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喂——”一聲尖利的叫聲由遠及近,當我回過神來時自己已經在小七懷裡。
只見她一臉凶相的指著七弦道:“姓七的你在做什麽呢,真是禽獸不如,這是公主,是你的主子,你怎麽可以趁我不在欺侮於她?”
“……”我呆了呆,眼淚汪汪的看向七弦,他倒是一臉無所謂,抱著雙臂站在那裡,似乎在等著小七把話說完。
“你還不服氣是吧,長得好看就了不起呀!公主對你這麽好……”
我有些過意不去,拉了拉小七的衣角道:“我想你弄錯了,他沒有欺負我……”
“沒,沒有……”她結舌,眼珠轉了一圈,然後訕笑道。“沒有就沒有吧,反正他也不是什麽好東西,該罵!”
“……”
七弦臉上一乾,卻沒有辯駁。只是淡淡的朝門外看了一眼道:“我們分頭去找小三月吧,如你所說宮裡很多人都想對付你,所以這消息不能走漏了,我們只能自己想辦法。”
“嗯,事不宜遲,現在就去吧!”擦乾眼淚,我一把拉起小七就往門外走。
雪停了,沒有風,氣溫卻還是很冷的。
小七一面朝手心哈著氣,一面搖晃著我的手。“小樓沒有回來嗎,小樓失蹤了?”
“知道了就別問,少說多做沒錯的。”
“可是……”她還想說是什麽,被我一根手指隻得噤聲。垂頭,一臉茫然的跟著我走出南廂房。
“這麽大的皇宮,我們這是要上哪兒找?”
她終於還是沒忍住問了一句話,而這句話我不知道怎麽回答,因為這時候我也在心裡問自己。皇宮這麽大,我們要怎麽去找阿呆?
“公主——”七弦突然叫住了我。
我茫然回頭,“啊?”
他跑到我面前站定,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天,最後湊到我耳邊道:“小心小人,凡事有我在。大不了我們離開這裡,現在的七弦隨時可以跟你走。”
我驚奇的看著他,這幾句話我一點也聽不懂。可沒等我發問他早拐過了水榭。“好了,我們各自出發吧,酉時時分在東廂會合。”
“他和你說什麽了?”
走出東華樓的時候小七那樣問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我沒有說真話,“沒,沒什麽,他說要我們別惹事。”
“我們會惹事,笑話!”
“可不是嘛,呵呵——”我乾笑著拉著她東邊各個宮殿走去,心裡卻一直想著七弦的那句話。
小心,他要我小心誰?
東華樓,別看它有個東字,其實它坐落於墨國皇宮的最西邊。
這座宮殿是二十年前建造的。十年前它的第一任主人音訊全無後就再也沒有人踏進過這宮殿一步,可是父皇卻在封我為公主後將這禁園賜給了我。
這些是我住進去之後才聽七弦說的,不好意思跟父皇說換屋子,所以就不情不願的住了下來。說實話除了怕“不乾淨”外這房子都很好,裡面的設施和美化搞得相當好,甚至比雲娘的宮殿還有余。
跟著宮牆之間的甬道一直向東走,一路上碰到很多宮衛和巡侍,他們很親切的和我打招呼。我一概點頭算過,生怕太多的交集會泄露了自己的心事或者降低了自己的身份。
快到香草閣的時候一隊巡侍照例打招呼,我點頭側身而過卻被一個巡侍隊長叫住。
我回頭看他,狹窄的甬道裡可以清楚的看見他們每個人的臉,那容顏都是清一色的黝黑健康,笑起來有幾分難得的青澀,我很唐突的笑笑。“有什麽事嗎?”
那領頭的小巡侍微微一笑,朝我恭恭敬敬的鞠了個躬。“回十一殿下,
屬下們剛打皇宮外回來,外面有兩位公子找嚷嚷著要找您。屬下見那盲公子身上戾氣太重所以就沒敢領他們進來。”兩位公子,盲公子?不會是阿呆那孩子吧?我心裡突地一跳,追問道:“是不是有一位公子穿紅衣服,長得很漂亮的?”
“對,一個紅衣,一個白衣,白衣的公子似乎目不能視物。”
紅衣八成就是阿呆了,只是那個白衣會是誰?不管了,先出去看看再說!心裡打定主意我開始與他們交涉。“
若是,需要走什麽程序?”
“呃,公主要出宮?”他顯然一怔,而後皺著眉頭問,“可有陛下手諭?”
“沒有。”
“令牌?”
“沒有。”
“都沒有?”一張微黑的臉龐上映出一絲迷茫,看樣子是個新兵,他顯然被我嚇壞了。若有所思的撓著頭許久又問。“公主可是有要緊事?”
“相當要緊。”
“宮裡有一條規矩:各宮主子在沒有陛下的手諭和聖旨的情況下可以出宮,不過生死自負。”
我喜出望外的瞪著雙眼看他,“就是說,可以出宮,只是出什麽意外的話自己負責?”
