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番大戰之後，街道上空無一人，

街道兩旁，紅牆綠瓦，酒肆茶樓，鱗次櫛比。

長安客棧外，大紅燈籠高高掛起，

林思君這副狼狽模樣，李煜滿臉疑惑:“小師叔，你這是?”

這是頭一次看見，她在生人前，以真面目示人。

一把推開薑意恆，紅霞燒透了耳根，狠狠瞪著他:“你敢亂說一句，我殺了你。”

冷峻可愛，像隻刺蝟。

獨孤破也看著薑意恆，破天荒地大笑起來，欣賞之情溢於言表:“好！好！好！”

玉無道仍是那副清冷模樣，嘴角微微揚起。

白眼眶通紅，薑意恆撓撓腦袋，一時也不知說什麽好。

明月當空，清輝遍地，相逢人海，情真意切。

大隊人馬整齊劃一，盔甲森嚴，迅速趕來。

金吾衛，又稱左右金吾衛，設大將軍、上將軍、將軍及長史、諸曹參軍，掌宮中及京城日夜巡查警戒。

來人金盔金甲，是金吾衛上將軍，向李煜拱手:“九殿下！”

李煜三言兩語打發走他，詢問起林思君的傷勢。

龍虎山最年輕的天師真人，林玄感，是他的師父，也是林思君的哥哥。

那一年的李煜，十五六歲，少年天真，

第一次在龍虎山邂逅了少女模樣的林思君，彩衣仙容，雲霞燦爛，看得癡了。

她就這樣路過他的世界，蠻橫無理。

山水之間，出世獨立，

十全十美，天下無雙。

再一次瞧見她粉雕玉琢的精致臉龐，李煜久久不能說話。

薑意恆瞧出些端倪，也不說破，隻好感歎緣分奇妙，造化弄人。

“再看把你眼珠子摳出來！”

憨憨一笑，李煜心道，這就夠了。

遇見是緣，選擇是分，有緣無分，情何以堪?

.......

李晟，當今天下的九五之尊。

今日之事，對他觸動很大，邪魔外道，竟如此堂而皇之，來去自如?

站立在城樓上，心神不寧:“世人都說皇權天賦?”

“多是無奈。”積鬱已久:“人道蕭條，怎比得仙道神權?這些個修仙門派把持著江山社稷，監察天下。”

舒展腰肢，天邊滑過一道炸雷，夜空明亮。

“朗朗乾坤，竟容不得我伸個懶腰?”

悲從中來，“天子?好一個天子！ 你們要的不過是一條聽話的看門狗?”

又想起商紂王的故事，金湯天下，竟被一個狐媚子搞得四分五裂。

這如何不是他們的手段?

你們的替天行道，不過是要推出個新的玩偶罷?

怒火中燒，“不過是要我們恐懼?不過是要我們信仰?”

李家九子，都以火為名，李e，李熠，李煜...

全是李晟胸中，抱負之火，悲憤之火，抑鬱之火，燎天之火！

李e走上來，參鞠一躬:“父皇！”

“你來了?”李晟心情平複，無喜無悲:“今日之事，你有何看法?”

李e臉上殺氣凌厲，渾然不似平日裡的氣度風采:“犯我天威者，雖遠必誅！”

李晟看著他一言不發。

“可以讓九弟多多薑意恆與親近一下。”李e又開口。

李晟大笑:“甚妙！”

......

神都繁華無夜色，販夫走卒，菜米油鹽，平易近人。

男男女女，男的英武不凡，女的傾國傾城，

齊齊走在大街小巷，仿佛神仙中人，人間作天界。

林思君一臉苦大仇深，仿佛要把薑意恆生吞活剝。

薑意恆非常頭疼，搭著白的肩膀左顧右盼，看得李煜一頭霧水。

玉無道突然停下腳步，打個稽首:“諸位道友，明日一道進山伏魔之事，就這樣敲定，如何?”

“再好不過！”李煜眼中火光熊熊，獨孤破輕輕點頭。

薑意恆看著林思君:“你就別來了?”

