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裡之外,汴梁開封。
寬闊的街道上人群熙熙朗朗行人如織,農歷新年即將來臨,京師附近的百姓紛紛攜親帶友的進城購置年貨。
沿街叫賣的小販,肩上挑著扁擔嘴裡唱著小調一般的賣貨曲,向行人大方的展示貨擔子裡的各色貨物。
沿街商鋪的店夥計,站在自家的鋪門前,熱情的和前來購物的客官打著招呼,嘴裡不停的介紹著各種貨物的優點。
更有甚者,一些店鋪門前還有穿著鮮豔的女子,在搔首弄姿的誘惑著街道上的行人,這些女子並非青樓楚館的小娘子,她們的工作性質就和後世的導購小姐一樣。
一些半大小子,躲在娘親的背後,邊走邊瞪著一雙賊溜溜的眼睛,害羞的偷看這些漂亮女子,一個小子看的竟然在原地呆住,雙手還用力拽著娘親的衣袖而不自知。差點被拽倒在地的娘親,看見自家小子的醜行,就立刻上手擰住自家小子的耳朵一陣臭罵,引得那些嬌豔女子和行人一陣善意的大笑。
趕路累了的行人,正在閑漢的介紹下到一些有特色的腳店,去休息片刻順便喝點醪糟。要是客人身邊沒有女客跟隨,還會小聲的問一句要不要更有特色的服務。
京師各處都是一片祥和熱鬧的生活場景,百姓們完全不知道一場巨大的陰謀正在這座古老的城池上空盤旋凝聚。
城東,會仙樓。
這是一座古色仙香、樓牙飛簷、紅漆青瓦五層高的木製樓閣。往日裡各色客人進進出出生意紅火,但今天卻掛出了打烊的招子。
整個五樓上只有三間雅室,每一間雅室都有一個詩意盎然的名字。
蓮出半夏,這間雅室內正有一個劍眉朗目,身著白衣的中年文士,靜坐在雲母花屏羅漢床上閉目養神。唇角微微上翹,似笑非笑,帶給人一種和煦的感官。
雅室門外一個酥媚的聲音響起:“啟稟社主,靈韻前來求見。”
“進來吧。”張行勤輕輕回道。
一襲紅衣,雲髻半疏的謝靈韻帶著特有的嫵媚,從雅室外似乎輕飄了進來。
“你的武藝又精進了。”張行勤感歎道。
“謝社主誇讚。”謝靈韻輕輕施禮。
張行勤沉吟了一會說道:“自你入白蓮以來,所辦之事無有不成,因何陷在魯中?你因勢利導的能力,我從不懷疑。魯中格局已成,三千盜匪必然席卷山東。我等大計成功在望,卻轉眼之間,形勢急轉直下,毀於旦夕。至今我仍百思不得其解,你可知原因何在?”
“稟社主,只因一個人。”
“哦,是那路英雄?”張行勤聲音中似乎透出一點興趣。
“此人名喚聞起航,起於山水間,經我白蓮密司多方查探,仍然不知出身何處。五望七姓老牌世家、隱於山川名門大派、高貴賢達親傳弟子皆有可能。”謝靈韻恭敬的答道。
“看你密報,此人一戰而平三千盜匪,實為人中豪傑。青州我白蓮精英因此人而損失怠半,三年謀算化為泡影。你可知我白蓮,因此事件幾盡毀掉百年根基。靈韻呐,在此等大事上,你居然敢摻雜私心,你可知罪!”張行勤的語調變得威嚴起來。
“請社主降罪。”謝靈韻立刻跪地施禮。
“你和鳳儀多年相爭,只因此次鳳儀身在顏神,你居然罔顧大事,摻雜私心,私攻顏神,致使我白蓮大計功虧一簣。這個罪責無論如何你都難以洗脫,念你多年為白蓮盡忠的情分上,死罪可恕,
活罪難逃。 如若此次謀劃再次失敗,靈韻,不要怨我不念舊情。”張行勤嚴厲道。
“謝社主寬恕,此次說動遼國南院大王與北漢南郡守共同出兵南侵,朝廷必然會調動兵馬前去防守。靈韻敢用性命擔保此事必成。”謝靈韻信心十足的說道。
“嗯,這次隻許成功不許失敗,這關系到我白蓮存亡的根基。柴榮滅佛的國策如果繼續執行下去,佛門一旦毀滅,我白蓮依托佛門的優勢就會不複存在,毀滅只是旦夕之間。
