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飛機設計研究所座落在美麗的天府之國，主要從事飛行器設計和航空航天多學科綜合性研究，致力於中國最先進的殲擊機、無人機研究和空天技術發展，是中國航空航天領域的重要研究基地。跟沈飛比起來，成飛的歷史要短得多，是中國在六七十年代為了應對蘇聯可能發動的全面進攻而啟動的大三線建設的產物，1970年才成立，論規模，論實力，都遠不如沈飛。但成飛同樣人才濟濟，屠紀達、宋文驄、楊瑋、薛熾壽……這些名字都如啟明星一般璀璨，在共和國的天空中閃耀著奪目的光芒，永不褪色。舉個例子:成飛改進出來的殲-7m型殲擊機，是新中國航空工業有史以來僅有的一款在國際殲擊機市場上有著較強競爭能力的殲擊機，前後總共出口了一百六十多架，這個紀錄直到現在都沒有被打破。不光是這樣，成飛還承接了為巴基斯坦空軍研製一款二代半多用途殲擊機(梟龍)的項目，搶下了為中國空軍研製第三代空優戰機(殲十)的任務，可謂是風頭正勁。

那麽，一個擁有如此強大的研究實力的基地，應該是什麽樣子的呢?

高高的圍牆將基地與外界完全隔絕開來，三步一哨五步一崗，荷槍實彈的警衛部隊晝夜巡邏，大狼狗目光凶悍，對所有走過的人虎視眈眈;基地裡，各個角落被打掃得一塵不染，無數擁有極高智商和學歷的年輕人眾星拱月似的圍著一些白發蒼蒼但精神抖擻的老專家轉，全力以赴，廢寢忘食，像敢死隊向高地發動衝鋒一樣向一個個難題發動攻擊，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無數純粹是用幾倍體積的美元堆起來的先進儀器在全速運轉，蜂鳴聲不絕於耳……是不是這樣啊?

本來，蕭劍揚他們也是抱著這樣的幻想的，於是，現在他們正在冷冷靜靜的成飛大院裡發呆。要不是隨行的軍官一再向他們保證說這裡就是611所，如假包換，而且態度非常誠懇，曹小強早就將他扔進井裡了！這是什麽活見鬼的研究基地啊，一切都那麽陣舊，而且沒有多少人氣，怎麽看都像是丐幫總部！要不是親眼所見，打死他們都不敢相信這就是成飛的總部，這就是國家一級航空研究中心！

曹小強喃喃說:“我的天，我老家隨便一個村子都比這裡熱鬧！”

伏兵說:“你就別說風涼話了，這幾年軍工過得已經夠慘的了，你還往人家傷口撒鹽?”

八十初，中國意識到蘇聯那套是行不通的，繼續照著老路走下去只有死路一條，因此果斷決定放棄以前那種一切軍事優先、政治優先的政策，一切為經濟發展讓路。當時國家的國庫窮得老鼠跑進去都會流著眼淚出來，還得供養著一支兵員多達六百萬的大軍和同樣龐大的軍工系統，實在太艱難了。由於蘇聯已經露出頹勢，國家果斷裁軍兩百萬，同時下馬了一大批軍工研究項目，以節省資金搞經濟建設。這些政策都是非常必要的，中國真的養不起如此龐大的軍隊和軍工體系了，只能先委屈軍隊一下。然而，對於軍工來說，這是一件很殘酷的事情，超過一半的軍工廠和軍工研究所不是倒閉就是軍轉民(比如說專門生產手榴彈的工廠，原本有十七家，一下子倒閉了一大半，只剩下三家了，因為他們生產的手榴彈解放軍開足馬力扔上五十年都扔不完，留著幾家做做樣子就行了，沒必要再保留這麽多手榴彈廠。)，一些原本負責生產雷達、空空導彈的軍工廠轉而生產洗衣機、電冰箱、電飯煲之類的玩意兒，有些牌子還混出了名堂。但真正能夠成功軍轉民的軍工廠實在太少了，沒有了生產任務，沒有了來自軍隊的訂單，那些軍工廠紛紛倒閉，大量軍工科研人員失業。普通工人倒無所謂，大不了就再找一份工作，總過得下去的，但科研人員不行，他們隻懂得搞軍工研究，離開了軍工系統，不管把他們放到哪裡，他們都無所適從，在一家民用企業，這些擁有非凡學識的專家甚至還不如一名小學都沒畢業的農民工有用。幸存下來的軍工廠和研究所也好不到哪裡去，由於技術落後，中國生產的武器裝備很難搶到外國的訂單，基本上全靠軍隊養著，現在軍隊一下子裁掉了三分之一，而且繼續裁減，武器更新換代的計劃一推再推，連拿到軍隊的訂單都變得越來越艱難了，而他們維護生產線要錢，給工人發工資要錢，給退休工人發養老金要錢，搞研究要經費……方方面面都要錢，可是連訂單都沒有，錢從哪裡來?隻好減福利，減工資了，以至於很多工人和專家連溫飽都成了問題，有人苦笑:“玩手術刀的不如玩剃刀的，搞原子彈的不如賣茶葉蛋的！”不要懷疑，當時真的有這麽慘。

