,箭矢似乎依舊不夠用。
“王爺來了,便是夠用了。此番王爺身後當還有幾十門炮,床弩更多。要是這些東西都到了,高麗人想上城頭,那便是癡人說夢。這女真人自己來耗,怕也是徒勞。”史進心中信心百倍,便是知道這般的防守戰役,太過有利。
完顏吳乞買已然見到了斡離不,大帳之內,完顏婁室、完顏粘罕、完顏兀術,金國名將,齊聚一堂。還有完顏希尹,此人年紀與兀術差不多,也是金國柱石之人,女真文字,便是此人創造出來的。
便也還有遼國降將耶律余睹之類。
斡離不從城牆上摔下來,砸倒幾個在長梯上前仆後繼的女真人,卻也因為這些在長梯上的人連連幾番擋住了斡離不的下落力道,幸運保得一命。
雖然保得一命,卻是全身處處疼痛,一隻手骨折,一條腿斷裂。身上骨裂受傷之處,數不勝數。便是這一戰,他再也不可能打馬衝陣了。
斡離不平躺在榻上,看著大帳眾人,面色憤怒,開口說道:“陛下,快快讓兒郎們準備妥當,
立馬攻城,一定要殺盡城頭上那些宋狗。宋狗於我父皇不敬,全部該死!”吳乞買聞言點了點頭,答道:“斡離不,你不需急切,此番舉國之力而來,已然是你死我活的局面。此番不分勝負,必不回師。待得關口攻破,自然要殺盡宋狗與你解氣,便拿宋狗的人頭祭奠先帝。大戰之事,便還需從長計議。”
吳乞買已然登基,而今就是這大金國第二位皇帝。
斡離不聞言,方才輕松了一些語氣道:“陛下,此番十幾萬高麗人,待得這些人死光了,那關口之內必然剩不下多少箭矢。隻待我女真勇士衝殺,頭前我已攻過一陣,差點就打破了關口,此番我幾萬女真勇士,必然能破此關口。”
吳乞買剛剛也聽得之前攻城戰事的情況,此時聽得斡離不言語,搖了搖頭道:“如此之法,便是無可奈何的辦法,若非到得最後一步,還是不能這麽去拚。女真人少,若是消耗太大,實在不劃算。頭前間者來報,鄭智已率大軍過了燕京,這一戰當另做打算了。”
斡離不聞言大驚,開口忙問:“陛下,那鄭智何以就到了燕雲?頭前他不是還在與那宋人朝廷在南方大戰嗎?相距千裡之地,如何就到了?是不是間者收了宋人的好處,前來欺騙我等?”
吳乞買搖了搖頭:“非是間者欺騙,幾路間者皆是如此消息。便也是可信的。那宋人朝廷不堪一擊,百萬人的大城竟然被鄭智一戰而破,聽聞那宋人的皇帝都被鄭智抓住了,還有一個皇帝逃到更南邊的地方去了。如此鄭智方才能快速帶兵回援。戰局再也不似從前了。”
大帳之內,所有人皆是一臉擔憂。完顏阿骨打還在世的時候,謀劃之中,便是想著鄭智在南方鏖戰,女真便可趁虛而入,打破關口,直入燕雲。到得那時,即便鄭智大軍回返,便在河北之地與鄭智決一死戰,那時候的鄭智腹背受敵,鄭智必然敗多勝少。
甚至女真再與大宋結盟,合擊鄭智。把鄭智徹底剿滅,這天下再也無女真之敵手。
未想一切不如人願,阿骨打也賓天而去。
留下這個局面,箭在弦上,便也是不得不發。此時再撤軍,這些遼國故土故人,麾下十幾萬的高麗奴隸。便是難以壓製了。
若是鄭智帶兵出關,後果不堪設想。女真人太少,飛奔的腳步便也受不得阻攔,此時不滅鄭智,回頭的女真,便是岌岌可危。
女真大金,唯有像歷史中的那般,一往無前,戰無不勝,方才能統領四方,震懾各個族群。也才有那百年大金國。
斡離不聞言大罵:“宋狗為何如此無能,還聽人說宋有八千裡天下,人口萬萬。便是這諾大的天下,連自己的軍將都壓製不住,當真是個笑話,可笑至極。若是我女真有這般廣袤天下,這般無數族人,便是天地盡頭也當歸我女真所有。”
斡離不便是怒其不爭,怒這大宋朝不爭氣。
吳乞買聞言只是搖了搖頭,事已至此,多說其他也沒有意義,開口問道:“諸位可有破敵良策?”