如今新皇登基,但年齒幼小,朝中形勢越發詭異。最近坊間開始盛傳‘點檢做天子’的傳言。這對我們扶持的趙元朗非常不利,他現在官居殿前都點檢這一職位,簡直就是被有心之人攻擊的最佳目標。
魯中之事未能功成,朝廷沒動一兵一卒,就解決了大患,趙元朗也無法借機領兵外出滅匪。他最近在朝中也是一日三驚,隨時可能被罷官奪命。趙元朗一旦失勢,那我白蓮百年根基就會盡毀。”張行勤語氣陰沉的說道。
“社主,趙元朗此人我們能信的過嗎?”謝靈韻疑問道。
張行勤語氣冷厲道:“由不得他反悔,既與我白蓮達成協議,天下間誰可不遵守。自稱唐太宗李世民以來最傑出的皇帝柴榮,不也被我白蓮奪命而不自知。我相信趙元朗會做出聰明的選擇,加上他與佛教淵源頗深,上位後,必然會解除對佛門的打壓。”
“社主英明。”
“剛才說的那個聞起航,對於此人你還需上心查探,連我白蓮密司都無法查出來歷,說明此人來歷定然非同尋常。如若靈韻能說服他為我白蓮所用,我記你首功。”
“謹遵社主法旨。”
“去做你的事情吧,此次不得摻雜任何私心,我們不是每一次都可以補救的。同樣的錯誤,靈韻,你切不可在犯。”張行勤說完,就行步出了雅室。
“恭送社主。”謝靈韻彎腰施禮。
站在會仙樓蓮出半夏的雅室內,透過閣窗看著混跡於人群中遠去的張行勤,謝靈韻的嘴角浮現出一抹調皮的笑容。
“靈韻,這次你受委屈了。”一個柔和而突兀的聲音在謝靈韻的背後響起。
謝靈韻急忙轉身施禮道:“為宗主長生計,靈韻這算不得受委屈。”
一個鶴發童顏、仙風道骨的葛衣道袍老者,正坐在剛才的雲母花屏羅漢床上臉含笑意的看著謝靈韻。
“我蓬萊仙門千年來最傑出的弟子,受到張行勤這等俗世之人的責罰,難道還不算受到委屈。”老者撫須微笑道。
“宗主過獎了。”謝靈韻微微一笑。
“魯中一戰,可試探出聞起航的底細?”老者問道。
謝靈韻沉吟一會才回道:“聞起航此子, 給人的感覺甚是怪異,且手中掌握一種類似道家五雷天心正法術的巨大神通。
而所學頗雜,諸子百家,賢聖匠學,均有涉獵。更加意外的是他建立了一所書院,並大肆傳播這些驚人學識,所思所想均異於常人。
更引人疑慮的是無論我們發動怎樣的力量,都對此人的來歷無從查起。現無影、留無蹤,甚至神仆重新啟動,探查幾月,仍然不知此人過往。”
“自從接到靈韻書信,魯中有疑似仙人出世,你可知本宗主內心中是怎樣的激蕩。我仙門千百年來的追求,即將在本宗主這一代實現......”老者的語調開始變得激動起來:“那首意境悠遠的仙詩,道盡了人間的寂寞,世間權利的更迭,只有長生才是永恆的追求。
每一代廣寒仙宮的世間行走,都會在亂世出現。聞起航此子必然是這一代廣寒仙宮的世間行走,長生藥的下落,他一定是知曉的。
我仙門發動所有的力量,才將亂世延續近百年,如今終於引得廣寒仙宮世間行走重現人間,廣寒仙宮每一代皆有兩位世間行走現世。靈韻,你要不惜一切代價,發動所有力量,務必查探出聞起航是屬於世間行走中的那一位仙使。兩位仙使中只有仙音使的話語才是可信的。”
“請宗主放心,靈韻一定不負所托。”
“很好!靈韻,你是我仙門千年以來最傑出的弟子,我相信你會成功達成目標,蓬萊仙門千年以來堅守的宏願,終望達成。”老者激動的表情引得仙風道骨的臉龐,都開始變的猙獰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