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聞起航輕輕起身,揮動令旗的一瞬間。
戰場之上,雙方幾萬名士卒的目光幾乎在同一時刻,看向立於帥攆之上的聞起航。
長時間壓抑氣氛下,士卒們心中那根緊繃了幾個時辰的心弦,竟然有如實物般,在心中發出嗡嗡的鳴響。
立於帥攆一旁的石守信,見到聞起航的動作,瞬間將握於手中的天子劍拔出,劍鋒遙指帥攆之上的聞起航,若聞起航下令強攻澤州城,那他唯一的下場就是成為劍下亡魂。
帥攆之上,立於聞起航身旁的譚鳳儀,察覺到旁邊傳來一股強烈的殺意。
七寸青鋒匕首陡然出鞘,一雙鳳眼,殺機四溢。
瞬息轉身間,一襲白衣隨風舞動。
見到帥攆一旁石守信準備隨時出擊的態勢。
曼妙身形微動,輕飄於前,鳳目之中,波光流轉,神情冷冽至極。
對於譚鳳儀的武藝,石守信自然知之甚詳,眉宇微皺。
微微跨前一步。
為了幾萬士卒的性命,此刻容不得他多做思慮。
搏殺就在瞬息間。
聞起航的聲音,帶著一抹清涼之意,隨風傳來。
“兩位,稍安勿躁。”
下一瞬。
三百架投石機,已開始輪番運作。
每台投石機的巨大擺臂,都在數名強壯士卒的拉伸下,壓低、裝彈、拋出。
密密麻麻的巨大石包,立刻布滿戰場上空,帶著呼嘯之音,從空中射向澤州城。
成片的巨大石包,在空中如同烏雲壓頂般,向澤州城籠罩而去。
站在城牆上的叛軍士卒,立即四散,尋找掩體。
在這樣密集的彈雨下,不立即進行躲避,唯一的下場就是成為肉泥。
異事發生。
巨大的石塊,並沒有砸向城牆,而是滑過澤州城高大的城牆,直砸城中。
有些石塊在空中,有些則在落地之後。
突然之間炸響。
碎石伴著巨大的爆炸之聲,四散飛舞。
無數處的火光,瞬息點燃。
灼灼燃燒。
五月時節,是放飛紙鳶的時節,同時也意味著它是放火的最好時節。
黃昏,落日時分,風勢尤其強烈。
古代建築,絕大多數都為木製建築。
五月,正是防火的關鍵時節。
如今卻有遠超這個時代的放火武器在施展。
三輪拋射之後,澤州城中已然火光衝天,煙塵滾滾。
無數人的呐喊之聲、哭泣之聲、嘶叫之聲、慘呼之聲在澤州城中慘烈回蕩。
悲鳴之音,遠傳四野,城牆之上的叛軍,木然的看著火光衝天的澤州城,紛紛陷入呆滯當中。
慘呼之聲,越過高大的澤州城牆,傳入列隊準備攻城的官軍耳中,士卒們的臉色都變得蒼白。
隻用了一個時辰的時間,風助火勢,整個澤州城就如同火炬般開始熊熊燃燒起來。
澤州城,四處城門,大開。
蜂擁而出的數十萬百姓,聲嘶力竭的哭喊著、相互攙扶著、向著原野四散奔逃。
五萬整齊列隊的官軍,帶著難以名狀的心情,看著眼前慘烈的一幕,他們現在只有一個希望。
希望帥攆之上,那位年輕的主帥,不要下達攻擊的軍令。
同敵軍作戰,與屠殺百姓,這是兩種不同的殺人概念。
澤州城的奇異景象,驚動了後營之中的趙匡胤,如同烽火一樣的巨大煙柱,
雖是在黃昏夜色之下,但方圓百裡以內皆可洞察。 趙匡胤帶著些許複雜的心情,望著遠天的滾滾煙塵,沉聲道:“看來我們的聞帥已然勝券在握了。”
“陛下,我們前去一觀吧。”高懷德輕歎一聲道。
..........
既然聞起航沒有下達強攻澤州城的軍令,天子禁令,對其就無效,石守信默聲收劍,立於帥攆旁,看著巨大的投石機在輪番運作。
當第一批石塊,滑過城牆時,他的心中還在冷笑,沒有軍事經驗的門外漢,就是如此,連最基本的測算都會出現失誤。
可澤州城中連串的爆炸轟鳴聲傳來時,他的心中就開始驚疑不定。這個巨大的爆炸聲,就是神雷爆炸的聲音,他對這個聲音非常熟悉。當初在開封近郊,擊退那群刺客時,聞起航就用過類似的物事。
聞起航管它叫做手榴彈,顯然這次手榴彈的聲響要比那次強烈百倍不止。
當三輪拋射完畢後,澤州城已然烽火四起,石守信臉上的神色詫異不已,這是他第一次見到神雷居然兼備放火的功效。
對於全是木製建築的城池,這簡直就是毀滅性的打擊。
當數十萬百姓,慘呼著從各個城門四散奔逃而出的時候,石守信臉色複雜的看了一眼帥攆之上的聞起航。
譚鳳儀現在的心情更加複雜,她的師父就曾來信說過,聞起航此子,行之為善,則世間大治,用之為惡,則貽害蒼生。
如今果然驗證了師父她老人家話語的正確性。
在顏神縣只是炸塌了一段城牆,乾掉三千個盜匪。
如今一座數十萬人居住的巨大城池,就這樣被他輕易付之一炬,死傷肯定幾倍於顏神盜匪。
望著慘呼亡命奔逃的數十萬百姓,譚鳳儀聲音冷冽的對著聞起航問道:“你都幹了些什麽?!”
聞起航望著火光衝天的澤州城,面色平靜的說道:“天干物燥,要小心火燭。”
“留著你的性命,就是對這世間最大的不公。”見聞起航臉色平靜毫無悔意,譚鳳儀臉色轉冷,手中七寸青鋒匕首,發出陣陣龍吟之聲,這是氣勁灌注其中的跡象。
正在重新審視聞起航的石守信,見到情勢突然間,風雲突變,一直保護聞起航的譚鳳儀,居然對聞起航動了殺機。
石守信揮手拔出天子劍,一個虎躍,就截於兩人之間,厲聲道:“譚小娘子,冷靜!擅殺朝廷大將,乃滿門抄斬之罪。”
聞起航現在的表情驚訝極了,剛才保護自己的,現在要殺死自己。剛才要殺死自己的,現在要保護自己。
“譚鳳儀,你腦子生鏽了?”聞起航驚異道。
“現在不除掉你這個禍害,下次,也許你就會荼毒天下。”譚鳳儀冷聲道。
“你這個白蓮妖女,不要隨便亂按罪名,我還沒有做出荼毒天下的事呢!”聞起航氣道。
“等你做出來,那時就晚了,把罪惡消滅在萌芽狀態,才能一勞永逸。”
“你這個妖女,簡直就是不可理喻。”聞起航的肺都快被氣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