改革總是伴隨著動蕩，整個社會的方方面面都會受到強烈的衝擊，這就是改革的陣痛，在所難免的。只是，這陣痛真的太痛了，尤其是受到衝擊最嚴重的軍工和國企，整整一代人都痛徹心扉。

蝰蛇說:“我說你們就別廢話了，還是想想怎樣才能盡快找到能說上話的人，交了差走人吧，我可一分鍾都不想在這裡呆下去了，在這裡，我胸口像是壓了一塊大石一樣，氣都喘不過來了！”

蕭劍揚說:“我跟你一樣！”

正說著，一名不到三十歲的年輕男子帶著微笑走了出來。他的衣服打了十幾個補丁，頭髮有點亂，可能經常熬夜，那黑眼圈五十米外都看得清清楚楚，跟臥龍中心的國寶一個樣，眼睛還帶著血絲。蕭劍揚翻了個白眼，謝天謝地，總算有人出來接待他們了，雖然來的只是一個……呃，不大好確定身份，反正不是開叉車的就是搬重物的！這位也許是叉車司機也許是搬運工的年輕人打老遠向他們伸出自己的手，熱情洋溢的說:“歡迎歡迎歡迎，歡迎來到611所，現在我們的研究任務緊，人手又不大夠，怠慢了同志們，真是不好意思。”

蝰蛇向他敬了個軍禮，說:“同志你好，我們奉上級的命令護送一批具有研究價值的東西到611所來，交給你們研究，請問你們的宋總師在嗎?”

那年輕人說:“老頭啊?賣板鴨去了，還沒回來呢。”

所有人都傻了眼:“賣……賣板鴨！?”曹小強瞪起眼睛跳起老高:“你耍我們是吧?賣板鴨?整個研究所首席設計師去賣板鴨?虧你說得出口！”

年輕人歎了口氣:“沒辦法，現在資金太緊張了，上頭撥下來的那點經費連做研究都不夠，勉強發下來的一點工資，連飯都吃不飽，他有一大家子要養，隻好在下班後去賣板鴨掙點小錢補貼家用了。對了，上頭送了什麽東西過來?我記得我們好長時間沒有申請進口設備了啊。”

蝰蛇十分無語，讓司機把車開進來:“運進車間打開你不就知道了?對了，還沒請教你貴姓呢。”

曹小強不耐煩的說:“別請教了，我猜他準是開叉車的……趕緊把叉車開進來，把集裝箱弄進車間裡吧。”

年輕人翻了個白眼，捋了捋有些亂的頭髮，無語:“我像是開叉車的嗎?”

曹小強有點意外:“你不是開叉車的啊?那你是幹什麽的?”

年輕人說:“我是飛機設計師，姓楊，宋老頭是我師父！”

曹小強“呃”了一聲，蕭劍揚驚歎:“成飛還真是臥虎藏龍， 連個開叉車的都是飛機設計師！”

楊總師抓狂了:“我再說一遍，我不是開叉車的！”

那名帶路的軍官總算說話了:“楊總師是我國最年輕的飛機設計師，二十二歲就獲得了空氣動力學和飛行力學碩士學位，同年分配到611所參加工作，參與了殲七戰鬥機的改進，並且表現出色，是我們611所未來的希望。”

蕭劍揚怎舌:“二十二歲就獲得了空氣動力學和飛行力學碩士學位！?”他很懷疑如果自己去學這個，在二十二歲的時候考試分數能不能超過歲數。

空降兵少校說:“天哪，居然讓一位飛機設計總師親自出來迎接我們，真是折煞我們了啊！”

楊總師咕噥:“折煞個屁，要不是人手不夠，鬼才願意放下手頭的工作出來跑這一趟呢……文件呢?拿來。”

軍官趕緊拿出文件遞過去，這位仁兄接過來正要看，遠遠的走過來一位白發蒼蒼的老人，看到蕭劍揚他們，驚訝的叫:“喲，小楊，我們來客人啦?”

楊總師說:“嗯，來了一陣子了，說是奉上級的命令，送東西過來的……買菜回來啦?”

那老頭說:“嗯，買菜回來了。”把“買菜”二字咬得特別重，生怕別人聽不見似的。

可是等他走近後，蕭劍揚分明看到他菜籃裡碼著的全是那些被蟲子啃得不像話的，或者發黃了的菜葉，以他作為狙擊手特有的犀利目光，一眼就能看出，這些……全是在菜市場收攤後撿回來的，菜販子扔掉不要的菜葉！

我的天，這到底是飛機研究所還是丐幫總部啊?就算是現在的乞丐都沒有這麽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