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果然像白檀卦上說的那樣,收獲頗豐啊!
林洛正暗自感歎著,就見抽空進屋溜達歇腳的白檀湊了過來:“老大,那小子是誰啊,有什麽本事居然都不用測試?”
林洛心情不錯,難得晴空萬裡的耐心解釋道:“曾經在大街上遇到的一個小偷,身手很是不錯。”
“小偷?!”白檀錯愕,難道這年頭小偷也已經成了需要特殊引進的人才?讓他去偷東西為小隊的建設添磚加瓦?
林洛一看白檀臉上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麽,端起桌上的水小啜了一口似有慢悠悠地道:“不管是小偷也好,其它的也好,只要是高手在哪裡都不會被埋沒,總會有適合他們的地方,端看怎麽用了。”
白檀一聽,眼睛頓時一亮,目光炯炯的望向林洛:“有道理,老大,你想用他做什麽?”
林洛一頓,輕咳一聲:“……以後總會用的到。”
“……”白檀嘴角一抽,還以為老大有什麽計劃,沒想到就是說的好聽。不過這話他可不敢說出來。
林洛又啜了口水,將水杯放下,再抬眸將白檀的表情盡收眼底,清了清喉嚨正要說些什麽,突然門外傳來了一陣騷亂聲,林洛不由止了話頭,和白檀一起張望了過去。
只見透過綠色的藤蔓的縫隙,隱隱約約可以看到原本在門前圍的水泄不通的人群突然混亂了起來,驚叫聲、咒罵聲、凌亂的腳步聲此起彼伏,伴隨著這些聲響,人群很快從中間裂開了一條一米多寬的空曠通道,一個人從遠處一步一挪的走了過來,此人所過之處,所有人都不約而同的捂住了鼻子。
“天啊,這是什麽味啊,太惡心人了。”
“是啊,好像一年沒洗澡外加臭魚腐爛的味道。嘔~”
“這小子不是難民區那邊那個掃把星嗎?他怎麽也來了,大家快躲開!”
“掃把星?這位大哥能不能跟我們說說?”
……
“老大,你聞到了嗎?這人是幾輩子沒洗澡了,我不行了!”隨著人群議論紛紛的聲音,白檀也忍不住臉上一皺,露出了嫌棄欲嘔的神色,抬手捏住了自己的鼻子。
守門的凌晨凌楓以及屋內的花紅袖也都不由得做出了同樣的動作。
林洛嗅了嗅空氣中戴著口罩也不能阻隔的越來越濃重的難聞氣味,體內的內循環自動開啟,眼睛閃過一抹興味。
大手一揮,藤蔓從中分開,一個打扮比剛剛的李鬼更為怪異的人走了進來。
來人體型十分瘦小,身高看上去不足一米六,整個人被一件寬大的過分的黑色長款連帽呢絨外套包裹的嚴嚴實實,大衣看上去有些舊,邊緣棱角處已經出現了明顯的磨損痕跡,衣服在白天的光線下閃著不正常的黑亮光澤,應該是很久沒有洗過了。
隨著他的走動,衣服也在不停晃蕩著,如同小孩偷穿大人的衣服一樣看上去十分怪異。
除此之外,呢絨大衣的帽子已經被他戴在了頭上,臉上有一副大大的黑色墨鏡和一個黑色口罩,手上戴著一副有些破舊的黑色手套,全身沒有一處裸露在外面。
甚至讓人判斷不出他是男是女,也判斷不出他的年齡。
此人一步一步的向前走,走的仔細又認真,每一步都像是被他精心丈量過得,每一步的步子看上去都是一般大小,手臂擺動的幅度也是一般無二,走路的頻率則維持在一個不緊不慢的狀態。周身彌漫著一種壓抑而神秘的氣氛。
他低垂著頭走到房屋中間站定,兩手規規矩矩的垂放在大衣兩側,身姿筆挺。
“我叫唐糖,請問要考核些什麽?”來人始終沒有抬頭,略微有些粗噶沙啞的聲音透過口罩傳出。聲音偏中性,還是辨不出男女。
“你有什麽特長,或者說身體有什麽特殊之處?”林洛盯著怪人,眼中的興味更盛了,她在考慮如果對方說身體天生有臭味,她要不要收下他(她)。直覺的,這個人應該也是符合她要求的人。
“……我沒有什麽特長,不過我的身體確實有些特殊——”口罩下的聲音再次響起,裡面透著拘謹。
“等等,你能把眼鏡口罩摘下來嗎?嗯……手套也摘下來。在屋裡並不需要這些東西。”叫唐糖的人正要說下去,林洛就突然出聲打斷了他的話。
