姽嫵猛地回過神,意識到剛才發生了什麽,有些後怕,心有戚戚地回過頭去看。
在蜃獸的幻陣中,心弦必須時刻緊繃,一絲一毫的壓力都不能有,精神壓力實在是太大了!
此時她也是面色慘白
再看向雲喜,動了動唇,有些生澀地道:“謝謝。”
雲喜隻一笑。
然而想到,此女在數萬年前已經死去,會出現在陛下的夢中,說明她應當就是死在這蜃獸的幻象之中……
她又笑不出來了。
正想著,姽嫵突然用力抱了她一下。
“謝謝。”姽嫵又道。
這仿佛是,來自數萬年前的聲音……
雲喜垂下眸,慢慢地走回陛下身邊。
……
在這樣的幻象之中,每過一秒,絕望就會加深一點。
眼前似乎是永遠也無法消散的灰迷霧。
天不會黑,也永遠不會亮。
月和走得不快。他明白,在蜃獸的幻陣中不能心急,不心燥,更不能平白浪費自己的體力。
急切破陣,有的時候也會成為一種執念。
雲喜和姽嫵跟在他身後,偶爾閑聊兩句。
姽嫵對她親近了許多,終是忍不住問了一句:“您真是……鳳棲公主許給主將的嗎?”
“……恩。”
姽嫵笑了起來,道:“可惜現在是戰亂,不然,又是一段佳話。”
此時月和突然回頭看了她們一眼。
雲喜微微抬眸,舉目四望。
雖然灰蒙蒙的一片……原來,這是她生命的起點。
她是被封沉萬年的人,一日蘇醒,物是人非。
那部族中驕矜的公主,神勇的天將,都已經消失在這天地之間。
走到後來,月和決定就地休整。
雲喜私心裡松了口氣,她腳下已經有些踉蹌了。
月和是朝著妖氣最濃烈的方向走的,推測應該是在靠近蜃獸的本體。
停下來以後,姽嫵就在四方安置下小木陀螺來探查妖氣。
那小陀螺一放下地,就自發自動地旋轉了起來,而且越來越快,後來就像瘋了一樣打轉。
姽嫵半跪在地上仔細觀察妖風的軌跡。
月和道:“離蜃獸本體越接近,幻陣的力量會越來越大,守神守心,莫胡思亂想。”
雲喜仰起臉,道:“陛下從來沒有雜念嗎?”
從剛才開始她就一直叫他“陛下”。
月和垂下眸,道:“雜念?為何要有。”
怎麽可能沒有雜念呢?
就算是上神,也總會有感情的吧。可是真的,一路走來,見識過各種各樣的貪嗔癡的誘惑,她和姽嫵還需拚命靜心念經不看,唯獨月和,仿佛絲毫不受影響。
雲喜嘀咕了一聲。
過了一會兒她又好奇地輕聲問道:“陛下剛才說了那樣的話,也不要緊嗎?”
她指的是……早前陛下說的,類似於對她一見鍾情那樣的話啊。
月和有些睥睨地看著她。
“只是一念罷了,不足以成執念。”
雲喜:“……”
原來只是說說而已的嗎?
雲喜垂下了眸。
雖然月和警告過她在這種時候不要胡思亂想,但她還是忍不住就想起了……
陛下到底為何,要抱她入棺?
青奴的心思她知道。
如今朝堂之上兩黨分立,若是陛下不在,雲喜當政,不說偏向井相,對他肯定是沒有好臉色的。
而作為陛下的骨灰級腦殘粉,在陛下不在的時候,謹防女王殿下爬牆也是他的重要義務。
陛下自己都表現出來幾次……
呵呵。
雲喜突然覺得身邊這個人有點討厭了。
他之前,親口說的喜歡。
其實也不過是如此而已。
陛下始終是陛下,蜃獸之陣中他也表現得雲淡風輕,令人敬畏。
想到這個雲喜又覺得自己有點好笑。早前不就知道他是這樣的人嗎。
那時候,王庭之中她隻想求生,心無旁騖地討他歡心就好了。
是後來……變得貪心了呢。
這個念頭讓她背脊發涼。
等她猛地驚醒,茫然四顧,卻發現蜃獸之陣並沒有什麽變化……
“怨恨?”他突然道。
雲喜一怔。
月和低下頭看著她,道:“你怨恨我。”
他非常肯定地道。
其實那種情緒遠遠達不到怨恨,只是多少有點失望。在蜃獸之陣中,被放大了。
雲喜動了動唇,道:“只是動了一念,不算怨恨。”
“為何動那一念?”
雲喜突然笑了起來,道:“您不知道,您本身就是個遭女子怨恨的人啊。”
月和:“……”
她剛剛變得輕松起來,不遠處姽嫵突然驚呼了一聲。
雲喜連忙抬頭望去,就見眼前原本荒蕪的平地下,仿佛有什麽巨獸正在地表下翻騰!
土地湧動!
姽嫵興奮地道:“主將!陣眼!”
雲喜精神一震!
連月和都站了起來,目光沉凝地望著。
“姽嫵,回來。”
姽嫵有些詫異,道:“主將,陣眼在此為何不破?”
說話間,那地表之下的巨獸終於湧了出來!
它體型極其肥碩巨大,仿佛是一條蠕動的巨蟲,一眼看過去也分不清楚首尾……
而此刻,它正抖動著一身肥肉,把身上的泥塊甩下來,看起來又像是在伸懶腰。
“姽嫵,本君令你回來!”月和突然大叫道。
雲喜一僵,隻覺得剛才的興奮都化於無形,變成了周身的冷汗!
姽嫵僵在原地沒動。
她眸中有些狂熱地望著眼前這巨獸!
很顯然,她壓抑已經太久太久了,現在隻想立刻破陣從這該死的地方出去!
雲喜向前走了一步。
月和立刻拉住了她。
她詫異地抬起頭看著他。
卻見他薄唇緊抿,似也有些緊繃。
他難得的,耐心地,道:“姽嫵,回來。”
可是姽嫵卻依然沒有動。
此刻,她全部的心神,都被眼前這頭巨獸給吸引了。
那巨獸太過龐大,完全看不清首尾,隻它打哈欠似的一張嘴,看清楚滿嘴鋒利的獠牙,才知道哪裡是它的腦袋。
姽嫵開始慢慢地向前走去。
雲喜大喊:“姽嫵!快回來!別再往前去了!”
她聽不見……
眼前滴答著涎液的巨口, 在她看來仿佛是通向光明和生機的巨門。
雲喜被月和死死拽住,急道:“陛下,陛下!”
月和手中絲毫不松,依然看著前方。
他道:“姽嫵,你眼前什麽都沒有。再往前一步,你便永遠都回不去了。”
姽嫵腳下終於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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