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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國江山》第654章5日滅梁(下)
夜色深沉,一輪殘月懸掛天邊。

 空曠的建國樓上,寒風習習,吹得廳堂內的蠟燭已經滅了大半,只有少數幾支放置在背風區的蠟燭依舊亮著,發出慘淡的燭光。

 若是在平時,那些侍從根本不用吩咐,就會上前來將熄滅的蠟燭重新點著;然而此時,那些侍從早就不知逃到哪裡去了,自然沒人上前來做這些事。

 而朱友貞和皇甫麟二人更不可能親自動手。

 借著燭光默默的飲了幾口酒後,朱友貞隻覺得平日裡味如甘泉的美酒到了此時卻是慘淡無味。

 “其他人都已經逃走了,根本不願留在朕的身邊,連趙岩、張漢傑他們這些朕的心腹,如今都不知到哪去了。你皇甫麟一個控鶴軍指揮使,既不是朝堂重臣,也不是一方節帥,到了此時為何還留在這裡?”許久之後,朱友貞才開口問道。

 “啟稟陛下,臣雖不是國家棟梁,但臣忠於陛下,此志不渝。只可惜臣能力淺薄,未能與陛下分憂。”皇甫麟恭恭敬敬答道。

 朱友貞有些驚訝,他抬起頭眯著眼睛盯著眼前之人,似乎想要看穿皇甫麟之言到底是出於真心還是為了討好他才故意如此說。

 不過隨即他就苦笑起來,梁國都已經快完了,自己現在就如同瘟神一般,尋常人根本不願靠近他;皇甫麟到了此時還願意留在身邊,這已經難能可貴了,自己何必再懷疑他的居心呢?

 想到這,他指了指眼前的一張椅子,開口道:“皇甫愛卿,你且過來坐下陪朕喝幾杯。”

 “是,陛下。”皇甫麟上前行了一禮,拿起酒壺給朱友貞斟滿酒,接著又給自己身前的杯子倒滿,這才恭敬坐下。

 朱友貞道:“皇甫愛卿,你覺得朕是一個昏君嗎?”

 皇甫麟默然不答,朱友貞道:“你有什麽想法直接說就是,到了此時不管你說什麽朕都不會怪罪你的。”

 皇甫麟這才道:“臣以為陛下性情仁厚,自登位以來一直勤於國政,夙興夜寐,又不好女色、不貪財帛,這樣的皇帝怎能說是昏君呢?”

 朱友貞聽了臉色微微一喜,至少自己這麽多年治理梁國還是得到了一些認同,也不是完全一無是處嘛。

 不過隨即他又疑惑道:“既然愛卿覺得朕不是昏君,那我大梁為何會有今日呢?”

 他自忖自己不是昏君,像歷史上那些亡國之君,比如隋煬帝、陳後主等等,一個個不是殘暴不仁,好大喜功,就是沉迷酒色,荒於政事,所以他們的國家才會滅亡。

 但朱友貞在這些方面都沒問題,反而登基稱帝以來一直兢兢業業,不敢有絲毫疏忽,為何如今也要亡國,這讓他百思不得其解。

 皇甫麟歎了口氣,心道:“陛下或許勤於國政,又性情溫恭節儉,但治國能力卻大有缺憾,且過於重用趙岩、張漢傑等心腹,疏遠敬翔、李振等老臣,以至於上下離心,朝政荒廢;這才是梁國破敗的根本原因。”

 其實梁國破滅的原因還有很多,比如一個致命的問題就是樹敵過多等;不過這些問題都是外部的,若是朱友貞真的有足夠的能力和魄力,這些問題也不是不能解決。

 可惜朱友貞既沒有足夠的能力,也沒有足夠的魄力;而他的對手晉王李存勖和吳王楊渥卻都是當世一流人物,被這兩人率軍從南北兩面進行夾攻,梁國覆滅也就不足為奇了。

 皇甫麟心中雖然感歎,但並不打算將這些問題說出來,畢竟局勢已經到了眼下的情形,何必再說那些逆耳之言讓朱友貞不痛快呢?

