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躺在床上的桃仡,還是站在窗前的桃逐虎與蘭子義,都沒有想到胡言亂語謅出來的一個理由居然歪打正著說對了。反倒是跟來屋中觀望的其他人歡呼雀躍,紛紛給桃逐虎道喜。月山間更是笑盈盈的走到蘭子義跟前說道:
“衛侯啊,大嫂都有身孕了,你還讓她下廚,你這麽做可說不過去啊。”
蘭子義立刻應道:
”那是那是,月兒說的可沒錯,的確是這麽個道理。“
然後蘭子義拍了拍一旁完全沒有反應過來的桃逐虎道:
“大哥,禦醫都確認了,你和嫂子這是要給我添侄子了。別愣著呀,嫂子還等著你說話呢!”
桃逐虎被蘭子義這麽一拍才算拍醒,他趕忙上前坐在床前握住桃仡的手,夫妻兩人就這麽互相握著看著,眼中淚光閃閃,久久說不出話來。
蘭子義看著自家大哥大嫂兩情相悅,溫存感人,自己也不禁被帶入氛圍,喜極而泣。宮裡來的禦醫不忍打擾屋中眾人的氛圍,悄悄地便想離開。蘭子義哪能這樣就放人走,他趕忙叫月山間取了五十兩銀子打賞禦醫。禦醫見到銀子推脫道:
“下官不過是過來為桃將軍夫人把了下脈,用不了這許多銀錢。”
蘭子義把接過月山間拿來的那一大錠元寶塞給禦醫,他說道:
“大夫您來可是為我家報了一個大喜,這點銀子我都還嫌少呢。您請收好,不要推辭”
禦醫見蘭子義盛情難卻,隻好笑納元寶。而蘭子義則追問道:
“大夫好不容易來一趟,不如為我大嫂開一副保胎滋養的方子,讓我嫂子補一補。”
禦醫聞言道:
“保胎的方子我有很多,但衛侯要知道,是藥三分毒,如果胎相沒有問題,那就沒有必要吃藥。衛侯家中不缺錢糧,每天給桃夫人吃些好的,水果魚肉再加上新鮮菜蔬,每日吃好就好,不用專門開方子補。不過要是衛侯堅持的話,我也不是不能開。”
蘭子義拱手道:
“多謝禦醫點撥,是子義糊塗,亂讓您開藥方。“
那大夫收拾好銀兩醫藥箱,向蘭子義回禮之後便往外走,同時他說道:
“如果今後桃夫人覺得身體不舒服,請及時來找我。不過依我剛才看的結果,桃夫人脈象四平八穩,母子安康,應該沒什麽問題。”
蘭子義聞言又拱手道:
“勞煩羽翼了。”
說著蘭子義便將禦醫送出門外,屋中其他人恭賀一番之後也覺得不應繼續打擾桃逐虎夫妻兩人溫存,於是便趁著蘭子義送人之際一起出門。一行人一直將禦醫送到府外才算作罷。
送走禦醫之後蘭子義心情大好,他由衷的感歎道:
“入京之後千頭萬緒,多沒有好事情,今天總算是碰到了一件喜事。”
一旁桃逐鹿桃逐兔,連同仇家父子同時說道:
“可喜可賀,的確可喜可賀。”
而月兒則皺著眉頭笑道:
“大郎不是早就知道大嫂懷孕麽,怎麽衛侯和大郎高興地卻像是剛聽到這消息一樣?”
