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下旬,宣州城中。
天早已開始變得炎熱起來,天空中很難見到一絲雲朵,火辣辣的太陽照耀著地面,讓人感覺心中焦躁不安。
城樓上,田字大旗無力的下垂著,失去了往日裡迎風招展的氣勢。田覠手掌緊緊握著欄杆,雙眼望著城外連綿數裡的淮南軍營地,心中不由感到苦澀。
正所謂“眾志成城”,守城之中最重要的便是守軍的士氣。若是士氣高昂的軍隊,即便城牆被破也能繼續堅守,就像當初錢鏐守杭州那樣;而守軍士氣低落的話,即便城中守軍眾多,錢糧充足,也經不住敵軍的猛攻。
而可惜的是宣州守軍現在剛好就是後一種情況。
在廣德境內接連兩次大敗給淮南軍的後果已經凸顯,王壇、汪建等各地守軍紛紛投降,即便是宣州城中的守軍也人心不定,惶恐不安,顯然對戰局感到絕望。
到了這個時候,即便是再樂觀的人也不再抱有期望,而田覠所能做的也只有不斷提高士兵的獎賞,希望用宣州城中充足的錢糧來鼓舞守軍士氣。
不過這顯然也不是長久之計,城中的錢糧雖然儲備充足,但總有用完的時候。更何況錢糧也不是萬能的,或許在短時間內能夠提升士兵士氣,但城中守軍和城外的淮南軍在絕對實力上的差距卻沒法抹平。
所以他必須想出破局的辦法來。
“節帥,已經按照您的吩咐用土石將其余三城門洞堵死了,隻留下北城門洞沒有堵塞。”這時候,身邊傳來一個沉悶的聲音。
田覠轉身一看,見來者身著重鎧甲,臉上幾道猙獰的疤痕顯得非常可怖,正是許再思。然而此時的他眼神中卻絲毫沒有光彩,顯然對於戰局同樣感到絕望。
“是許將軍啊,讓你在軍中挑選三千精銳重新組建武勇都的事情辦得怎麽樣了?”田覠點點頭,沉聲問道。
當曾經被他倚為心腹的將領王壇、汪建等一個個都投降了淮南軍後,到了這個時候,田覠最能信任的將領竟然便是許再思這個凶殘狡詐之人,卻是讓人感到好笑。
武勇都在前些天的大戰中被徹底打殘,最後逃回宣州的只有不到三千人,而且多數帶傷,所以田覠讓他重新挑選精銳重組。
“回節帥,末將已經辦好了。不過末將不明白的是,敵軍攻城顯然會把北城門當做攻擊重點,但節帥為何下令將其他三城門都堵起來,偏偏留下北城呢?若是敵軍用攻城錘撞破北城門豈不是大事休矣?”許再思有些疑惑的問道。
“正所謂久守必失,我軍若是一味守城根本沒法持久,必須尋找到破局的機會;而這個機會在本帥看來只有一個,那就是防守反擊。”
“淮南軍已經徹底消滅了安仁義,接下來他們肯定會猛攻宣州城,而我軍唯一的機會就是等淮南軍攻城不下,士兵疲憊之後再突然出城發起反擊,而武勇都就是本帥選定的反擊的主力。所以接下來這段時間你的人盡量養精蓄銳,等到反擊之日到來時就指望你破敵了!”
田覠將自己的想法完完整整的和許再思說了,到了這個時候他必須向部下表明勝利還有希望,敵軍並非不可戰勝。
果然,聽了田覠的想法後許再思的神色振作了許多,至少不再像先前那樣絕望了。
稍微停頓一下,田覠又裝作無意中說道:“可惜了徐將軍沒有安全撤回城中,他征戰沙場衝鋒陷陣起來可是一員猛將,誰知道他主動投降楊渥卻被殺了,實在是可惜。
” 許再思心中一凜,知道田覠是在用徐綰的下場提醒他不要動投降的念頭。徐綰和他的經歷基本相同,既然徐綰投降被殺,那他投降被殺的可能性同樣很大。所以此時的他是真的和田覠綁在一起了。
“末將定當為節帥效死!”許再思連道。
“好,走吧,隨本帥一起去巡視各處城防!”
……
深夜,淮南軍大營。
楊渥、台濛以及剛剛到達的王茂章等人圍在宣州城防圖前,商議著明天攻城的事。
“經過這些天的休整,我軍士兵體力已經恢復,而且父親從廣陵派來的補充兵員也已經到達,再加上王將軍帶來的一萬二千人,如今我軍兵力已經達到三萬人,足夠發起攻城戰了。”
“兵力倒是足夠了,不過宣州當年乃是大王的根基之地,當初為了對抗孫儒軍曾經兩次將宣州城牆加固,如今的城牆高五仗, 厚三仗,城上箭樓密布,號稱十步一樓,要想攻破此城只怕傷亡不會小。諸位將軍都有什麽建議不妨說說看。”楊渥率先開口介紹情況。
“世子,末將攻破潤州時便是靠的黑火藥炸塌城牆,這宣州的城牆雖然很厚實,但也未必就比潤州的更堅固,我軍何不用黑火藥把宣州城牆也炸塌掉呢?”
王茂章一邊說著自己的建議,一邊暗地大量楊渥。
自從在潤州分別後,這才僅僅一個多月的時間,但王茂章卻感覺此時的楊渥與之前有了很大的變化。
當初在潤州時的楊渥雖然也是大軍統帥,指揮大軍取得了一系列的勝利,但那時的楊渥在王茂章看來還缺少一種威嚴,這種威嚴並不是靠權勢就能獲得,無論是王茂章還是台濛等其他淮南大將,在那時候雖然敬畏他的地位,但心中未嘗沒有把他當做一個靠著運氣取得勝利的人。
然而此時的楊渥給人的感覺卻不同了,經過兩次廣德之戰的大勝,以及獨自率領不到一千騎兵先後消滅敵軍八千人的勝利後,即便是台濛等大將到了這個時候也不得不承認楊渥在帶兵打仗方面已經算是名將級別了。
而觀感的變化也讓楊渥威嚴日漸深厚,即便他溫和收斂的坐在那裡,眾將依舊不敢有任何怠慢。
“用黑火藥炸塌城牆的辦法倒也可行,廣陵那邊儲存的黑火藥足夠再進行一次爆破。不過經過了潤州一戰後,田覠肯定知道我軍的這種秘密武器,而只要他加大防備,我軍要想炸塌城牆就有些困難了。”楊渥搖頭道,對王茂章的建議不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