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便是這輩子第一次看到空無一人的東京大街,也是一番奇景啊!”種師中打馬跟隨在鄭智身後,開口笑道,心中忽然有一種暢快。種師中對於東京的記憶,實在不好,兄弟二人在西北權柄在握,卻是在東京獲罪許久。如今便是連種師道都死在了皇宮之內。
打破汴梁城,對於種師中來說,便是暢快!
內城城門就在面前,操炮手開始擺弄著大炮。鄭智也有幾分閑心左右去看,身後眾人,大多喜笑顏開,種師中笑得最暢快,吳用笑得最開心。
鄭智也隨著大笑幾聲,卻是又止住了笑意,長歎一聲開口說道:“從此天下之大,皆是我等之敵!”
這句話語說的便是鄭智從今天之後要面對的局面,北有女真大患,讓鄭智不得輕易縱馬南下幾千裡。南方還有幾千裡大宋,又讓鄭智不得安穩決戰女真。
這大宋朝,從另外一個角度來說,又是何其的成功。只要皇家趙姓子孫沒有死絕,大旗一舉,便還有大宋朝。與士大夫共治天下的國策,並非真的就一無是處,至少對趙家而言,便是極為有利的。天下世家大族,到得國破家亡之時,依舊還是這趙家最大的助力。
宋亡,自盡殉國的讀書人,成百上千。宋,人心就在此,就在這些士族。
魯達聽得鄭智話語,也不在意,笑道:“王爺,怕他個鳥,便讓灑家一路殺到天邊去,殺他個天翻地覆。灑家當去把這天下給王爺都打下來。”
魯達終於不再稱呼鄭智為哥哥了,顯然也是受了人指點。頭前還轉不過彎了,此時卻是自己也知道注意。
鄭智聽得魯達的稱呼,看了看魯達,心中似有一些悲感。這個指點魯達的人鄭智大概也猜得出來是誰,卻是也不知說什麽是好。只是又回頭去看了看吳用,吳用便也低下了頭,不與鄭智對視,也假裝沒有看到鄭智的眼神。
鄭智歎了口氣,又道:“女真人就在古北關口,若是我等再縱兵南下,女真大概又要從高麗抽調兵馬了,南下千裡,古北必失。”
種師中聞言點了點頭,也道:“當先滅女真!”
道理太過簡單,再南下,古北關口戰事一起,戰報到得軍中,就要一個月以上。再回援,便是又要兩個月。不說浪費的糧草器械之類。就是這路上的三個月,已然足夠女真人打到大名府了。
史進帶著一萬滄州鐵甲,一萬黨項人。必然擋不住幾萬女真悍卒加上不知多少的高麗奴隸。這種事情不能存在僥幸心理。女真人得了遼國的底蘊,軍備上必然不比鄭智差多少。
魯達也不去多想這些戰略上的事情,聽得鄭智與種師中的話語,隻道:“王爺,那便分兵去打,一邊打女真,一邊南下。”
鄭智聞言笑了笑道:“獅子搏兔尚用全力,打女真,必然要傾盡全力,一戰而決,確保萬無一失,豈還能留余力。”
種師中與吳用聞言也是連連點頭。魯達看得兩人點頭,便也覺得有些尷尬,本想學著吳用給鄭智來個出謀劃策,卻是不想都出得不對。唯有憨憨笑道:“那便先打女真,先把女真人都殺光。”
火炮已然震天響,頭前的鐵騎又一次蜂擁而入。
鄭智慢慢打馬往前,這座內城裡,聚集了整個天下的財富,各種珍奇寶貝,各種歷史寶物,書籍經典。
華夏幾千年傳承的珍貴之物,這座內城大概要佔去一半。普通金銀錢財,便也更不在話下。即便國庫空虛,這座內城也是金山銀山。
鄭智一道一道的命令,無數的騎士在外城的街道上繞著內城狂奔。封鎖汴梁城不現實,但是封鎖這座外城,以鄭智麾下的人馬倒是勉強夠用的。
走進內城,大小衙門,各處大宅,都是驚慌失措的人群。
有人看著街道上無數的騎兵哭天喊地,有人已經跪在了門前。
一個老頭從宅院裡衝出來,直入大街,擋在了馬蹄頭前,破口大罵,罵著亂臣賊子,罵著天誅地滅。
罵得馬背上的騎士有些發愣,想著這是哪裡來的傻子尋死。卻是馬匹聽不懂喝罵,也看不懂這老頭是幹嘛,邁蹄而去,想要躲避障礙物,奈何左右皆是馬匹,便也躲避不及。
老頭就這般大罵著陷入馬蹄之內,踩成肉泥。
頭前那個老頭大概是真有些傻。之後這個老頭卻是聰明了許多,一身鮮紅官服一絲不苟,雖然也往大街而來,卻不去阻擋奔馳的馬蹄,而是看準了鄭智漫步而來,方才奔到頭前阻擋去路。
“鄭智,你縱兵進東京,想要篡奪天下,可曾想過民心所向,可曾想過自己會是一個什麽結果?如此大逆不道,天下人豈能服你這個亂臣賊子?”老頭當街站定,指著鄭智大喊。
鄭智聞言眉頭一皺,看得這老頭當真有幾分面熟,卻也記不得到底是誰,大概是在朝堂之上有過一面之緣。
只見鄭智微微一抬手,低沉說道:“射死他!”