林思君瞪大了雙眼，閉月羞花。

剛要發作，薑意恆便認個慫:“當我沒說。”

李煜興高采烈，拍拍胸脯:“放心！有我保護她！”

“誰要你保護?！”林思君做個鬼臉，眾人大笑。

拜別大家，薑意恆和白轉頭回了客棧。

在回客棧的路上，水磨的青石板街，曲曲折折。

一個書童打扮的人，從路邊撲向白，

“少爺！我可找到你了！”痛哭流涕。

“阿福?”白笑逐顏開，“你怎麽來了。”

阿福蓬頭垢面，哽咽著，“那日我瞞著老爺，放少爺出來，事後，老爺說是要把我活活打死。”

白大驚失色，又惱又悔，覺得自私，“沒想到會這麽嚴重！”扶起阿福左瞧瞧又看看，“我爹沒把你怎麽樣吧！”

“還好有夫人，”抹乾淨眼淚，“老爺讓我找少爺回家，留我一命，將功補過。”

白舒口氣，想起母親，確實是個慈悲溫柔的女子，思想獨立。

微微一笑，“出來這麽久了，也該回去了！”

“真的嗎?少爺你肯跟我回去?”

點點頭，“不過在這之前，我還要去一個地方。”看看薑意恆，表情輕松。

薑意恆揉揉眼睛，打了個哈欠，來日方長。

翌日清晨，五人精神奕奕，啟程動身。

這一路上遇見了不少人，呼朋引伴，三五成群。

白骨山，神都以西五百裡，窮山惡水，飛鳥絕跡。

好端端豔陽高照，到了白骨山地界便成了滾滾的鉛雲，漆黑一片。

所有人心頭都仿佛有塊大石頭堵著，氣場壓抑，扭曲癲狂。

山上老樹枯枝，彎彎曲曲，如老妖盤曲糾結的長發，昏鴉毒蛇，乾癟無神，病態枯萎。

“這就是白骨山?”李煜輕輕呵斥，“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薑意恆皺起眉頭，“這山十分詭異，大家還是小心為妙！”

“呵，我倒覺得稀松平常，”一路上，林思君都在和薑意恆抬杠，兩人吵吵鬧鬧，十分熱鬧。

“不知那煉骨洞藏在何處?”玉無道神情凝重，“這樣蒙著腦袋亂撞也不是辦法。”

“那你想要如何?”李煜很是不舒服，總覺得玉無道此女陰陽怪氣。

眸光流轉，絕美容顏，似美玉無瑕，姿態出塵，不食人間煙火。

玉無道計上心頭，閉上雙眼，掐個劍訣，一輪綠光從頭頂掠出。

碧玉長劍，晶瑩剔透，劍鋒輕搖，靈性十足。

上下翻飛，清澈的劍身上照出來整片白骨山，黃沙滾滾，愁雲慘淡。

畫面一變，隱去了白骨山的形體，映出一團卷急的黑色濃霧，徐徐展動，長龍吸水。

“這座山是個極凶的大陣，九陰九煞，九死無生，”玉無道十指彈動，似乎在推算白骨老魔的位置，目光炯炯:“白骨老魔被薑道兄破去了半邊法體，此時多半就躲在陣眼之中養傷！”

李煜不愛思考，搖頭晃腦，在怎怎地。

玉無道踏鬥布罡，身形搖曳，似弱柳扶風，連連變換，

最後朝天一拜，如飛鳥振翅，遞出一劍，像是個赤膽忠心的臣子，向上天遞出一道玉章，祈求天命。

撥雲見日，景色扭曲，眾人眼前出現一口深不見底的黑洞。

“原來這煉骨洞，一直就在我們眼前！”白驚歎不已。

薑意恆搖搖頭，“無論你在這座山的哪裡，山腰、山頂還是山腳，隻要你能看見，它就會出現在你眼前。”

“這裡的確不簡單，”薑意恆神情凝重暗暗心驚:

“皮肉色相，紅顏枯骨。明心見性，直指本心。”

這座山居然藏著破除妄境，直視本我內心世界的大道理！

玉無道轉頭看向薑意恆，雙眼深邃如無底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