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趙無恤帶上妻子和孩子前往韓府看望嶽父嶽母,在外作戰的這段時間裡,七十來歲的嶽父韓不信的已經很久不能上朝了。
見趙無恤帶著女兒韓儷、外孫趙嘉到來,韓不信露出了高興的神情,顫顫巍巍的摸著趙嘉的頭說道:“趙氏有望了。”趙嘉才一歲多,正是喜歡玩的年齡,他不願意呆在房間裡,隻一會兒就鬧著要出去玩,下人過來帶著趙嘉到花園裡玩去了。
孩子走後,韓不信對著趙無恤和韓儷說道:“人生就是這樣,一茬一茬的太快了。現在該是你們年輕人的天下了。”
趙無恤客氣的說道,“不管我們怎麽成長,還是需要你們的扶持,在你們眼裡我們只能是孩子。”
“哪裡哪裡,你們現在比我們的時候好多了,我看晉國在你們這一茬人手裡一定能夠實現再次稱霸諸侯的宏願。”
女兒韓儷說道:“父親大人,你只要養好身體,就是我們最大的福分,國家的事情就交給哥哥和無恤他們去做。”
“會的、會的。”就在三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時,趙無恤的大舅哥韓庚走了進來,雙方寒暄過之後。
韓庚對趙無恤說道:“無恤,你知道不知道,今天早上剛接到晉陽的稟報,說是鮮虞又在騷擾我晉國北部強奪物資,你大哥請求派兵。”
趙無恤聽罷吃驚說道:“哦,竟有這事。”既為晉陽百姓擔心,也為遠處的兄長擔憂。
自從趙無恤當時太子之後,趙伯魯就一直在晉陽幫助趙氏守護著北方的大門。
畢竟趙伯魯是一個低調的人,他只是想做一些具體的事情,既不想在政治上有所作為,更不想從事那些打打殺殺的事情。當上晉陽令之後,趙伯魯放下長公子的架子,深入民間體察民情,把一個原本荒涼的晉陽治理的井井有條。
但是晉陽畢竟地處晉國北方經常受到來自北方戎狄和鮮虞的攻擊,趙伯魯本人又不擅戰事,只有向都城的父親求援。
望著屋外,趙無恤語氣堅定的說道:“父親大人肯定不會放過此事,上次鮮虞幫助齊國進攻我國,父親大人還沒有追究此事,這次他們還敢造次,看來真是不想活了。”
“現在國內基本穩定,我想執政大人應該騰出手處理鮮虞這事了。”韓庚說道。
就在二人說話之際韓不信竟然睡著了,鼾聲從旁邊的椅子上輕輕傳出,趙無恤等人回頭一望,只見韓不信頭歪在椅子背上,口水從嘴角流下。韓儷拿出手帕為父親輕輕擦去口水,隨後幾個人知趣的退了出來,趙無恤夫婦向韓庚告辭。
在回府的路上,趙無恤一直在想父親肯定會找自己說鮮虞之事,但是知道天黑父親一直沒有找自己說此事。
快天黑的時候,趙無恤終於坐不住了,徑直來到父親的房間,跟父親說了嶽父韓不信的情況。趙鞅聽完後說道:“你嶽父大人年事已高,以後多讓韓儷過去看看。”
“嗯---”趙無恤點點頭。
趙鞅隨後說道:“你也好好準備準備,過幾天和周舍一起前往衛國。”
嗯?
趙無恤疑惑的望著父親,鮮虞都進攻晉陽了,父親大人這麽還不想辦法去救助,反而還讓自己前往衛國,這算是怎麽回事呢?
難道父親不知道鮮虞進攻晉陽的事情嗎?
於是忍不住的說道:“父親,我聽說鮮虞最近對我國北部騷擾的很厲害,父親不準備派兵嗎?”
趙鞅聽言,
輕飄飄的說道:“是有這事,不過現在還顧不上他們,你想想齊國新君初立,國內形勢複雜,正是我們瓦解齊盟的大好時機。若不抓住這個時機,等到齊國國內安定下來,我們再要瓦解可就要費很大氣力了。至於鮮虞的問題,等到我們把齊盟瓦解之後,再處理不遲。” “這麽說父親是打算放過鮮虞了?可是鮮虞進攻北方,晉陽危險啊!”
“鮮虞之所以在這個時候來騷擾北邊,那是因為馬上就要進入冬季了,他們要搶劫一些財物準備過冬,我已經派人告知你兄長,讓他給鮮虞送一些物資去。”
啊?
對於北方的敵人,父親竟然會采取如此手段,這分明是在縱容敵人嗎?
