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國絳都。
傳詔內侍回來把郇城的情況向國君做了匯報之後,晉出公有些意想不到,他對賀正說道:“智瑤接詔了,看來還有效果。”
賀正沒有那麽樂觀,“且看看再說。”
“也是。”晉出公也不再興奮,那就等等再看。
就這樣,在焦急的等待中,幾天時間就這麽過去了,君臣二人沒有等到智瑤交出領地和收成的任何消息。
直到一天黃昏,整個絳都城又悶又熱,天快黑的時候,一陣涼風從南邊吹來,隨後烏雲滾似地遮黑了南邊的天空,霎時間這個絳都城處在一片黑暗之中,仿佛有什麽大難來臨一般,晉國王宮內,宮女、內侍們望著這黑漆漆的天空,都不由得產生一絲不安,個個顯得驚慌失措。
暴雨說來就來了!隨著一陣狂風吹過,雨簾從東南向西北一路漫過來,頃刻就把天地間變成白茫茫的一片,“唰唰唰唰”豆大的雨點落在了地上,濺起水花,如同一個個小小的噴泉,房簷上的雨水瞬間如線一般流下。
望著這一簾的雨夜,晉出公命人搬來椅子坐在屋簷下靜靜的望著屋外的暴雨,心中竟然升起一絲寧靜,幾天來他太焦慮了。
一陣風吹來,夾雜著水霧,拂過臉頰,涼涼的。晉出公仰起臉,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哦--”一種夾雜著夏日的燥熱、泥土的腥味還有雨夜的清涼,進入鼻孔,直逼心扉。
好舒服啊
晉出公就這樣靜靜的坐在屋簷下望著雨夜,內侍總管賀正站在他的身邊。在這寧靜的夜裡,二人都沒有說話,不知過了多少時候,只見油燈裡的火光一跳一跳,一盞燈熄滅了。
“國君,天已經很晚了,休息吧!”
雖說是忙天剛過,但是經過大半夜暴雨的澆灌,一種少有的涼氣掃過,這時晉出公也覺著有些冷。天已經很晚了,該休息了。
晉出公起身,準備回宮休息。
“咚咚咚”
“咚咚咚”
宮門外,急促的敲門聲傳進宮來。
“誰啊?這深更半夜的敲什麽門。”正準備伺候國君休息的賀正不滿的說道。
“咚咚咚”
“咚咚咚”
敲門聲始終沒有停歇的跡象。
賀正示意小內侍前去開門。
宮門剛一打開,就見一個被雨水澆透、右臂滲出血、農夫打扮的人衝了進來。
“你你你,你要幹什麽?”
“我要見國君。”來人已經很虛弱了,說話聲音雖低,但卻有一種不由分說的堅決。
“讓他過來。”晉出公道。
被淋透的來人一瘸一拐的來到晉出公跟前,腳下立即出現一灘水,晉出公定睛一看原來是前幾天來告狀的農夫范同,“你這是?”
范同咽了口唾沫,“國君,大事不好了,智瑤等四卿派兵搶佔國君領地,殘殺范氏、中行氏族人,一路逃過來都是四卿的軍隊在搶奪國君的領地。”
范同的話音雖低,但卻字字猶如利劍般刺向晉出公。
晉出公望了一眼身邊的賀正,賀正同樣也是一臉的驚詫。
這幾天呆在宮裡,外面發生這莫大的事情,自己竟然都不知道。
“國君,您趕緊下詔,讓他們停止殘殺二卿族人,不然我也要難逃一死了。”范同焦急的說道。
“跑了這麽長的路,你餓了吧。”晉出公無力的說道。
范同還想說什麽,便被賀正派人帶了下去。
等范同走後,晉出公“撲通”一聲,跌坐在地上,賀正見狀過去扶起他,可是晉出公一點也沒有想起來的意思。
賀正無奈,隻好陪著國君坐在王宮地板上。
剛下過雨的地面又濕又潮,坐在地上濕氣逼人。
晉出公失神的望著屋外,雨繼續滴滴答答的下個不停,似乎沒有一點要停歇的樣子。
“國君。”
晉出公沒有回答,繼續失神的坐著,眼中空洞而無助。
賀正知道,現在的國君已經委屈到了極點,“國君你有委屈,就哭吧。憋在心裡會生病的。”
此刻的晉國王宮除了雨聲,就只剩下這君臣二人還沒有睡。
“哇---”晉出公終於哭出了聲來,“他們從來就沒有把寡人當回事啊!”
晉出公越哭越傷心,身邊的賀正也跟著哭了起來。
不知過了多少時候,晉出公終於哭累了,眼淚已經流乾,“賀正,你說寡人是昏君嗎?”
“國君不是。”
“寡人既然不是昏君為什麽連祖先的領地都守不住?”
“形勢所迫,不怪國君。”
“小時候,有一次父親帶我去祖廟祭祖,完畢之後,父王曾對我說,現在晉國公室式微,君權被六卿所架空,他老了無力改變現狀,希望我執政之後能夠改變這種現狀;我當時意氣風發,對父王說道用不了十年,我一定能夠奪回屬於國君應有的一切。可是這麽多年過去了,我什麽也沒有乾成,反而連趙鞅給父親的領地也丟了。 哎!既然這樣懦弱,這樣無能,我活著還有什麽意思。”
賀正吃驚的望著晉出公,“國君千萬不敢有輕生的念頭。一旦您輕生,智瑤他們可就如願以償了。”
“就算我活著又能如何?你要知道智瑤並不是笨蛋,為了籠絡其他三卿,這次他聯合韓趙魏三卿一起向國君領地下手,就是要打斷我們的聯合他人的念頭。現在晉國國內是難以找到執政盟友了。”
“既然國內沒有,我們可以借助外國的力量趕走四卿,奪回國君應有的君權。”
晉出公吃驚的望著賀正,似乎明白了什麽,“借助外國力量?借助哪國的力量?”
“齊國。”
“齊國?”晉出公咀嚼著這兩個字,多少年來齊國一直是晉國的對手,雙方大大小小的戰役打了不知多少次,曾經他對這個國家也是恨之入骨,今天竟要向齊國求援,晉出公有些難為情。
“為何不像秦國求援?普天之下能夠一舉打敗四卿的只有秦國,我們可以向秦國求援啊!”
“這個奴才也想過,可是國君您有所不知,自從秦晉之戰後,智瑤把秦國捧到天上了,每年都有進貢,您想想這樣的關系,我們能夠拆開嗎?就算現在我們想結好秦國,也沒有豐厚的貢品給秦國啊!更何況貿然向秦國求援是福是禍,我們更是不可知。”
“但是選擇齊國,未必能夠打敗四卿。一旦敗了,我們可就無路可走了。”
“忍辱負重與拚死一搏,這就要看國君您的選擇了。”
“既然寡人抱定必死的想法,何存忍辱偷生的念頭。”
晉出公堅定的說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