 他沉吟道:“或許是天命如此吧!臣聽聞國家興衰往往有一定的命數:昔日大唐強盛之時,四海蠻夷無不前來朝貢;大唐土地之廣闊不下萬裡,國家府庫中的錢幣更是堆積得如同小山一般;然而以大唐之強盛,依舊免不了有亡國之日,這是為何呢?因為大唐的命數如此。陛下本非昏君,但大梁國運有缺,此乃天意,不可違逆。”

 “真的是天意如此嗎?”朱友貞聽了默然不語。

 他知道真正的原因肯定不是什麽天命,一定還有別的內在原因;不過既然皇甫麟用天命來解釋,他也不想追問。

 朱友貞又問道:“聽說吳軍兵力多達十多萬人,已經將四面城門完全圍困,如今孤即便是想逃也出不了城。愛卿覺得,當初若是朕聽從敬翔之言,果斷的將主力退守洛陽,甚至退守關中,如今還會有亡國之危嗎?”

 “陛下,退守關中固然是個不錯的計謀,不過要執行起來也存在困難。如今的關中畢竟比不上當年。昔日漢唐盛世之時,關中沃野千裡,得之足以平定四方;然而到了近年,關中土地荒廢不少,且人口稀少,民眾窮困,與漢唐之時大有不同。岐王李茂貞得關中,卻只能坐守一方,便是這個道理。”

 “皇甫愛卿的意思是,朕即便退守關中也難以堅守嗎?”朱友貞問道。

 “此未知之事,臣亦不知也。”皇甫麟搖頭道。

 ……

 二人一邊飲酒,一邊暢談,好一副君臣相得之景,似乎即將敗亡的局勢也未能影響到他們的興致。

 過了許久之後,殘月早就落下,天色已經開始光亮,城外隱隱約約的有號角聲傳來,顯然吳軍已經醒來,準備埋鍋造飯,為今日的攻城大戰做準備。

 看了看早就燃盡的蠟燭,又看了看眼前已經喝光了的酒壺,朱友貞歎息道:“朕自登基以來一直勤勉國政,如今卻做了亡國之君。楊氏乃我朱家世仇,理難俯首請降,更不能等到吳兵刀斧加身之時。朕不能自裁,便由愛卿斬我首級;卿以之獻於吳軍,亦是大功一件。”

 皇甫麟驚道:“陛下何必如此?楊氏雖與我大梁為敵,但畢竟非李氏;若是陛下願意降之,未必不能保全!”

 就仇恨而論,梁國和晉國之間的仇恨自然更多一些,兩家從朱溫、李克用時代起就相互仇殺,至今已經三十多年。

 而梁國和吳國之間最早還有一段“蜜月期”,雙方為了對付孫儒曾經一度結盟交好;不過後來朱溫為了防止楊行密在南方一家獨大,遂與淮南交惡。

 最開始時,朱溫勢力強盛,已經擊敗了秦宗權、朱瑄、朱瑾、時浦等諸多強藩,基本上佔領了中原之地,正是四面出擊,擴大地盤的時期;而楊行密那時候才剛剛平定江淮,兵微將寡,錢糧微薄,且淮南兵不怎麽善戰,難以與朱溫的軍隊抗衡。

 所以那時朱溫可以說是有恃無恐的主動向楊行密發起進攻,直到清口之戰淮南軍大獲全勝後,雙方的勢力才逐漸穩固下來,開始了長達二十多年的征戰。

 總體來說,晉國與梁國交戰不管是時間范圍、強度還是戰爭的次數,都要比梁國和吳國之間的戰爭多得多,吳國和梁國之間的仇恨相對還算少的。

 所以皇甫麟才會覺得,若是朱友貞投降吳國的話,未必就不能活命。

 朱友貞卻怒道:“你這是在為吳國做說客,想要說服朕投降吳國嗎?”

 皇甫麟泣道:“臣非為吳國做說客,乃為陛下著想。且臣願為陛下揮劍殺敵,便是死在吳軍手中也無怨無悔,斷不敢奉陛下之詔。”

 朱友貞更怒,道:“愛卿想要出賣朕嗎?”

 皇甫麟拔出佩劍便向自己脖子抹去,他出手又快又準,顯然不是做做樣子,而是真的打算自刎。

 朱友貞連忙將其攔了下來,道:“朕與卿同死!”