軍令一出,身後軍漢皆是拉弓搭箭,弓弩嗡嗡,便再也容不得老頭再多說,身上已然插滿了羽箭,四腳朝天倒地而去。
鄭智勒住馬匹,眼神凌厲往左右宅子掃視而去,便是看看這個老頭到底是哪個宅子裡出來的。
卻是鄭智掃視一圈,路邊一處宅子門前跪著一個人,已然伏在地上,口中大喊:“恭迎燕王殿下入城!”
有硬骨頭的,便也有軟骨頭的。這世道便是如此。
鄭智也當作沒有聽見,眼神依舊在尋找,當看得一處宅子門口聚了十幾個人,人人面色皆是悲傷,也有人義憤填膺要上前理論,更有人拚命拉住那義憤填膺之人。
鄭智的目標便也找到了,伸手往那宅子一指,口中說道:“抄家,滅族!”
“駕!!”楊再興二話不說,打馬出隊,身後跟著兩百多號親兵,直衝那宅子而去。
門口十幾個人,立馬都倒在血泊之中。鐵甲虎狼,湧入宅內,抄家滅族,便也是一件旁人不願目睹的殘忍事情。
鄭智頭也不回,打馬繼續沿著大道往前,皇城慢慢出現在視野之中。城門已然洞開,便是劉延慶入皇城也是這條路,劉延慶進去之後,這個大門便也就沒有再關上了。
鄭智抬頭看著這座皇城,巍峨雄偉,東華門三個大字於上,紅牆綠瓦,宮門上的銅鉚釘被擦拭的格外光亮。
東華門進去便是整個城池中軸線上的五座大殿,皇宮的正門並不在此,而是在南邊的大慶門,左掖門,右掖門。卻是從北而來,東華門最近。皇宮也是一座坐北朝南的建築群。
東華門外,從來都是文人士子鯉魚躍龍門之處,今日卻城了這些大字不識一個的軍漢進出之門。
吳用第一次到得這裡,年輕的時候,這裡便是吳用做夢都想來的地方。而今來了,吳用一臉好奇不斷打量著這座城門,甚至眼中都滲出了淚水。這裡也曾經是吳用人生意義的所在地。
奈何吳用沒有那番才學,考不得舉人,中不了進士。
鄭智回頭看了看吳用好奇的模樣,笑了笑道:“學究,到得東華門,如何能不賦詩一首?某看這天下百萬士子,及得上學究的,沒有幾個人。”
吳用聞言一笑,似乎真有幾番與天下文人比高低的氣勢,也不推脫,開口便道:“殿下,學生便在這東華門外作一曲。”
“好!學究請!”鄭智當真也是第一次聽得吳用要作詞,按捺了一下想快速進入皇宮的心情,駐馬等候。
鄭智本以為吳用要想上一會,不想吳用直接開口說道:“
萬馬踏足臨汴,鋒芒破空沉鳴。
鐵甲卷塵雲蔽日,怒蹄狂舞螭龍奔,橫戟天亦驚。
城聳誰言勝敗,波平飛渡華京。
不愧燕王虎狼士,敢輕千年嬴氏秦,控弦誰與爭!”
一曲而罷,便看吳用飛快掏出紙筆自己記錄,便也是怕此時有感而發,晚些時候給忘記了。
鄭智聞言大笑,這詞的意思再明顯不過,卻是當真有一番氣勢,這詞牌鄭智聽得也有些耳熟,開口笑問:“學究,詞牌可是《破陣子》?”
吳用抬頭答道:“便是《破陣子》,就取個《縱馬踏汴京》的名字,《破陣子?縱馬踏汴京》。”
鄭智聞言帶大笑:“好,《縱馬踏汴京》甚好,鐵甲卷塵雲蔽日,怒蹄狂舞螭龍奔, 橫戟天亦驚!極好,今夜就讓宮內的侍女來唱。唱給將士們聽聽。”
吳用聞言連連點頭,自己也覺得挺滿意這首詞,手中還在奮筆疾書。
鄭智已然打馬起步,口中卻是又笑道:“學究才學不錯啊,怎麽就沒有考得個功名呢?”
鄭智自然是調笑,吳用抬頭也是尷尬一笑道:“學生以為此詞幾句之中,敢輕千年嬴氏秦為最佳!”
鄭智聞言淺笑,知道這是個馬屁,卻是覺得還挺受用的。
從東華門而入,走得不遠轉彎之後,便是巨大的廣場。此時廣場之上,跪滿一地的護衛與太監,也有零星的女子。
武松打馬來迎,行禮稟道:“殿下,宮內的人都搜出來了,都在這裡。只是后宮末將不敢擅入,已經讓弟兄們圍起來了。隻待得殿下來定奪。那官家卻是不見了人影,也不知是不是在后宮之中。”
鄭智聞言點了點頭道:“那便一起進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