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魏無忌後,鄭大力帶著臨時劃到手下的兩百來人,在黑暗中潛行著。
雖然鄭大力接了魏無忌的軍令,但實際上,他還是對此行感到心驚肉跳。
以區區兩百人,就敢拿去捋陳人萬余大軍虎須,鄭大力實在是有些佩服自己公子的勇氣。
遍數天下強軍,就是鄭大力曾經為之為之自豪的魏武卒,也不曾有過如此經歷吧!
“反正也回不去了,不如就再瘋這最後一次吧!”鄭大力低語道。
雖然心裡忐忑,但鄭大力還是保持住了表面的平靜。
要是他都扛不住了,手下士卒們好不容易才凝聚起來的戰意,恐怕馬上就會煙消雲散。
久經戰陣風雨,鄭大力面對強敵能面不改色,下面的士卒就很難有這份能耐了。
就這樣,魏軍士卒就這麽沉默著往前走著,輕微的馬蹄聲在山林裡漸行漸遠。
鄭大力在隊伍前面,維持著整個隊伍的方向。
這時,只見一騎卒打馬靠向鄭大力,壓低了嗓子,一臉悲觀的說道道,“將軍,咱們去了,還能活著回去嗎?”
這士兵也是聽了魏無忌的慷慨陳詞,知道對面敵人的咄咄逼人,雙方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不得不拚命。
再加上魏無忌提出的按軍功授田爵,讓他徹底下了決心,為自己為家人博個富貴,便應了征召,這也是大多數士卒的心思。
但現在越接近敵人,他的心裡也就越沒底,看向無邊的夜色,越覺得危機四伏,步步驚心。
鄭大力忘了身邊士兵一眼,面不改色道,“怕什麽,陳國人不過是土雞瓦狗,身為我大魏正卒,還怕了他了?”
而後,鄭大力扯高了嗓子,對身後眾人道,“爾等可是我大魏各郡選出來的良家子,是天下第一的大魏的士卒,你們還能怕了陳人這些軟教蝦?”
“再說了,這黑燈瞎火的,陳人兵力再多,又有何用?難道他敢一股腦的殺出來?”這話,鄭大力是對著身後一眾人說的。
鄭大力覺得,現在還是把話挑明了,讓大家心裡有個底的好,免得打起來再生出亂子。
“陳人現在其實比我們更害怕,我大魏十數萬大軍雄據長平關下,距此不過百裡,更有列國為之膽寒的魏武卒壓陣。”別看鄭大力一副莽漢樣子,說起話來照樣頭頭是道。
“你們說,怕的人,該是我們還是陳國人?”鄭大力也學著魏無忌的樣子,對眾人厲聲問道。
果然,在聽了鄭大力的鼓舞之後,士卒們的精氣神明顯有了提升。
一想到自己背後,還站著這麽強大的後盾,該害怕的,不就該是陳國人。
“將軍說的是,陳國不過是彈丸小國,如何能與我大國爭雄。”摻雜在士卒之中的什長隊率們也適時附會道。這些久經戰陣的老行伍們,對大魏的強大更有信心。
鄭大力繼續道,“諸君,公子可是說了,此戰所得軍功,不單授田,還可授爵。”
對此,才是在此士卒們真正為之瘋狂的,特別是憑軍功而授爵者,遍數大魏各軍,也是極為稀少的。
而今天,隻要你砍下五個腦袋,就可以得到爵位了,這又怎麽不讓士卒們瘋狂。
“萬勝!”有士卒呐喊道,臉上再不見一絲陰霾。
聽見眾人變得粗重的鼻息,鄭大力連忙做了禁聲的手勢。這要是動靜大了被敵軍斥候發現,然後一鍋端了,那就笑死人了。
見眾人按住了心情,
鄭大力又交代道,“行了,都打起精神來,等會靠近陳人之後,要是打起來了,別和陳人死磕,把他們往公子設伏的地方引才是一等一的大事。” 交代完後,鄭大力便令大軍徹底絕了聲響,隻有輕微的馬蹄聲微微響起。
夜色裡,陳軍此時也有條不紊的行進著。他們滅了火把,用棉布把馬踢包裹起來,以防止被敵軍斥候發現。
陳軍士卒們彼此依靠上級軍吏的低喝聲,維持著整個大軍的陣型。但相比與白天來說,整個大軍的隊形難免會走樣。
張雲梁在中軍的護衛下,依然沒有足夠的安全感。和鄭大力不同,一開始接下軍令時,他豪情萬丈,大軍在握的他覺得沒有什麽能夠打敗自己。
但是今天先頭部隊受挫,卻破壞了他的好心情。趕著夜色渡河後,不知怎麽的,越往前行他就越發有些不安,總感覺從黑夜裡會衝出大隊的魏軍來。
拉了拉領口,感覺到燥熱消退了些後,張雲梁對身邊的軍將說道,“姬暉,傳令下去,各部注意大軍行進時的警戒,別被魏國人鑽了空子。”
那叫姬暉的軍將打馬上前,苦笑道,“將軍,您這已經是第三次吩咐這個了。”
張雲梁一愣,心下狐疑道,是嗎?我怎麽不記得了,難道我真的太緊張了?
