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因為今天秋風值夜,雲喜就沒有亂跑,只能乖乖睡在自己的寢宮裡準備失眠。
然而,就在她迷迷糊糊地要睡著的時候,門,突然被人輕輕地從外面,推開了。
雲喜警覺地睜開了眼睛。
黑暗之中,那人似乎氣定神閑,關門的動作雖然輕,卻很自然果斷,不像什麽小偷小摸的。
雲喜屏住了呼吸。
直到,一盞拳頭大的夜明珠,被從他的臂紋裡取了出來,照亮了半間屋子。
雲喜眯起了眼睛,道:“雲相,這個時候,你不在自己府裡好好呆著,跑到我這兒來幹什麽!”
聞言,雲染回頭一笑,道:“來看看喜兒是不是又不好入眠。”
雲喜失眠的毛病不是什麽秘密,秋風必然是告訴了雲染的。
可是這並不代表,他就可以半夜摸到女王殿下的房間裡來啊!
“我看雲相是想念蚩尤鼎和驚天戟了吧!”
她色厲內荏的樣子,就像是一隻紙老虎!
雲染放好夜明珠,索性走到床邊,坐了下來。
床上穿著栗色小中衣的雲喜,警覺地看著他。
“無事,只是突然想了起來,便來看看你。”他道。
雲喜白了他一眼,表達了自己的鄙視。黃鼠狼給雞拜年,能安什麽好心!
“明日朝會,喜兒必然又會很緊張了吧。”
雲喜摸了摸臂紋,稍微放松了一些,心想她倒是用不著怕他的,畢竟她有驚天戟。
她慢慢地道:“那麽,雲相是否能高抬貴手,且放了我們去?”
雲染失笑搖頭,道:“我走上這條路,便注定了不能停下來。”
這話自然在雲喜的意料之中。
他靜靜地看了她一會兒,突然道:“她……還在嗎?”
雲喜一愣。
然後,就感覺到自己內心深處,沉寂已久的那個靈魂,突然,又開始泛出一點,一點的漣漪……
“你畏我恨我,不過是因為她罷了”,雲染一笑,道,“其實你同她是不一樣的,你自己也明白。”
雖然繼承了記憶,擁有一模一樣的皮囊,可是她們真的很不一樣。
雲染既然敢做下這等大事,千年來所承受的壓力,自然不是常人所能想象。
從最開始的試探,利用,靠近,到現在,他猛然驚覺,身邊的人,竟然沒有一個,似她這般,讓他滿意。
不管什麽時候,因為什麽樣的事去試探她,總能夠從她口中,得出他滿意的答覆。
無論是氣急敗壞也好,還是隱隱的祈憐也罷……
經歷過榮成案,鮫人案開始的時候,雲染其實早就知道作亂的是誰。
可是他刻意,拖了幾天。自然是因為,這件事除了可以打擊到白奴,但同時也會給妖族,帶來一場血腥的災難。
他的部下們,並不在意妖族的死活,只是非常興奮地盤算著要怎麽利用這個機會讓白奴他們栽一個大跟頭。
而雲染,他的顧慮,沒辦法對任何人說。
鬱燥之時,竟頻頻產生一個念頭……
“不如去尋她好了,她必然能說出我想聽的話。”
這個幼稚的試探終究還是讓他滿意了。
可是可憐的小喜兒,在朝堂上被逼得渾身緊繃,負氣而去。
雲染這一生都在利用神族,雲喜也是神族,可是他卻是第一次,產生了愧疚……和心疼。
“你不僅同她不一樣,你同這裡的人都不一樣……”他忽而又道。
雲喜小心翼翼地看著他,心想,今夜雲相大膽闖入雲和殿,說了這些鬼都聽不懂的話,到底是發了哪門子的瘋?!
“您啊……要是沒別的事,您可以走了,真的。”雲喜道。
不然就先用驚天戟呼之!然後拍出蚩尤魔軍來把他送走!!!
雲染看著她緊張的樣子,便從臂紋裡取出一個小匣子,遞給她。
這是什麽?
他在雲喜面前把匣子打開,裡頭出現了一盞可愛的鵝黃色小花,小拳頭那麽大,花瓣層疊有序,像是玉石雕刻的一般漂亮。
可是它在呼吸,每一片花瓣,都柔和得輕輕顫動。
好香……
“這是初代夜神死後所化的寧盞花,具有催眠和安神的功效。”
所謂初代夜神,自然是指和月和資格一樣老的那一代純血古神。她在諸神之戰中隕落,死去以後葬於諸神之墓。可是她生前的淚珠,就化作了這種寧盞花,繁衍至今。
寧盞花神力柔和,天然無汙染……咳咳,而且還特別不好找。
若是在民間,一片花瓣,都價值連城。
雲染蓋上蓋子,把那個小匣子放在雲喜手邊,輕聲道:“若是不放心,可以尋白奴來驗過。”
“……雲相只是來送東西的麽?”
雲染笑了笑,道:“若非你願意,我現在是親近不得你的。那自然,就是來給你送東西的。”
真是……聽起來好溫柔的耍流氓。
“明日朝會後,盼能邀喜兒來我府中一聚”,他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道,“這是喜兒早就答應了的。”
的確啊,鮫人案剛出的時候,她是答應了……
雲喜沮喪地垂下頭,道:“雲相放心,我會去的。”
這時候,她肉呼呼的小手上,突然覆上了一隻冰冷的大手。
雲喜:“……”
“我說了,你同她不一樣。而我明顯……憐惜你的。若是你能夠放下她的事情,好好想一想,我可以,多等你一陣子。”
從前是提醒她,“你的時間不多了”。
如今卻變成了,“我可以多等你一陣子”。
他強調著雲喜和“她”的不同,大概是他這麽做的原因。
可是雲喜覺得,他太會騙人了……
更何況,她對他也沒有什麽興趣啊!她有阿水呢!
當然,她無論如何也不敢把這話說出來,只是瞪著眼睛看著他。
最終,他一笑,伸手摸了摸她的臉,道:“傻喜兒,快睡吧。”
言罷, 他便離開了。
雲喜自是不敢用那寧盞花的。他走了以後,雲喜便速度從床上滾了起來,拿著那個小匣子想要藏到盡量遠的地方去,想要明天給白奴看。
可是,面對這麽大一朵寧盞花……
雲喜突然想了起來,寧盞花如今采摘和保養都非常不易,雲染能一下子拿出那麽大一朵,而且還是配著同樣難尋的最合適的器皿……
如今並不是寧盞花的花期啊,他當是早有收藏的。
權傾朝野的雲相,難道也同她一樣,常常夜不能寐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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