此時林洛已經站了起來,兩隻手臂撐著桌沿,眼睛盯著對面,手指不自覺的彈動著。
白檀站在一邊,見到林洛的小動作,心裡不禁一動,看來老大又找到感興趣的東西了,真是難得。
從前他跟在老大身邊的時候就發現,每當她遇到感興趣的事或是思考的時候手指就會不自覺的彈動手指。這個小習慣可能連她自己也沒發現。
現在看來,老大雖然失憶了,但是身體還殘存著過去的某些記憶行為。這讓他無端的升起了一種親切之感。
在他看來,這代表著老大的潛意識裡還是那個她,盡管現在的性格脾氣讓他有些陌生。
想到這白檀這次回來見到林洛的的心驀地放松了不少。
就在白檀走神的時候,對面的人也在靜默了半分鍾後再次開口了:“對不起,不管是眼睛口罩還是手套……我……都不能摘下來。”
叫唐糖的人聲音明顯有些微不穩,不過語氣卻十分堅定。
說完這句話好像怕他們誤會一樣,又慌忙補充道:“我這是為你們好,真的,我不能摘下來,要不然你們會倒霉的。”
林洛沒再堅持,閃耀著爍爍星眸,嘴角緩緩勾起一抹笑:“嗯,那你繼續。”
唐糖一愣:“繼續什麽?”
林洛莞爾,還沒說話,旁邊的白檀就已經捏著鼻子嗤笑出聲:“你來了半天了除了個名字,我們對你什麽都不知道,別忘了你是來幹什麽的,你說繼續什麽?”
寬大衣服下的小人兒呐呐如蚊子的聲音傳來:“……對不起……”
望著面前的唐糖,林洛通過對方的聲音判斷,對方應該是不好意思了。難道對方是個女孩子,這麽容易害羞?
林洛心思一轉即過:“繼續吧。”
唐糖垂在身側的手倏地攥緊,小小的身子猛的緊繃了起來,說話的聲音也繃的緊緊的,還帶著難掩的緊張:“我也不知道我這符不符合你們的要求,我身體……有些特殊。
如果是異能者接觸到我的身體,他們體內的異能就會有一段時間停滯不能使用,而且異能會在短時間內莫名其妙的消耗掉一部分甚至降級。
而如果是非異能著碰觸了我的身體,那麽他們就會出現頭暈惡心渾身麻木等症狀,要一動不動的在床上躺一天才能好。
我……身上的氣味也有些特殊,稍稍聞點沒有關系,如果和我在同一個屋子呆的太久,也會出現上面的那種情況……
還有,我的眼睛如果盯著一個人看超過五分鍾,那個人就絕對會走霉運,百試百靈……
不過,只要我平時注意和你們保持距離,我一定不會對你們造成困擾的。希望你們能給我個機會,讓我參加完選拔,不要輕易的拒絕我,我也可以跑腿打雜,什麽髒活累活都能乾……”
隨著唐糖斷斷續續的敘述,她身上給人的那種壓抑的感覺更勝了,特別是最後那句話,林洛甚至從中聽到了難過、無力以及來自命運的哀求之聲。
沒人知道,他已經沒有辦法了。在這世上唯一一個還敢稍微靠近他,接濟他一二的阿嬸再也回不來了。他躲在角落裡,聽人說阿嬸是被喪屍活活咬死了。
死了……雖然阿嬸只和他相處了幾個月,可是從小就是孤兒的他早已經將阿嬸當成自己的親娘看待了。
現在唯一的親人死了,自己沒辦法再透過阿嬸賣一種很難尋到只有基地實驗室需要的變異草買吃的了,也因為阿嬸的死更沒有人敢接近他了,他們說他是掃把星,誰靠近他都會不得好死。
他已經餓了三天了,不是沒有晶核,他的口袋裡還躺著幾枚阿嬸幫他換來的晶核,可是卻沒有敢收他的晶核賣吃的給他,他們說怕染上霉運。
所以,這裡或許是他唯一的機會了,活著的機會。只要他們肯收留他,他願意做任何事,只要能活著。
望著眼前這個漸漸收聲,有些局促不安的人。
林洛心裡一動,視線從對方的身上掃過。終於明白為什麽打扮成這樣了,他穿成這樣就是不想連累別人吧。
眼眸微垂,再抬起,林洛面容平靜的道:“唐糖過來,白檀你退開。”
“老大——”白檀臉色一變,似乎明白了林洛想做什麽,忍不住叫出聲。說不好聽的,這個人可以算是個五毒俱全的人了,不躲著他走就好了,怎麽還能往上湊,老大再厲害也不能接觸這種人啊!