歎了口氣,張雲梁道,“魏人大舉犯境,國家危難之際,吾蒙君上信任以承大任,由不得我不謹慎啊!”
姬暉笑了笑,繼續勸慰道,“將軍且寬心,魏人雖強,但咱們的盟邦秦國,也不是吃素的。有秦人在前面吸引住魏軍主力,魏人想必也是應接不暇了。否則,又怎會連續從側翼往長平關下調兵,讓咱們來鑽這個空子呢!”
雖然姬暉說的輕巧,但張雲梁還是覺得有些不安。橫壓天下,縱橫四方的大魏國,其掀起的風雨,比之當年能和全天下扳手腕的晉國,都是不遑多讓的。魏人如此強大的實力,怎能讓他視而不見呢。
正當張雲梁在思索著,大軍往後該然後部屬,以配合己方主力的進攻時,前軍突然響起了騷動的聲音,把他的思緒又牽了回來。
“怎麽回事?”張雲梁慍怒道。他千方百計減小大軍行進的動靜,才勉強把聲音給壓了下來。這下可好,前面直接鬧騰起來了,這還隱蔽個屁。
“快,去看看,怎麽回事。”姬暉也坐不住了,對身邊的親衛吩咐道。
“諾。”那親衛連忙縱馬而去。
“要是王固山那小子再出什麽叉子, 老子扒了他的皮。”張雲梁強壓住怒火,低聲吼道。
對於張雲梁來說,。作為陳軍先頭部隊主將的王固山,實在是太不靠譜了,手握三千騎兵,卻連區區三千不到的魏國殘軍都奈何不了。不但被人打了耳光,還毀了大軍渡河的橋,簡直無能至極。
張雲梁已經決定,此戰之後,必向君上進言,免了王固山的騎軍督尉。棄守大石邑的魏軍主將無能,王固山比之也差不了多少。
這時,先前派去打探情況的親衛也回來了,隻聽他道,“稟報將軍,前方發現魏軍,王將軍所部被其偷襲,死傷十數人。”
“我不是叫他注意防備嗎?他都當耳旁風了?”張雲梁大怒。那親衛首當其衝,被嚇得差點掉下馬去。
“將軍息怒,這時候你可亂不得。”姬暉連忙勸解道,然後又對那親衛問道,“現在魏人何在,可被王督尉拿下了?”
那親衛答道,“魏人一擊之後,便立即遠遁。王將軍估計出魏人不過兩百騎,正組織部下準備追擊呢!”
“混帳,誰讓他追擊的。”張雲梁又是一聲喝罵,這要是中了魏軍的埋伏,誰單的起責任。他張固山擔不起,自己也難辭其咎。
這次,沒等姬暉說話,張雲梁就發令道,“趕緊,去告訴王固山,讓他和中軍保持隊形,不許隨意出擊。”
“諾!”旁邊的傳令兵立即領命而去。
望向仿佛要擇人而噬的夜色,張雲梁的心更加難以平靜了。瞟了一眼身旁的姬暉,卻見其臉上再也沒有了剛才的淡然之色。
這個夜晚不好過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