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子義聞言大笑,他像個老朋友也一樣牽著船家的手走往船艙入口,桃家三兄弟護衛在蘭子義身旁猶如虎豹,威風八面。這次船上的水手終於聽話了,他們低著頭站在原地,再也不敢動彈。
到了地方船家親自為蘭子義打開了船艙,船艙剛被打開便有一股熱浪撲出,把蘭子義衝的趔趄。桃逐兔扶住蘭子義道:
“少爺沒事吧?”
蘭子義重新站穩後笑道:
“好勁的熱風,吹之能讓人皮肉焦熟。看來這船艙裡一定臥虎藏龍,連氣息都是被硬關在門裡的。”
船家則勸說蘭子義道:
“侯爺啊,哪有什麽龍啊虎啊的,這股熱浪是被太陽曬出來。船艙裡的溫度比熱風還熱,進去只會中暑,侯爺您就別進去了,那裡面真不是人待的地方。“
蘭子義笑看著船家問道:
“不是人呆得地方?這麽說來船艙裡沒人了?”
船艦道:
“可不是?這麽熱的船艙哪裡能呆得住人,要麽怎麽甲板上聚集了這麽多弟兄呢?都是出來納涼的。”
蘭子義聞言點了點頭,然後他對船家吩咐道:
“既然這樣,那老板你把船員的花名冊給我吧。“
船家沒有明白蘭子義的意思,張著嘴愣在原地。蘭子義看著船家笑了笑,然後轉頭對一旁桃逐鹿吩咐道:
“二哥,拿上花名冊帶上台城衛回城清點這條船在岸的船員,甲板上的人我來點,我就想看看這條船的船艙裡有沒有人。“
船家聽聞此言恍然大悟,他再也繃不住臉上的笑,怨恨之情從他心中油然而生。不過蘭子義很享受船家的真情流露,他拍著船家肩膀道:
“老板能替我著想,子義真是感動。不進船艙就不進船艙吧,你把花名冊給我我點點人。“
船家瞪著蘭子義,他的下巴不由自主的微微發抖,可以看出船家的憤怒已經到達了極限。好在這時有個眼尖的水手來到船家一旁小聲提醒道:
“掌櫃的,你忘了,還有幾個人在倉裡守著呢,不是所有人都在甲板上。”
船家聽到這話回頭看了眼水手,然後他低頭用力咽下一口吐沫,那力道看上去幾乎是在往下吞刀子,然後船家重新抬起頭看著蘭子義,臉上僵硬的擠出來點笑容,他道:
“哎呀,侯爺,你瞧我這腦子,裡面還有幾個人呢,我給忘了。”
蘭子義笑看著船家,他點點頭然後走進船艙門口,他道:
“既然倉裡有人,說明裡面也還是人能呆的地方,我也是人,那我進去看看也無妨。”
說罷蘭子義深吸一口氣,跨步進艙,桃逐虎瞪著船家說道:
“站著幹什麽?上前引路!”
說罷便拉船家隨上蘭子義,而桃逐鹿則在進艙後攔住桃逐兔吩咐道:
“你留在門口,不許任何人進去。”
桃逐兔點頭應允,隨後桃逐鹿便跟上蘭子義沒入船艙的黑暗之中。
暑氣蒸騰,烈日當空,此等酷熱下人在街上都不願多走,更不要說呆在被驕陽烤了一天的船艙中了。早在蘭子義跳上船頭之前他便已經在心中掂量艙內的溫度,剛才開艙門之際將他撲倒的那股熱浪又拔高了他心中的預期。蘭子義以為現在再進入船內不會再有多大阻力,沒想到等他真的進入船艙後,他才明白自己有多麽高估自己的毅力。
蘭子義的一隻腳剛落入船艙,他的半截身子便已經濕透,在蘭子義另一隻腳走進之際,
他的汗水也跟隨著他的步伐落進船艙,變成了他的影子跟在身後。本來余杭海港,空中已經滿是水汽,沒想到船艙當中濕氣更甚,這麽大的水汽包圍四周,周圍的高溫無需媒介便黏在了艙中人的身上。蘭子義覺得現在的溫度根本不是從體外傳入的,他懷疑自己是不是吞下了炭火,那炭火把他的五髒六腑都烤熟,讓他腹中灼燒,消散不去。 剛進艙時蘭子義還想強撐,他可不想讓船家看出虛弱,可沒走幾步蘭子義便忍不住問自己大哥要水,只不過看了幾間船艙蘭子義便喝光了桃逐虎與桃逐鹿攜帶的水囊。
蘭子義見到了幾個留在艙中的水手,這些人全都赤身裸體的趴在窗口,他們貪婪的汲取窗口通入的些許微風,那已經成為了他們活下去的唯一動力,突然闖入的蘭子義並不能打擾他們分毫,除非是蘭子義堵住了住了他們享受的風口,他們才會挪動一下,然後憤怒的咒罵一句好讓蘭子義走開。
蘭子義計劃要走遍艙中所有房間,可他隻走了一半便覺得自己已經到達了極限,他兩眼昏花,腦袋眩暈,雙腳沉重,渾身濕透。
蘭子義扶著艙壁大口的喘氣,他實在是走不動了,必須休息,而桃逐虎則在此時湊近蘭子義進言道:
“少爺,我看我們還是出去吧。”
只是說出這麽簡單的一個句子,桃逐虎卻中斷了兩回用來喘氣。桃家兄弟與蘭子義一樣都是北鎮人,這樣的悶熱讓他們煎熬異常,而他們的水又全部省給蘭子義用,大量發汗之後兩人都有中暑的征兆。
在桃逐虎說完後桃逐鹿也說道:
“少爺,這裡太熱了,再往裡走我和大哥都會中暑,若是我們兩人倒下,少爺你可怎麽辦?”
蘭子義聞言抬起頭來,他回頭看著走過的船艙,那幽長的走廊居然像遊蛇一般擺動起來,連同這船家的面容一道逐漸猙獰。
船家雖然也覺得很熱,但他明顯比蘭子義更適應船艙中這種惡劣的環境,他揮手擦了一把汗,然後笑眯眯的對蘭子義說道:
“侯爺,我們還是出去吧,再走下去您的身子可是真吃不消。”
蘭子義沒有立即回答船家,他扶著牆努力的想從劇烈的呼吸當中平複下來,可試了試他才發現這只是徒勞。蘭子義絕望了,他想這種鬼地方絕對不是人呆的,無論是誰都不可能帶下去,季知年那種富家公子更也不可能,搞不好這位船家真的只是想要走私而已。
蘭子義喘了兩口氣後終於不再堅持,他掉頭想要原路返回,可就在此時,走廊深處的一個房間中卻傳來了“叮咚”的響聲,聽那聲音好像是杯盤落地的聲音。
蘭子義下意識的回頭望去,卻在回頭的時候看到了船家臉上一閃而過的恐懼,蘭子義注視聲音來源的方向,哪裡離他並沒有幾步距離。於是本打算要走的蘭子義又停下了腳步,他說道:
“再看那最後一個房間,看完我們就離開。”
說罷蘭子義便扶著牆壁走到那間房門口。
緊隨其後的桃逐虎上前推開房門,房中的人對蘭子義的到來很是驚訝,因為他明顯的渾身顫抖,而見到人的蘭子義他們更加吃驚,因為在這麽熱的天氣裡,那人居然緊緊裹著鬥篷伏在地上,連臉面都不外露。
蘭子義回頭大聲質問船家道:
“這是怎麽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