可看自家老大的臉色,白檀還是咬牙稍退了幾步。
唐糖進門後第一次抬起了頭,因用力過猛,她頭上過於寬大虛攏著的帽子不禁向後滑落而去,直滑到後腦杓的位置才堪堪停下。
他的腿更是不自覺的後退了幾步,似乎不敢相信有人還敢靠近他。
難道這個他們稱為老大的女人沒有聽清他說的話嗎,還是嗅覺有問題,沒有聞到他身上這股難聞的連她自己也難以忍受的怪味嗎?
難道是想看看自己說的是不是真的,再決定收不收留他?
直到林洛又催促了一遍,唐糖才遲疑的朝林洛走去,只是在離她一米多遠的地方站住了。
“再近點。”林洛再次出聲,面容平靜的讓人看不出她在想什麽。
唐糖不安的原地動了動腳,望著眼前這雙比天上星雲還美麗的雙眸,裡面的幽深和平靜竟奇跡的讓他原本以為已經沉寂的心竟再次跳了起來,無端的,他覺得安寧。
有多久沒聽到過有人對他說“過來”了,他這如同被命運詛咒的人,聽到別人說的最多的就是“走開!”“滾!”,這聲“過來”真是久違了。
恍惚間,唐糖已經不知不覺站到了林洛面前一尺之遙。
就在此時,林洛突然按住了唐糖的肩膀,抬手拿下了他的眼鏡。
驟然轉亮的室內光線,將唐糖的眼睛刺的有些發疼,他這才明白對方做了什麽,臉色刷的一白,身子掙扎著就向後退去,臉更是在第一時間偏向了一邊。
“你快松開我,我剛剛說的都是真的,小心你也中招!”
而林洛卻並沒有放過他的意思,鉗製對方身體的大手又增了一分力道,另一隻手則抬起來陸續拿下來了對方的口罩、帽子、手套。
“老大!”
“老大!”
一直觀察這邊動靜的白檀以及凌晨見老大毫不顧忌的就碰擁有“掃把”體質的人,不禁同時驚呼出聲,凌楓和花紅袖也擔心的變了臉色。
“別過來!”林洛阻止了四個人想要過來的動作,打量著此時已經露出真容的人,眼中閃過一抹訝色。
面前的小人兒,並不像她以為的是個黑不溜秋煤球一樣的人。臉上的皮膚光滑細膩,彎彎的眉毛,彎彎的眼睛,瞳仁如同紫葡萄一樣又大又圓,小鼻子小嘴,拚湊出一張稚嫩略帶著嬰兒肥的小臉上,只是可能因為臉部之前長時間被遮掩的緣故,現在有些不正常的蒼白,還有實在是太瘦了。
微有些乾枯發黃的長發被他胡亂的攏起盤在腦後,那亂糟糟的參差不齊的頭髮如同被野獸啃咬過一樣。
而就是這樣也不能掩蓋一個事實——他竟不是“他”,而是“她”!而且是個年紀絕對不會超過15歲的小姑娘。
望著此時正偏著頭極力躲開自己的女孩,透過毛呢大衣感受著由對方身上傳來的顫抖。林洛不動聲色的又牽起了對方的白皙軟嫩小肉手。
維持著這樣的姿勢,靜靜佇立在原地,等待了片刻,見身上什麽異樣也沒有,才開口:“你看我沒事。你轉過頭來。 ”
唐糖猛的回轉過頭來,望著林洛溫言軟語絲毫異樣也沒有的樣子眼中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情。
沒有人比她自己更清楚身上能力是怎麽一回事了。
自從有了這個能力,她不敢接觸任何人,不敢和任何人相處,不能像正常人一樣和別人做任何親密的舉動,擁抱、牽手、勾肩搭背等等更是完全與她絕緣。
她甚至連在站在一旁看著別人嬉笑打鬧的權利也被剝奪了,因為她如果這麽做了就意味著為別人帶來噩運。
連她唯一一次鼓起勇氣嘗試著相處的阿嬸也被她害死了。
她已經習慣了不能和人接觸,被動的承受來自四面八方的質疑、謠言、辱罵等等。
可是現在,突然出現一個人沒有怕她,還拉住了她的手,這怎麽能不讓她心顫呢。
就是阿嬸都從沒有和她這樣的靠近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