父親對鮮虞的容忍,讓趙無恤感到吃驚,“鮮虞搶劫我們,我們不打擊還要送東西給他們,這太說不過去了吧。”說這話的時候,趙無恤有些氣憤。
雖然能夠聽出趙無恤的憤怒,但身為執政的趙鞅卻並不氣惱,而是慢條斯理的說道:“獵物只有養肥了再殺,吃起來才更有滋味。”
聽完父親的話,趙無恤明白了父親這是在等待時機,不過現在還不是時候罷了,“孩兒明白父親的心思了。”
“嗯---,你去吧。”說罷,趙鞅低下頭繼續看書。
衛國濮陽。
按照趙鞅的安排,趙無恤與周舍再次擔當使臣,繼續開始了拆散齊盟的計劃,現在他們已經來到了衛國都城。
從走進衛國大殿的那一刻,趙無恤就感到了這裡與其他宮殿有那麽一點點的不同,別國的宮殿都是威嚴森嚴的,但是衛國的這座宮殿卻充滿了一種淡淡的香味,說是香味,但卻不是那麽濃烈,只是淡淡的,似有非有。
穿過長長的宮殿,趙無恤與周舍一同來到大殿前面,衛國國君姬輒要在這裡召見晉國使臣了。
“晉國使臣趙無恤、周舍拜見衛國君上。”趙無恤說完,拱手低頭拜道。
?
?
時間過了很久,怎就不見衛國國君跟自己說話呢?趙無恤有些疑惑。
“晉國使臣趙無恤、周舍拜見衛國國君。”趙無恤高聲再次拜道。
朝堂上依然沒有回音。
趙無恤抬起頭,只見衛公姬輒正在回頭與王座背後的一個女人正在說話。只見這位國君八九歲的樣子,雖然身著國君的衣服,但臉上依然是一臉的稚氣。此刻正興奮的扭頭望著身後,在他的身後,垂著一道用珠子做的簾子,隱隱約約能夠看到後面坐著一個人。
至於是男人還是女人,趙無恤就不得而知了。
就在趙無恤抬頭望上面望的時候,從簾子後面傳出了一個女人甜美的聲音,“孫兒,你看看這個使臣長的怎麽如此難看。”
“就是,我聽說他還是晉國執政的兒子。”衛公姬輒對著裡面小聲說道,完全忽視了殿下的晉國使臣趙無恤和周舍。
“哦,晉國執政大人怎麽會有如此難看的兒子,不會是親生的吧。”女人小聲的說道。
“那我問問他。”
“好,不過你要問的婉轉點,不可太直接。”
“是的,祖母。”
衛公姬輒這才轉過身,對著殿下的趙無恤說道:“貴使平身,你可是晉國執政趙大人的公子?”
久久不給自己回音,一開口就問出如此沒有水平的話來,趙無恤緊繃著臉,沒有回答。
這時,副使周舍有些忍不住了,略帶生氣的說道:“這位乃是我晉國執政趙大人的太子趙無恤大人。”
衛公姬輒一聽,立即露出欣喜的神色,趕緊轉身對後面說道:“祖母,他不但是執政大人的兒子還是太子。”
王座後面傳出輕輕的笑聲:“他竟然是執政大人的太子,真不知道執政大人看上他哪一點。”
聽著衛公姬輒與背後的女人閑聊,趙無恤已經氣得無話可說了,但是面對一個只有幾歲的孩子,趙無恤還是忍了下來,臉色鐵青的望著殿上的衛國國君以及他身後的神秘人物。
他能忍受,但副使周舍卻不能忍,堂堂晉國的使臣何時受過如此侮辱?要知道在當時除了南邊的楚國和東邊的齊國,天下是沒有任何一個國家敢與晉國抗衡的。要知道當時的秦國還在西陲與西戎打鬥,根本無力與中原對抗。
晉國的使臣走到任何一個國家,那絕對是受到高規格的接待,怎麽到了一個小小的衛國,竟然會受到人家如此的冷遇。於是,性格耿直的周舍發飆了,“我說你們衛國這是怎麽了?有沒有一點接待使臣的規矩。”
周舍如此高聲一說,整個衛國大殿立即安靜下來,國君和大臣們都吃驚的望著這位性格剛烈的晉國使臣。隨後大臣們又不約而同的望著國君身後的簾子,似乎是在等待著某種回答。
周舍見狀,繼續怒斥道:“衛國國君,你們如此竊竊私語,不顧外交禮儀,實在是太不像話了,今天我把話撂在這裡,你們若再這樣下去,我們可就要走了。對此造成的後果你們可要負責。”
說完,周舍拉起趙無恤轉身向大殿外走去。
要知道此時的衛國國君衛公姬輒還是一個孩子,哪裡見過如此激烈的場面,當下就嚇得無話可說了,張大嘴巴驚異的望著即將離去的趙無恤和周舍。
“吆,正使還沒發話,副使倒是急了。”一個女人的聲音從王座後面傳了出來。
簾子終於揭開了,從後面走出一個女人。
趙無恤回首望了一眼,當下就驚呆了,如此美貌的女子他從來沒有見過,這一眼令他終生難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