 皇甫麟見其求死的態度十分堅決,沒有絲毫投降吳軍的意思,再加上此時城外傳來陣陣號角聲,顯然吳軍已經開始攻城,他當即不再猶豫,持劍向朱友貞刺去。

 劍鋒刺入朱友貞心臟,很快將其斃命;接著,皇甫嵩轉過劍身,自刎而死,沒有悔棄對自己君王的諾言。

 朱友貞身為梁國皇帝,當年也號稱天下正統,邊遠藩鎮無不派遣使者前來朝貢;如今一朝國亡,身邊願意與他一同殉葬的,卻只有皇甫麟這麽一個平時默默無聞,甚至都非朱友貞心腹的普通將領。

 而他往日裡倚為心腹的那些臣子,如趙岩、張漢傑等輩,此時早就逃命四方了。

 ……

 吳武義十五年,晉、岐天佑十九年,梁龍德二年春。

 二月初二,吳王楊渥親自領兵攻洛陽,梁主朱友貞命控鶴軍指揮使皇甫麟先將其殺死,再自殺身亡;不久,城中軍民打開城門,向吳軍投降。

 至此,洛陽落入吳國手中,自朱溫篡位立國,前後共延續十五年的後梁正式滅亡。

 入城之前,吳王楊渥約束眾軍,命各部將士入城後不得濫殺無辜,更不得殺燒搶掠,為非作歹;同時命周本率少部分將士先進城,督率已經投降吳國的張全義等人安撫民心,維持城中秩序,封存府庫錢糧等。

 至中午時,楊渥才率領大軍從城東永通門入城,城中百官迎謁於馬首之下,皆拜伏請罪。

 楊渥善加慰勞,安撫眾官,同時命人緝拿梁主朱友貞。

 不久之後,便有人來報,說梁主朱友貞已然自盡;楊渥於是命張全義出面收斂其屍首,以梁王之禮加以安葬。

 對於皇甫麟這個陪朱友貞共死之人,楊渥下令追封其為義武節度使,陪葬朱友貞之側。

 ……

 同一時刻,敬翔府上來了一位不速之客,正是參知政事李振。

 這些天吳軍大軍壓境,朝中上下早就失了節度,眾臣慌亂不堪,不是主動去投降吳國,就是坐在家中等待最後時刻到來。

 敬翔並沒有投降吳國的心思,不過他對當下的局勢已經束手無策,所以只能回到家中關閉府門,漠然等待局勢的發展。

 而李振的心思卻是不同,他雖然知道此時梁國大勢已去,不過他還繼續為吳國效力的想法。

 當然,李振再怎麽說也是梁國宰相,自不會和其他文武百官一樣急不可耐的去迎奉吳王,所以他同樣關閉府門,在家中等待,讓其他文武官員先去投降吳國,以試探吳王的態度。

 如今吳王的態度基本上試探出來了,楊渥對他們這些梁國文武總體上來說還算寬宏大量,溫言溫語的安撫眾官,這讓李振看到了一絲希望。

 所以他匆匆忙忙的前來拜訪敬翔,想同他一起去朝見楊渥。

 “敬兄,在下聽說吳王有詔令,對咱們這些梁國舊臣不會加罪,對百官多有安撫。你我二人此前雖有經世之才,卻未能得到重用。我聽說吳王唯才是舉,重用賢才,你我二人一同去朝見如何?”見到敬翔後,李振沒有囉嗦,直接將自己的想法說出來。

 他覺得自己和敬翔二人有許多共同之處:兩人都有過人的才能,又都是朱溫時代的功勳老臣,為朱溫開創霸業立下大功;後來朱友貞繼位後,兩人雖然名義上都是參知政事,宰執朝政,但朱友貞對他們兩個都不信任,二人一同賦閑在家。

 有這麽多的共同經歷,讓李振很自然的就將敬翔視為同類人,所以到了此時他毫不避諱的直接將自己的想法說出來。

 然而他沒想到的是,敬翔與他還真不是一類人。

 面對李振的勸說, 敬翔冷冷答道:“你我二人為梁國宰相,君上昏聵,任用小人,你我二人卻不能勸諫;國家危亡,廟堂傾塌,你我二人卻不能挽救,若是新君問起來,你我二人將如何回答?”

 “這……”李振啞然無言。

 敬翔想了想,覺得自己二人過去也算多有交情,所以反過來勸他道:“吳王向來以複興大唐為名,至今都隻稱王而未稱帝,奉大唐為正統;先帝昔日為了登上大位,對唐室多行殺戮,這些事情大多都是你為主謀;如今你若是去投降吳王,老夫只怕你終究難脫一死。還不如現在為大梁殉葬,還能得保晚節。”

 李振默然不答,告辭離去。

 當天天色尚未黑時,就有人來報說:“崇政李太保已經入朝矣。”

 敬翔聽聞後,歎息道:“李振枉為丈夫!朱氏與吳王世為仇寇,今國亡君死,就算吳王不誅老夫,老夫又有何面目入去朝見吳王!”

 當天晚上,敬翔於家中自縊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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