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宮內,罪臣聽宣。WwΔW. LieWen.Cc
陛下賜死。
拂謠跪在殿中,神情如釋重負。
綏綏依然站在陛下的左手邊。他罷朝已經很久了,今日卻來了。可他一直把臉扭在另一邊,半眼也不曾看她。
雲喜坐在陛下身邊,此時把綏綏的神情看了個正著。
那破碎哀淒的絕望,讓她也不禁紅了眼眶。
她想站起來。她想,現在下跪求情,還來不來得及?
但是陛下把她的手,按住了。
拂謠太可惡,可是這一刻,不知道為什麽一點兒都不大快人心。
這一切已成定局,下午她就會被推上誅仙台。
等人都散去以後,雲喜試圖追上綏綏,可是他走得很快,眨眼就消失在人群中。
陛下道:“喜兒。”
雲喜回過頭看著他,有些茫然。
君上以手支著額,神情有些嚴厲。
“你差點踩了界。”
之前她是可以求情的。但是她沒有,因為她一直沒下定決心是否要求情。結果剛才她又按捺不住了,結果已經宣布,她甚至想要跪下求情。
“你是女王,雲喜。以後,你會是仙後。”
雲喜有些暴躁,道:“是……我只是覺得我錯了。我也是到現在才想通,之前我太小家子氣了。因為那點兒女私情而厭棄她。可她是個好官。我的下屬,沒有誰有她那麽能乾又那麽盡心。這些我都忽略了,只因為,只因為……”
只因為她傷了綏綏的心,雲喜就討厭她!
“她犯下大錯。”
“可以赦的,陛下。”
“結果已經宣了。”
雲喜噎了一下,頓時暴跳如雷,道:“是了,您也覺得是可以赦的,可是您沒有。現在您的意思是說,是我沒有早早地來求情嗎?所以,她會被賜死,都是因為我咯?”
陛下有些無奈,道:“孤只是想告訴你,別那麽衝動。”
雲喜:“哼。”
陛下盯著她賭氣的白嫩小臉,磨了磨牙。
……
得了結果,拂謠整個人都輕松了起來。
她此時就要被押送誅仙台侯刑。
綏綏追了上來,道:“拂謠。”
她回過頭,面色蒼白孱弱,卻對他一笑。
綏綏盯著她,道:“後悔嗎?”
拂謠輕輕搖頭,道:“不後悔。縱是再活一次,我也會這樣的。”
綏綏沉默了。
“大人……不要為我傷心,我這樣的人,不值得。”她道。
綏綏有些尖銳地道:“我並不傷心,只是不甘心。你那麽怕死,那麽懂得趨吉避凶。可是你卻死也不肯向我低頭。這個坎,我過不去。”
拂謠看了他半晌。
他低著頭,兩個大耳朵也垂了下來,顯然十分失落。
拂謠想起,那天晚上,他喝了赤鱬酒,滿心歡喜地唱那歌。
“綏綏白狐,九尾龐龐……”
她知道,他愛她。
“我綏綏向來縱橫情場,人見人愛,花見花開。不是沒被人利用過。可是從來沒有人像你這麽無情,拂謠。”
這話不知道為什麽,讓拂謠有點想笑。
“你我相伴,不過數月。如你所言,你縱橫情場,什麽沒見過?你難道,看不透我的心思?”她有些調侃地道。
綏綏搖搖頭,道:“看不透。”
她突然覺得悲哀。
天狐何其聰明,哪裡會輕易被騙?何況,她做得也並不是十分完美,確實是有不少漏洞的。可是他竟是沒有現……
像他這樣的人……
當他看不透一個人的時候,便是真的愛了。
可惜她面前擺著的是死路,已成定局。便是能活,恐怕也只會繼續辜負。
或許是將死,讓她有一種衝動。
她本以為,她會把這個秘密帶到墓裡。
“我曾經,傾心愛過一個人。他比不得你,連你一根頭絲都比不上。可是,那個時候,我很天真。我以為,他的眷顧是最大的恩賜。我剖了真心獻給他,最終,卻被棄之如敝屐。”拂謠低聲道。
那個人,就是虞令。
對於拂謠來說,這世上最悲哀的事情,莫過於她深恨著自己的父親,卻又愛上了和父親相似的人。
那次她差點就死了。終於活了下來,還成功地翻了身。她就警告自己,這一生,都不可以再對任何人動心。便是動心了,也要深深藏住,不能讓任何人知道。
綏綏靜靜聽著。他的眼神如此專注,平靜,又仿佛壓抑著什麽,最可怕的東西。
“你查過我的過往了。我是個,一丁點兒自尊都沒有的人。為了活命,我什麽都做得出來。”
綏綏啞聲道:“可是你卻跟我倔到現在。”
拂謠看著他,伸出冰冷的手,輕撫他的臉,喃喃道:“那是因為,我早就對你,動了心。我隻想在你面前有一些自尊……”
他抓住她的手,道:“哪怕前面擺的是死路,也不求饒嗎?”
她笑了起來,淚水卻奪眶而出,道:“是啊,我寧願去死。”
哪怕臨死之前,仇人反撲,燃起的那恨,卻也不足以,讓她在他面前低下頭。
那一瞬間,甚至連恨,都不是那麽重要了。
她是個病態的人。愛得病態。
而此刻她只是幾乎貪戀地看著他。他的眉,他的眼,他的每一個神情,仿佛要把那些都深深地刻入元神深處帶走。
“不要不甘心了,天狐。你依然人見人愛,花見花開。我愛你成癡,甚至不怕死。我傷你,亦是傷我自己。我走了以後,你去找個單純些的好女孩,配得上你。”
她最後看了他一會兒,然後抽回了手,背對著他,垂著頭走了。
天狐就這麽站在那,看著她單薄孱弱的背影漸漸遠去。
半晌,他咬牙切齒地道:“我就知道……不是死到臨頭,竟是從你嘴裡逼不出實話!”
他猛地轉過身往正殿的方向走去。
突然迎面看到一個人步履有些奇怪的, 匆匆路過。
天狐眯起了眼睛,道:“哎,那個誰!”
那人回過頭,臉色有些茫然。可不正是,前幾日差點被女王打斷腿的,虞令?
“大人?”虞令有些奇怪地道。
天狐笑眯眯地走上前,道:“跟你借點東西。”
虞令連忙道:“大人請講……”
話沒說完,突然覺得胸口劇痛,然後一空。
帶血的狐爪,從他胸腔裡,生生掏出了火紅的心臟。
虞令不可置信地瞪著那隻手。
綏綏淡淡道:“借我玩玩,回頭還給你。”
虞令倒地之前,甚至下意識地想要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