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徐吾走出智府大門的那一刻,一位年輕的公子正帶人前往智府。
“趙公子,你怎麽也來了?令尊大人可好。”見到來人,智開喜笑顏開的上前迎接道。
“父親大人聽說智大人榮升伯位,本應親自前來,無奈國事家事繁忙抽不開身,特派我來祝賀,還望執政大人和公子見諒。”趙公子客氣的說道。此人不是別人,乃是趙無恤的長子趙嘉,聽說智瑤逼迫周王室封他為伯之後,趙無恤深感震驚,思慮再三,最後還是決定派人前往一下,必定面上的事情還是要過得去,於是就安排大公子趙嘉代表趙氏前往智府祝賀。
“哪裡哪裡,公子乃是趙氏的太子,能來祝賀,已經很是榮耀了,快裡面請。”智開邀請趙嘉進府。
就在二人要進府的時候,這時只見智徐吾怒氣衝衝的衝出智府,由於走得急,直接與趙嘉撞上了,趙嘉本應作,一看原來是一位乾癟老頭,就忍住了。老頭倒是頭也不回的上車離去了。
在如此高興的智府,竟然會有人怒氣衝衝的憤然離去,趙嘉望著離去的老者,問道:“這位老者是誰,他這是怎麽了?”
面對趙公子的問話,智開支吾道:“他是、是、是誰,我也不知道。趙公子不要問了,快裡面請,馬上就要開席了。”
趙嘉望著老者離去的身影,心中充滿了疑惑。
走到街上,智徐吾的眼中充滿了淚水。雖說他不喜歡政治,但是作為智氏的成員,眼睜睜的看著智氏即將走向萬劫不複的境地,他還是充滿了不舍。
雪越下越大,智徐吾挑開車上的簾子,回頭望著這座自己小時候成長過的庭院,直到消失在視線裡。
當智果看到智徐吾一臉沮喪的回到府上,就知道他的說服工作肯定是失敗了。
“沒有說服?”
智徐吾默然的點點頭,此刻他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智果見智徐吾如此,於是命人準備了酒菜,老哥兩坐在一起喝上幾樽,消解一下苦悶的情緒。
幾樽酒下肚,二人的話多了起來。
“二哥,你說智瑤這樣忤逆下去,我們幾百年的智氏是不是真的就完了?”
智果點點頭,“智瑤外表英俊,但內心凶狠,且好大喜功,對於智氏來說,這不是一個好的信號。”
“哎---”智徐吾長歎一聲,隨即搖搖頭。
關於智瑤的壞話,老哥兩已經說得夠多了,此刻他不想說更多關於智瑤的壞話了,於是喝了一口,說道:“今天我終於走進了父親的書房,當年那可是我們兄弟幾個的禁區啊!今天我看見智瑤把裡面的東西全換成新的了。”
“這些老物件、老房子多看一眼是一眼,也許在過不了多久,我們一樣也看不到了。”智果傷心的說道。
智徐吾抬起頭,迷茫的望著智果。
智果知道智徐吾這是在懷疑自己的話,補充說道:“我聽說智瑤要擴大智府的地盤,還要重蓋智府,你想依他喜新厭舊的本性,智府現在的這些老房子、老物件,他會留下嗎?說不定到時候會將這些老房子就會被全拆掉。”
“什麽,他要將智府拆掉重蓋?”智徐吾睜大了眼睛。
智果點點頭。
智徐吾忍不住了,吼道:“這個敗家子,智氏遲早會毀在他的手裡。”說完突然想到這句話他好像已經說了好多遍,於是長歎道:“哎!看來我們智氏要改頭換面了。”
聲音裡多少充斥著一些悲涼。
雪花繼續紛紛揚揚的下著,在這個冬天裡,這兩位幾十年沒有見面的老兄弟都喝得不少了。
“二哥,
今天之後,我也就不是智氏的人了,我想另立門戶。”智徐吾哽咽著對智果說道。“怎麽,你也要離開智氏?”