“不錯。”
這簡單嘛,我不告訴人家我家裡有錢,就沒人會招惹我了。能找到阿呆最好,萬一找不到我也可以回來繼續找。
“問你呢。”
“啊?”神遊三界的時候小七及時的拉了我一把,緩過來的時候看見他詢問的神色,以及那句小心翼翼的,“公主可是決定了?”
我裝模作樣的將手背在身後,老成的點點頭道:“容本宮想想,你們先忙吧。”
“屬下先行告退。”
“拜拜~~”
我笑眯眯的朝他們揮手告別,小七一把拍掉我的手,有幾分惱羞的道:“喂,你真的要出宮?”
我眼珠子轉了一圈後翻著白眼看她。“為什麽,不?”
“可是生死自負,這不是和軍令狀一回事嗎!萬一有個好歹你這輩子就長這麽大個了。”
我任由她點著我的額頭,想著她的話也蠻有道理的,可是阿呆是來投奔我的,我不能讓他這麽丟了。
“那也得去。要不,你就別跟我去了,回東華樓坐著。我出去一趟就回來,萬一有個好歹你也好找幫手不是?”我越想越覺得這是個好辦法,於是一錘定音。“得了,就這麽辦,你不許說不!”
她指著我的鼻子氣得直抖手。“我……你……你敢!”
我吊兒郎當的瞥著她,滿不在乎的道:“我怎麽不敢?倒是你,別忘了自己的身份,我才是公主。要你留在宮裡你就給我留在宮裡!”
“喂,喂,十一,你……”
我一路朝甬道東邊狂奔,幾個拐彎後就再也聽不到聲音。果然不出我所料,這丫頭是個路癡!
話說,我平日裡沒什麽興趣,就喜歡看看地圖,這墨國的皇宮分布圖我早就爛記於心了。小七很少出東華樓,她趕不上我也不稀奇。
按巡侍所說,我直接無賴兮兮的和門衛說,“我要出宮生死自負。”
那宮衛張了張嘴,最終還是什麽也沒說的幫我開了門。
我長噓一口氣,心想,果然膽小的怕膽大的,膽大的怕不要命的。
我一出城門就看見了坐在茶樓內的兩個少年,在熙攘的人潮裡一紅一白如此和諧。
紅的清新如天邊霞彩,白的純粹似漫天飛雪。
那紅衣少年是阿呆我不懷疑,只是那白衣服的又是誰?
前面就是茶樓,樓裡坐著阿呆,我茫然站在城門下,短短的幾十步卻邁不開腳。
除了豐清諾這塵世間還有人能將白衣穿到這個份上!這個盲公子,是敵是友?
我懷著一絲惴惴的警惕慢慢的挪向那座茶樓。
快到門口的時候我一個轉身,飛快的貼到窗邊。他們就靠窗坐著,虛著眼我可以清楚的看見阿呆的表情,而那白衣人背窗而坐,除了那頎長銷魂的背影外,我基本一無所獲。
我正準備就近原則爬窗而入的時候裡頭有了動靜。
“哥哥,你說那個大兵哥哥會把我的話帶給雲姐姐嗎?”是阿呆的聲音, 和往常一樣猶自帶著一絲委屈。
那人聲音壓得很低,像是在喉頭說。“不知道。”
“那如果雲姐姐知道了,她會不會來找我?”
“不知道。”
“呃……”這孩子顯然被這回答震懵了,定定的看著對面的人很久道,“那如果雲姐姐來了,你會不會讓我走?”
這回他沒有回答,順著光線,我看到了他淡淡的搖了一下頭,一聲清淺的笑聲穿破那三千流絲傳來。
我呆了,那顆伸出去的頭一時間收不回來。
“雲姐姐,你來啦!”
呃,目標暴露……
我慘笑一下,繞了一大個圈走進茶樓。
白衣少年依舊四平八穩的坐在位置上,閑逸的舉杯品茶。一副怡然自得的樣子,依舊看不到臉。
阿呆站起來拉著我的手,笑得燦爛。“姐姐,我就知道你會來的。”
“當然要來咯,怎麽會丟下我的寶貝不理呢。”
“咳咳咳——”
也許是我說的話真的有點肉麻了,那白衣少年一口茶水就噴在了桌上。
我尷尬看著那攤水漬,“呵呵,不好意思,這位公子讓你見笑了。”
他使命咳了一陣,擺擺手道:“無妨,請坐。”
我拉著阿呆老老實實的坐到對面。向來好色的我坐下的第一件事自然是一睹尊容。
淺銀色的面具自額頭一直蓋到臉頰處,尖削而棱角分明的下巴此時微微揚起。斂著眸子,看不到他的眼神,只是那卷翹濃密的睫毛在光輝裡一閃一閃的,很是動人。
饒是我如此平庸無才,腦海也在那一瞬間靈光乍現的冒出了八個字:清華如月,不染滴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