蘭子義聽到月兒的話,自知說漏嘴,連忙補充道:
“大哥之前也只是猜得,這幾天這麽忙大哥也沒時間操心大嫂的事,今天多虧了月兒找醫生確定了這事,我當然高興了。”
月山間聞言笑道:
“看到衛侯你高興,婢子也就高興了。”
雖然蘭子義與月山間嬉笑歡快,但是其他幾人卻沒有那麽高興,
桃逐鹿便借機說道: “少爺,我回落雁關這些天來,有勞月兒姑娘打理府上財產,現在我人已經回來,這件事情就交還給我吧。”
月兒聽到這話嬌哼一聲道:
“男主外,女主內,女子心細,管錢比你們這些糙漢子精妙多了。二郎你與其盯著銀子不放,還不如多出去結交豪傑,替衛侯網羅勢力,那才是正路。”
桃逐鹿被月山間一句話頂回來,惡氣堵胸,氣得說不出話來。這時仇文若說道:
“衛侯的錢,無論是代公積蓄,還是曹老板借貸,都是辦公事的錢,說白了是府上的錢,不是私人的錢,要分內外也屬外,月兒你硬插手此事可說不過去。”
蘭子義也說道:
“月兒,我打小花錢便是我二哥做帳房先生,這麽多年他沒出過岔子。文若先生說的不錯,現在花的錢都是府上的錢,不是我私人所有,月兒你今天就把帳簿銀票交還我二哥吧。”
月兒被眾人針對,氣得直跺腳,她掩面做哭泣狀說道:
“二郎沒出岔子難道奴家就出過岔子?這幾日來我打理銀錢,府中柴米油鹽我哪件事情不操心,哪件事情沒辦好?你們張口閉口,處處針對我,說的我好想是貪圖衛侯錢財一樣?桃逐鹿你要把錢拿去便把錢拿去,你一筆一筆去查帳,看看這件天我吞了多少銀子?“
說罷月兒便哭了起來。
對於男人們而言這世上最難處理的莫過女人哭這件事情了。幾個男人面對哭泣的月兒都沒有辦法,活生生被晾在台上找不到台階下來。蘭子義則摟住月兒肩頭宏道:
“我的好月兒,不要哭了。內外有別,該我二哥管的就交給我二哥。至於我的零花錢私房錢,今後全由你來操辦,如何?我從二哥那直取的,用來私人開銷,打賞的銀子,今後就交給你了?”
月兒聽到這話擦了擦眼淚,哽咽道:
“衛侯你把私房錢交給我,難道能說明你信任我?你分明是信不過我才不讓我管錢的。”
說著月兒就又哭了起來。蘭子義則好說歹說,哄著討月兒開心。一旁的桃家兄弟與仇家父子見狀直搖頭,卻拿月兒沒什麽辦法。
幾人就這麽打打鬧鬧的回到府中,搬家搬了一天,又加上禦醫來的事情,大家也都累得夠嗆,晚上蘭子義也沒叫大夥一起吃飯,大家便各自吃了東西,回房休息去了。
蘭子義吃過東西,洗漱過後便早早入睡,但睡到半夜他卻又醒了過來,白天聽到的桃仡的故事盤旋在蘭子義心頭,讓他思緒萬千,難以入眠。
睡不著的蘭子義起床走到書桌前,他推開窗戶仰望夜空,一點一點整理自己的思緒。在聽說桃仡的事情之前,蘭子義一直覺得,隆公公作為內臣,辦事是很有章法的,隆公公並不像普通太監那樣作威作福,他手下的司禮監對內閣上奏的大事要事幾乎不做蠻橫的駁斥,只要利國利民隆公公便會準,可以說隆公公是個能臣。
但現在聽了桃仡的故事之後,蘭子義卻感到頭皮發麻,脊背發冷。一個太監居然可以把宮內人弄出宮外,再將宮外人弄進宮內,還能讓那人當王爺。這種通天手段已經不是人力可以做到的了,可以確定皇上現在就是隆公公的傀儡。可皇上被人把持做傀儡的事情居然沒人能夠看出來,連魚公公這個跟了皇上一輩子的奴才都看不出,這隆公公可得是有什麽本事啊?難怪入京之前娘親一直囑咐蘭子義,京城裡那個人和他沒有半點關系。
對於一個忠臣而言,得到這種消息應當立刻聯系內閣和魚公公,集結朝堂之力鏟除隆公公清君側。可蘭子義又不能那麽做,真要在這個時候把隆公公的事情捅出來只會讓給外朝諸位大人一個巨大的口實,諸位大人一旦有了誅殺宦官的借口,那肯定要上演一出十常侍之亂。以章鳴嶽的聰明才智,他肯定不會當何進,失去了合法性的隆公公,甚至是魚公公都只有束手就擒的份。而蘭子義與他父親蘭千陣更沒機會南下入京當董卓,只要章鳴嶽掃平了三大監的宦官,蘭家就徹底沒了靠山,等到太子登基,章鳴嶽輔政,他蘭家的下場就只能看章鳴嶽的心情了。
想了半天蘭子義雖然可以理清頭緒,卻不能找出下一步的方向,不過蘭子義還是想清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隆公公與德王的內情,他蘭子義現在絕不能說出去。想明白了之後蘭子義也累了,於是便躺回床上重新入眠。
次日起來之後,蘭子義派出小廝去請高延宗、李廣忠、周步輝,以及李敏純和戚榮勳這幾個人。桃逐虎喜添愛子的事情值得大宴一番,正好趕上蘭子義喬遷新居,正好可以設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