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此番立下不世之功,確實可以就此與石田治部抗衡,但若是此時將秀房殿下帶到大阪,且將他的身份公之於眾,面對的可就不只是石田治部這一支勢力了。”以心崇傳表情凝重地分析道。
“你的意思是,尾張派和外樣大名也會卷進來?”秀保反問道。
以心崇傳點了點頭道:“從血緣上說,主公是前關白的親弟弟,如今又是秀賴少主的後見,本就讓那些之前詆毀前關白的家夥心生忌憚,若是此番將秀房殿下帶去,正好可以給他們口實,讓他們得以聯合近江派一同對付本家,到那時,恐怕本家將陷入不利的處境。”
“我自認和澱夫人、近江派關系尚可,本以為可以借此機會給秀房一個身份,經兩位這麽一說,時機確實不太成熟。”秀保不禁歎息道。
“主公,請恕臣直言。”以心崇傳向秀保提醒道:“澱夫人終究是秀賴少主的生母,您和她關系再和睦,也不能讓她對威脅少主地位的事情掉以輕心。很顯然,秀房完全可以引起她對本家的猜忌,特別是在此時,在這個本家權勢空前強大的時刻,秀房的出現,絕對會迫使她和其他大名聯合起來,不論是近江派還是外樣大名,乃至尾張派,這些她都不會在乎,畢竟包住秀賴少主的地位是首要的。”
“那依你的意思,什麽時候才能將秀房……”秀保忍不住問道,在他看來,秀房即將成年,越晚讓他知道自己的身世,後果就越嚴重。
“至少要等主公徹底掌控中樞,”以心崇傳回答道:“只有那時,不論是澱夫人還是秀賴少主,都只能聽從殿下的建議,而沒有第二條路走……”
“真到那時,恐怕也沒必要征求大阪的意見了……”聽完以心崇傳的話,秀保自言自語道。
“不論是為了秀房殿下,還是豐臣氏內部的和睦,主公當前需要做的,就是盡快完成對天下勢力的重新整合,保證在中樞擁有絕對的優勢,只有這樣,才不會被別有用心的小人乘虛而入。”以心崇傳耐心地勸說道。
雖說身披袈裟,可自當初與秀保第一次交談時起,以心崇傳便知道自己已經不能置身事外了。他清楚秀保作為一個涉世不深的年輕人,具有一些性格缺陷,有時候義氣用事,有時候優柔寡斷。但這些缺點在以心崇傳眼中都不是太大問題,他有時候甚至覺得這樣的主公才更有人情味,更值得追隨。幾年下來,他更是覺得秀保是將日本帶向和平和繁盛的不二人選,對他也是推心置腹,遇事必細心指點。
讓他欣慰的是,對於他的建議和勸說,秀保總是能虛心接受,積極改正,這讓以心崇傳在他身上看到了賢主明君的雛形,兩人之間的信任也一步步地加深。
同樣地,自豐臣秀次死後,秀保一直將以心崇傳當做自己的老師,擺在和藤堂高虎、島清興近乎相等的位置。特別是堀尾吉晴年邁,對家中事務難以面面俱到後,秀保更是請以心崇傳出山,協助堀尾吉晴治理大和豐臣氏本領,這種信任和重視,是絕大多數家臣所不能享有的,也是絕大多數大名不會給予家臣的。
因此說,即便以心崇傳未能跟隨秀保四處征伐,但兩人的關系並未因此削弱半分,相反地,在歷次事件的促使下,兩人的默契度不斷上升,成為天下大名羨慕和學習的典范。
對於以心崇傳的建議,秀保這次依舊是虛心接受,他最終放棄了帶三好秀房回大阪的念頭,將下一步目標放在戰後處置以及對豐臣氏中樞的控制上。
五月十九日,秀保拜別了生父母三好吉房夫婦以及三好秀房,率領大軍離開長島城,沿著伊勢街道穿過伊賀國抵達大和國,在大和郡山城稍事休整後,於次日正午,身著盛裝,率領眾大名和五萬精銳武士前往大阪。剩下的大軍則被留在大和國內,以免產生不必要的麻煩。
五月二十日正午,秀保抵達大和、河內兩國交界的生駒山,小笠原隆清和前田氏重臣長連龍早已等候多時。
秀保先是向長連龍表達了對前田氏的感謝,並暗示他抵達大阪後將對前田氏進行封賞。長連龍對秀保表示了感激,並向秀保介紹了目前大阪城周邊的局勢:目前宇喜多秀家、前田利政、小笠原隆清、加藤清正是駐守大阪周邊的四大勢力,很顯然,全都是秀保信得過的勢力,因此,秀保此番前往大阪不用擔心安全問題;大阪城內, 主要是宇喜多秀家的部分兵力派駐惣構,三之丸以內則是豐臣宗家直屬的禦馬廻負責把守。
“禦馬廻?”秀保遲疑片刻,詢問道:“若是我沒記錯,上次騷亂後,禦馬廻內部經過肅清,應該只剩下不足兩千人吧?”
“確實如此,但那已是十多天前的事情了。”長連龍作為前田利家、利政最為信任的家臣之一,對於大阪城內情況還是十分了解的:“殿下有所不知,就在毛利氏退出大阪城後,石田治部立即調集禦馬廻控制了大阪城,這點就連備前宰相也沒反應過來。不僅如此,他還四處派遣家臣進行動員,煽動那些小大名將自己的軍勢編入禦馬廻,以此來擴充禦馬廻的規模。”
“不到十天,大阪城內的禦馬廻就已經飆升至一萬四千人了。憑著這些‘烏合之眾’,石田治部牢牢掌握了大阪內城。若非大納言和備前宰相據理力爭,興許就連惣構,也不能任由吾等進出呢。”說到這,長連龍憤懣地咬了咬牙。
“老臣也沒想到,吾等拚盡全力擊敗毛利軍,快馬加鞭趕到大阪城下,想的是早日進城宿衛少主和澱夫人,卻遭到這般對待,這心裡實在不是滋味。”一旁的小笠原隆清也忿忿不平地說道。
“你們的心情我能理解,”秀保衝著兩位微微頷首,耐心勸慰道:“石田治部行事向來謹慎,特別是對於少主的安全更是考慮得多一些,特別是毛利軍剛退卻,局勢尚不完全明朗,他做出這種安排也是情理之中,還請諸位不要往心裡去,畢竟都是為了豐臣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