“不離開能行嗎?不離開智氏,我和家人就只有等死的份了。”智徐吾道,“反正這麽多年智氏也沒有正眼看過我,離開或許還能落個清靜。”
“看來智氏徹底是分裂了。”智果歎息道。
說完,兄弟二人都智氏流下了最後的淚水。
第二天,智徐吾早早起身,沐浴更衣之後,來到晉國太史府上。
雖然是清晨,但睡不著覺的老太史已經起身開始整理文稿了,這麽大一個晉國,需要他整理、編纂的東西太多了,時不我待,老太史能不早起嗎?就在老太史正認真整理文稿的時候。
這時,一陣敲門聲傳了進來。
“這麽早,怎麽會有人來?”老太史納悶道。
敲門聲執著的繼續著,老太史不得不停下筆,來到門前。打開門後,只見一位身著貴族服侍的乾瘦老者站在門外。
“你是?”雖然此人身著貴族的服侍,但是老太史還是不認識此人,稍稍有些吃驚。
“下臣塗水大夫智徐吾拜見太史大人。”來人態度甚是謙卑的說道。
春秋時期的太史地位是相當高的,掌文書起草、諸侯卿大夫策命、國家典籍、天文歷法、祭祀等。作為地方長的塗水大夫在太史跟前,也只能是下屬。
“哦,原來是塗水大夫,你有什麽事嗎?”太史並沒有請智徐吾進來的意思,想三兩句將其打走,於是在門口直接就問開了,問完話老太史還有好多的事情要做呢。
見太史沒有請他進去的意思,智徐吾直接道:“太史大人,下臣有要事麻煩大人。”
“哦,那請進來說話。”太史讓開門,請智徐吾進屋說話。
老太史的府裡的陳設甚是簡單,客廳裡除了書籍,就是幾張椅子和一張案幾。
“老夫這裡凌亂,還請大人不要見怪。”老太史客氣的說道,隨後指著身邊的椅子道:“大人請坐下說話。”智徐吾在老太史面前坐了下來,隨後又開始整理剛才沒有整完的文稿。
老太史一邊整理文稿,一邊對智徐吾道:“大人有什麽話,盡管說,老夫聽著呢。”
“太史大人,下臣想離開智氏,另立門戶。”坐下後,智徐吾對老太史誠懇的說道。
此言一出,老太史稍稍有些吃驚,不禁“哦”了一聲,抬頭望了一眼智徐吾,“大人這是為何?”老太史停下了手中的活問道。
“不瞞大人,下臣雖是智氏子孫,但由於生性不喜歡政治,所以多年來與絳都智氏來往甚少。現在智氏宗主智瑤威逼王室封其為‘伯’,影響甚壞,如此下去將會對智氏極為不利。”
“所以,你害怕了,要離開智氏?”老太史一針見血的指出。
智徐吾點點頭。
“大人的情況,老夫還是有所了解的,作為晉國世家的智氏成員,你不喜歡政治,當年你父親為此送你前往塗水,現在看來未必是壞事。”老太史一字一句的說道。
“這麽說老太史認為我離開智氏這一步走對了?”
“路由人走,對與不對,既是人事也是天數。”說完老太史拿出士大夫的族冊對智徐吾征詢道:“大人你可要想好?”
“想好了。”
老太史打開智氏族冊,在智徐吾的名下寫下了:出公十年(公元前465年)冬十二月,智氏子孫徐吾自願離開智氏另立門戶。智徐吾睜大眼睛,仔仔細細的看著老太史一字一句的把自己這一宗族人從智氏宗族裡移了出來。
等老太史記載完,智徐吾常常舒了口氣,就這麽簡單的幾句話,智徐吾就離開了智氏,從此智氏的興衰榮辱都與自己沒有關系了。
“謝老太史!”智徐吾拜謝道,拜完,智徐吾起身準備離去。
望著智徐吾的樣子,老太史笑了。
“大人可真是個急性子啊!離開智氏,你可就沒有姓氏了,你準備去哪個家族?”
智徐吾愣住了,當時走得急,一心隻想著離開智氏,卻沒有想到,自己還需要重新確定一個家族。經太史這麽一問,自己還真得需要重新確立一個姓氏,確立一個新的家族。
“這個嗎?我還沒有想好。”智徐吾結結巴巴的說道,“請太史幫我拿個主意。”
“此事乃是大人的家事, 老夫不好替你做主。”
“一時事急,我還真沒有想好新的家族,要不緩上幾天,等我想好了,再來向太史匯報。”智徐吾說道。
“也好,不過我可提醒一句,快過年了,祭祀的事情可拖不得的。”
經太史這麽一提醒,智徐吾急的直抓頭。在古代祭祀可是一年中的大事,華夏禮典的一部分,過年期間一定要祭祀天神、地祇、人鬼。而且祭祀有著嚴格等級,所謂“神不歆非類,民不祀非族”。自己若沒有家族,到時候,將以何種形式來祭祀,可就成了大問題。
智徐吾隻好重新坐下來,眼巴巴的望著屋外,快過年了,絳都一直在下著雪。雖然也下白了大地,但比起塗水的雪來,可就小多了。此刻的塗水一定是雪漫江山,千裡冰封,萬裡雪飄了。
“太史,我想好了,我的新姓氏就以‘塗’為氏,今後的智徐吾就是塗氏徐吾了。”
“塗氏?”正在整理史籍的太史被智徐吾的這個姓氏給愣住了,這個姓氏可真是太奇怪了,竟然會以水為氏。
“對,就是塗氏。今後我就是塗水塗氏。”智徐吾堅定的說道。
既然智徐吾如此堅定,老太史也不好再說什麽,於是拿出一本新的族冊,打開後,提起筆寫道:“晉國塗水塗氏族冊。”從此後,山西塗氏便誕生了,塗氏的誕生開辟了以水為氏的先例,智徐吾既塗徐吾就成了塗氏的祖先。
一切完成之後,塗徐吾離開太史府。
出門時,雪已經停了,一輪紅日掛在天上,陽光照耀在潔白的雪上,出刺眼的光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