完顏婁室想了片刻開口分析道:“陛下,若是鄭智出關擺開軍陣與我等決戰,我等剛剛收攏了草原之馬羊,也有四萬騎兵,勝算頗高。不過想來鄭智不會做這般犯險之事,只會據城堅守。
暫時而言,這般對峙倒也是無妨,此番從高麗與各地州府收攏了不少糧草,還有草原部落送來的牲畜,對峙幾個月倒是不怕。只是這般對峙,想來那鄭智也是不怕。便也沒有多少意義。破敵之法,便也為難啊。”
破敵良策,卻是哪有那麽簡單,如今這般情況,還能輕易說什麽良策。
吳乞買聞言,又去看其他幾人。
眾人皆是在思慮,唯有年輕的完顏兀術先開了口道:“陛下,燕雲之屏障,不過這些崇山峻嶺,我女真世代居於山林之中。不若就往山林裡去,若是能穿越山林,便入了燕雲腹地,那個時候,就容不得鄭智不戰了。”
吳乞買聞言眼神之中精光一閃,點頭道:“也不失為一條良策。翻山越嶺便翻山越嶺。只要能穿過這些山林,鄭智必然與我等野戰而決。此法甚好。”
斡離不抬了抬手忙道:“陛下,這燕山山脈,與我女真世代居住的山脈不同,皆是險峻陡峭。翻越雖然也可,卻非易事。頭前我早已派人多番偵查,那險峻山頭之處,多有城牆與樓台。漢人在此地修建這些高牆已有上千年,如今那些山頭高牆雖然多有破敗,倒是那些樓台必然會有宋狗進駐。若是大軍翻越,必然會被宋狗偵知。如此強行翻越,只怕宋狗早已在山林險峻之處設伏以待,過於犯險,實為下策也。”
斡離不在這關口之外這麽久,便也不是什麽事情也沒有做。斡離不在領兵之上,也並非全靠勇武,腦子也是不差。
大軍離開關口,去翻山越嶺,鄭智豈能不知?不說在山林裡設伏,即便是在山林外嚴陣以待,便也能以逸待勞,打得這些從林子裡十天半個月才出來的女真人一個措手不及。
吳乞買聞言,搖了搖頭道:“看來這古北關口並非有禮之地,若是我等往西去,往草原去,在燕雲西邊再尋個地方與鄭智開戰如何?”
吳乞買一語,眾人皆是沉默去想。這燕京正北之地,實在不是好攻伐的地方,燕山山脈,關口而守,自古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即便是契丹大遼,若非那兒皇帝石敬瑭親手把燕雲劃給契丹人,便是那正值鼎盛時期的契丹大軍,也打不破這裡。後世滿人亦然,再如何攻打,也被止在關口之外。沒有吳三桂開放關口,那滿人也入不得中原。
卻是這燕雲西邊,大同邊鎮西北之地,便不同,那裡的長城缺口許多,便是後世明朝多有修建,依然還是不能徹底擋住草原南下的去路。後世明朝土木堡之悲,九邊重鎮大同便先被攻陷。
吳乞買話語並不詳細,卻是完顏婁室已然聽懂,開口答道:“陛下, 當派偏師往西去,大軍在此拖住鄭智,若是偏師往西進得燕雲,那便可長驅直入,以斷鄭智後路。只需萬余人馬西去,鄭智若想分兵去剿那萬余人馬,必然精銳盡出。此處再攻關口,便容易太多了。”
完顏婁室話語也是說這古北關口大軍不可真的全部都走,因為若是古北關口的女真大軍都走了,鄭智出關而去,這金國江山城池,便是轉眼都落於鄭智之手。鄭智甚至都不需要派多少人馬,便可直達黃龍府。那時候主力回師與女真決戰,女真當真就成了背水一戰了,連家都沒有了。即便勝了鄭智,那八千裡大宋,鄭智到處都是地盤,女真卻只能回師去奪故土。鄭智回頭,又是大軍無數。
與鄭智決戰一場,死傷無數。卻是白費力了,反而把女真漢子們消耗了一番。卻是誰也不敢說與鄭智戰可以簡簡單單,那時候死的女真人,必然不在少數。戰略意義卻還沒有達到,漢人卻是萬萬,卷土再來,女真更是劣勢。
卻是完顏婁室也知道鄭智回來精銳之數不多,甚至比不上女真精銳之數,鄭智若想剿滅一萬女真鐵騎,以草原那一戰為參考,鄭智得出雙倍精銳對戰,方能有大勝算。若是少出人馬,剿滅不了那一萬入了燕雲的女真人,那鄭智當真連糧道都被斷了。
吳乞買聞言,開口答道:“便依此法,便由斡裡衍帶兵一萬女真鐵騎往西去,自尋戰機。定要入得燕雲。”
斡裡衍便是完顏婁室。開口說道:“遵命!”
對於女真來說,這場大戰的勝敗,已然就在於完顏婁室能不能從燕雲西邊入得燕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