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三藏聞言,搖頭不答,十八公用手攙扶,孤直公將身扯起,凌空子打個哈哈道:“拂雲叟之言,漏洞甚多,聖僧無需聽他之言,我等趁此月明,不講論修行,且自淫逍遙,放蕩襟懷。”
拂雲叟笑著指著石屋道:“若要吟,且入內一茶,如何?”
唐僧向石屋前觀看,門上有三個大字,乃“木仙庵”。於是就與四人同入,又敘了坐次,忽見那赤身鬼使捧一盤茯苓膏,將五盞香湯奉上。
四老請唐僧先吃,唐三藏驚疑,不敢吃。那四老一齊享用,唐三藏這才吃了兩塊。
唐三藏留心向後偷看,只見那裡玲瓏光彩,如月下一般:水自石邊流出,香從花裡飄來。滿座清虛雅致,全無半點塵埃。
那唐三藏見此仙境,十分得意,情樂懷開,五筆歡喜,忍不住念了一句道:“禪心似月迥無塵。”
勁節老笑著道:“詩興如天青更新。”孤直公道:“好句漫裁摶錦繡。”凌空子道:“佳文不點唾奇珍。”拂雲叟道:“六朝一洗繁華盡,四始重刪雅頌分。”
唐僧道:“貧僧一時失口,胡談幾字,誠所謂班門弄斧,適聞列仙之言,清新飄逸,真詩仙也。”
勁節老道:“聖僧不必閑敘,出家人全始全終,既有起句,何無結句?”
唐三藏道:“弟子無能,勞煩十八公結而成篇為妙。”
勁節十八公道:“你好腹黑!你起的句,如何不肯結?吝嗇珠璣,真無道理。”
唐三藏隻得續後二句:“半枕松風茶未熟,吟懷瀟灑滿腔春。”
十八公道:“好個吟懷瀟灑滿腔春!”
孤直公道:“勁節,你深知詩味,何不再起一篇?”
十八公亦慨然不辭道:“我以上文頂針字起:春不榮華冬不枯,雲來霧往隻如無。”
凌空子道:“我亦體前頂針二句:無風搖拽婆娑影,有客欣憐福壽圖。”
拂雲叟亦頂針道:“圖似西山堅節老,清如南國沒心夫。”
孤直公亦頂針道:“夫因側葉稱梁棟,台為橫柯作憲烏。”
唐僧聽了,讚歎不已道:“真是陽春白雪,浩氣衝霄!貧僧不才,再起兩句。”
孤直公道:“聖僧乃有道之士,大養之人也,不必再相聯句,請賜全篇,我等也好瞻仰。”
唐三藏笑吟一律:“杖錫西來拜法王,願求妙典遠傳揚。金芝三秀詩壇瑞,寶樹千花蓮蕊香。百尺竿頭須進步,十方世界立行藏。修成玉象莊嚴體,極樂門前是道場。”
四老聽完唐僧之詩,俱極讚揚。
勁節十八公道:“老拙無能,大膽攙越,也勉和一首。”清了清嗓子道:“勁節孤高笑木王,靈椿不似我名揚。山空百丈龍蛇影。泉泌千年琥珀香。解與乾坤生氣概,喜因風雨化行藏。衰殘自愧無仙骨,惟有苓膏結壽場。”
孤直公道:“此詩起句豪雄,聯句有力,但結句自謙太過,老拙也和一首。”於是道:“霜姿常喜宿禽王,四絕堂前大器揚。露重珠纓蒙翠蓋,風輕石齒碎寒香。長廊夜靜吟聲細,古殿秋陰淡影藏。元日迎春曾獻壽,老來寄傲在山場。”
凌空子笑著道:“好詩!好詩!真個是月脅天心,老拙何能為和?但不可空過,也須扯談幾句。”接著道:“梁棟之材近帝王,太清宮外有聲揚。晴軒恍若來青氣,暗壁尋常度翠香。壯節凜然千古秀,深根結矣九泉藏。凌雲勢蓋婆娑影,不在群芳豔麗場。”
拂雲叟道:“三公之詩,高雅清淡,正是放開錦繡之囊也,我身無力,我腹無才,得三公之教,茅塞頓開,也打油幾句。
”詩曰:“淇澳園中樂聖王,渭川千畝任分揚。翠筠不染湘娥淚,班籜堪傳漢史香。霜葉自來顏不改,煙梢從此色何藏?子猷去世知音少,亙古留名翰墨場。”唐三藏道:“眾仙老之詩,真個是吐鳳噴珠,遊夏莫讚,厚愛高情,感之極矣,但夜已深沉,我有一個師兄、三個小徒,不知在何處等我,貧僧不能久留,望老仙指示歸路。”
四老笑道:“聖僧勿慮,我等也是千載奇逢,況天光晴爽,雖夜深卻月明如晝,再寬坐坐,待天曉自當遠送過嶺。”
正話間,只見石屋之外,有兩個青衣女童,挑一對絳紗燈籠,後引著一個仙女,那仙女拈著一枝杏花,笑吟吟進門相見。
劉晨在一邊聽他們作詩,聽得都快吐了,無聊的很,突然來了女的,定睛細看,只見:
青姿妝翡翠,丹臉賽胭脂。星眼光還彩,蛾眉秀又齊。下襯一條五色梅淺紅裙子,上穿一件煙裡火比甲輕衣。弓鞋彎鳳嘴,綾襪錦繡泥。妖嬈嬌似天台女,不亞當年俏妲己。
四老欠身問道:“杏仙怎麽來了?”那女子對眾道了萬福道:“知有佳客在此,特來拜訪,敢求一見。”
十八公指著唐僧道:“佳客在此,何勞求見!”
