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襄子為室美,士茁夕焉。智伯曰:“室美夫!”對曰:“美則美矣;抑臣亦有懼也。”智伯曰:“何懼?”對曰:“臣以秉筆事君,志有之曰:‘高山峻原,不生草木。松柏之地,其土不肥。’今土木勝,臣懼其不安人也。”室成;三年而智氏亡。
士茁並沒有給智瑤大搞建設予高度評價,反而甚為擔心。
也許從智瑤決定重修智府的時候,士茁就深深的感到這並不是一件好事,可是面對智瑤的執意以及整個智氏對重修智府的熱烈情緒,士茁知道獨木難支,於是選擇了沉默。
巡查完新修的智府以及左右兩邊的建築之後,智瑤決定請士茁的小院請他來看看。自士茁進入智氏以來,將近四十年的時間,他對於智氏所做的一切,特別是對於智瑤的幫助,可謂是起到了關鍵的作用。
下午,智瑤命智寬前往士茁的小院請先生一起過來看看府邸,給自己挑一座小院,晚上順便一起吃飯,也算是慶賀。
智寬接到命令後,即刻帶人駕車前往士茁位於城西的院子,智瑤則在新府邸裡準備下飯菜,請上智宵等人作陪大家一起聚聚。
天已經黑下來了,可是還沒見士茁先生等人過來,智瑤有些不耐煩了,“管家,你過去看看,怎麽智寬他們還沒見回來。”
荀友急忙出去了,可是時間又一刻一刻的過去了,還是沒有見到智寬把士茁請過來,就連出去找人的荀友也一時半會不見過來。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智瑤不解的問道。
智宵搖搖頭,他也不清楚這其中的緣由,“要不,我們再等等看。”
戌時二刻(晚八時左右)智寬、荀友終於把士茁接過來了。
“哎呀呀,士茁先生,可把你給請過來了。”見到士茁後,智瑤高興的上前迎接道。
在智寬和荀友的攙扶下,士茁下了車。
“老夫老矣,春秋所剩不多,早就不喜歡這種場合,執政大人何故如此執著?”士茁一邊下車,一邊說道。
“先生乃是對智氏有大功之臣,如此高興的日子豈能不參加。”智瑤笑著接過去扶著士茁。
士茁下車後,智瑤說道,“先生,新的智府已經建成,我帶先生看看。”隨後智瑤扭頭對智宵道:“大哥,讓孩子們在這等會,你我陪先生轉轉。”
隨後,智瑤扶著士茁在新建的智府內緩緩的轉著,每到一處,智瑤都要給士茁解釋一番,“先生,這是智府新建的議事大廳,我帶你進去看看。”
智瑤扶著士茁緩緩的沿著台階而上,“先生,慢走,小心台階。”
還沒等他們過來,門口已有下人打開了門。
“先生,你看這裡如何?”進了議事大廳之後,智瑤征詢道。
士茁緩緩的環顧了一圈,慢慢的點點頭,並沒有回答智瑤的問話。
看完之後,士茁轉身,智瑤上前扶住他。繼續沿著主乾道向北而去,三人一路把智府的議事大廳、書房、主人臥室,一路走到後花園。智瑤、智宵二人邊走邊對士茁解釋,士茁只是慢慢的點頭,並說太多的話。
月光下的智府後花園安靜華麗,小徑兩邊菊花盛開,紅的、白的、黃的,在月光下競相綻放。
士茁彎下身,嗅了嗅菊花,隨後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真香啊--”。走了這麽多的路,士茁終於說話了。
前面是一座景致的涼亭,智府太大了,走到這裡,三人都有些累了,於是便在亭子裡坐了下來。
“先生,看了這麽多,說說你的印象如何?”
士茁抬起頭望著遙遠的月光,“古人雲‘高山峻嶺不生草木,松柏之地其土不肥’。”
“先生這是何意?”智瑤、智宵相互看了看,隨後不解的望著士茁。
士茁沒有解釋,慢慢的走下台階。
智瑤、智宵跟了上來,扶著士茁,向著左邊的家臣院落走過去。這裡面一字排開十座小院子,每座院子都有不同的風格。
“這些院子時專門為家臣們準備的,今後智氏將會重用家臣,發揮他們的作用。為了招攬天下賢才,專門為大家準備好了院子。”
聽到智瑤的話,士茁點點頭,“好啊!早就應該如此了。”
先生終於說話,智瑤高興的征詢道,“先生看上那座小院,現在就定下來,我也好讓人替你收拾收拾。”
士茁擺擺手,“不了,不了,老夫老矣,無力消受了。”
“這是為何?”
“士茁本是周人,一生中的大部分時光在晉國渡過。臨死之前若能夠落葉歸根已是人生最後的願望,這些我已經不指望了。”
既然先生不肯要院子,智瑤也不好在堅持,於是三人開始往回走。
三人來到用膳的地方,香噴噴的羊肉早就煮好了,香氣彌漫在整個房間裡,在每個案幾前都跪著一名侍女準備打酒。
智寬他們早就等不及了,“先生,您可回來了,我們都餓死了。”
智瑤沒好氣的盯了一眼,智寬尷尬的笑了笑。
智瑤扶著士茁在靠近自己的一張案幾前坐下後,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給各位都填上酒。”
侍女手持舀酒的杓子,給每人的酒樽裡填上酒。
“諸位,智氏的新府邸已經建成,大家看後感覺如何?”
“一個字,好;兩個字,很好。”智開興高采烈的說道。
智開的話引起了大家的共鳴,“這個府邸,肯定沒得說。”
······
“既然大家都認為好, 那我們就乾一樽,如何?”智瑤也跟著高興的說道。
於是大家舉起酒樽,一起飲下。
在眾人熱熱鬧鬧的飲酒過程中,沒有人注意到,坐在智瑤身邊的士茁,他的臉上始終掛著淡淡的憂傷,即便是智瑤跟他喝酒的時候,他也只是平靜的舉起酒樽,少少的喝上一點。
現在的智氏已經不同以往了,當年那種發憤圖強的勁頭正在走向消亡,代之而來的是驕奢淫逸、奢靡蔓延。雖然士茁看出來,但是他卻不能說了。
當一種思潮成為風氣的時候,就算你看清楚了,又能如何?眾人皆醉我獨醒,那只是一種狀態,就算你大聲吆喝,也喚不醒酒醉者的注意,最多只能討來幾個白眼罷了。
士茁已經看出智氏整體上出現的浮躁情緒和奢靡日盛的狀態,可是就算他大聲疾呼出來又能有什麽作用。
他只有默默的喝酒,慢慢的體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