正在這時,劉晨現出身形,慢步上前。唐僧一見是劉晨,頓時就心安開懷。
勁節十八公寫向唐僧問道:“來著何人?”
唐僧笑道:“此乃我師兄也!神通廣大、法力無邊!亦擅長詩文!”
那杏仙一看劉晨這般相貌,立馬就心動情迷,道:“快獻茶來。”又來了兩個黃衣女童,捧一個紅漆丹盤,盤內有幾個細瓷茶盂,盂內設幾種水果,橫擔著匙兒,提一把白鐵嵌黃銅的茶壺,壺內香茶噴鼻。
斟了茶,那女子微露春蔥玉手,捧瓷盂先奉與劉晨,然後一盞,自取而陪。
那女子飲完茶向劉晨問道:“真人可有佳句?”
劉晨笑了笑,道:“無!”
雖然是無,但是這一個字弄得那杏仙滿面春風,接著對劉晨道:“妾身不才,不當獻醜,勉強作得一律?請真人點評!”遂吟道:“上蓋留名漢武王,周時孔子立壇場。董仙愛我成林積,孫楚曾憐寒食香。雨潤紅姿嬌且嫩,煙蒸翠色顯還藏。自知過熟微酸意,落處年年伴麥場。”
劉晨聽完笑道:“清雅脫塵,句內包含春意,好個雨潤紅姿嬌且嫩,雨潤紅姿嬌且嫩!”
那女子笑而悄答道:“惶恐!惶恐!”說完,挨挨軋軋,漸近坐邊,低聲悄語呼道:“真人來此,趁此良宵,需要盡興?人生光景,能有幾何?”
劉晨笑而不答,那女子陪著笑,挨至身邊,翠袖中取出一個蜜合綾手帕兒與劉晨揩汗,道:“佳客勿得煩惱,我與你倚玉偎香,耍玩去來。”
劉晨笑了笑,打個響指,輕輕突出一個鎮字,只見那勁節十八公等人一個個頭痛欲裂。劉晨又一個響指,那些人都消失不見!
唐僧大驚道:“師兄?這是怎麽回事?”
劉晨笑道:“你自己四處看看!”
只見身後一株大檜樹,一株老柏,一株老松,一株老竹,竹後有一株丹楓。再看後邊,還有一株香杏,二株臘梅,二株丹桂。
劉晨笑道:“勁節十八公乃松樹,孤直公乃柏樹,凌空子乃檜樹,拂雲叟乃竹竿,赤身鬼乃楓樹,杏仙即杏樹,四個女童即丹桂、臘梅。”
唐僧聞言,大吃一驚。
劉晨繼續道:“有人說:以風雅談玄,議論華辭,凡與身心性命無關之說,皆是荊棘,舍性命之實功而空談道德,作無益之詩文,皆荊棘嶺木仙庵之四操,故殺之爽快!不過我不讚同,這詩文只要不讓去背,考試不考,讀一讀還是不錯的,正好以後把這些樹移栽到我的洞府!”
因果循環, 勸人為善,切休作惡。一念初生,神明照鑒,任他為作。拙蠢乖能君怎學,兩般還是莫浪泊。認根源,脫本殼。要時明見,醍醐斟酌。貫徹三關填黑海,管教善者乘鸞鶴。
卻說劉晨收了香杏等樹木,脫出荊棘針刺,再無蘿藤攀纏,幾人繼續西進,行了多時,又值冬殘,正是那三春之日:
物華交泰,鬥柄回寅。草芽遍地綠,柳眼滿堤青。一嶺桃花紅錦涴,半溪煙水碧羅明。幾多風雨,無限心情。日曬花心豔,燕銜苔蕊輕。山色王維畫濃淡,鳥聲季子舌縱橫。芳菲鋪繡無人賞,蝶舞蜂歌卻有情。
劉晨與唐僧師徒們正尋芳踏翠,緩隨馬步,正行之間,忽見一座高山,遠望著與天相接。
唐僧指道:“師兄,那座山也不知有多少高,可便似接著青天,透衝碧漢。”
劉晨笑道:“只有天在上,更無山與齊,雖有言山之極高,無他可比,但是豈有接天之理!”
唐僧道:“若不接天,如何把昆侖山號為天柱?”
劉晨道:“三藏你有所不知,自古天不滿西北,昆侖山在西北乾位上,故有頂天塞空之意,遂名天柱。”
孫悟空道:“我們且走路,等上了那山,就知高低。”(沙僧道:“大師兄說得對啊!”)
於是唐僧快馬加鞭,馬快如飛,須臾,到那山崖之邊。一步步往上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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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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