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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國江山》第256章 朱全忠的怒火
就在楊渥準備帶著自己的新婚妻子在淮南各地巡遊之時,如今的大唐天子李曄卻處於惶惶不可終日。

 這一段時間,朱全忠奪權篡位的野心越來越強烈,而耐心也越來越少。

 先是在去年十二月,致仕在家的前宰相張浚,因為挑撥青州王師范起兵反對朱全忠而遭到他的忌恨;等到朱全忠徹底擊敗王師范,開始密謀篡位後,便以此為理由殺掉了張浚,以防止他繼續煽動藩鎮起兵反抗。

 接著,當初勾結朱全忠,想要以他的力量來對抗宦官勢力的宰相崔胤,因為擔憂朱全忠篡位,於是以防備李茂貞再次劫持天子為由,向朱全忠提出重建天子的六軍十二衛。

 然而崔胤在朝廷上玩弄權勢,耍耍嘴巴皮子的功夫是厲害,但在面對朱全忠這種強勢人物時未免就顯得有些天真了。如今的朱全忠恨不得把天子完全掌控在自己手中,怎麽可能再給他建立親軍的機會?

 所以,沒過多久,崔胤以及他在朝中的黨羽,刑部尚書鄭元觀,威遠軍指揮使陳班等人,都被朱全忠處死了。

 之後,朱全忠開始了他的下一步計劃,同樣是以李茂貞隨時可能再次劫持天子為由,強迫皇帝李曄遷都到洛陽去,李曄只能乖乖照辦。

 隨即,朱全忠征發河南、河北各鎮民夫工匠數萬人,命令東都留後張全義建造東都宮室,各地歸附朱全忠的藩鎮,都運送錢物到洛陽來幫助修建。

 同時,為了防止長安城被李茂貞佔領利用,朱全忠又下令以他的部將張廷范為禦營使,負責拆毀長安的宮室、官署及民間房舍,取出木材,拋入渭河之中,順黃河漂浮東下,自此,規模宏大的長安城成為一片廢墟。

 李曄車駕到達陝州後,因為東都洛陽的宮室還沒有建成,只能在陝州停留暫住。

 當晚,李曄在昏暗的行宮裡面環顧四周,不禁淒然對何皇后、晉國夫人等嬪妃道:“常言道:‘紇乾山頭凍死雀,何不飛去生處樂!’朕這隻快要凍死的雀兒,如今東奔西走,行止無定,又該到何處去求得活路呢?”一時悲從中來,涕淚滿襟。

 何皇后等人也同樣哀泣不已,唯獨晉國夫人小心的看了看四周,見沒有旁人,便小聲道:“陛下遭逢此難,究其源頭就是逆賊朱全忠而已。陛下只要能將此人除掉,再召各地藩鎮起兵勤王,縱不能興複大唐,至少也能夠避免死於旦夕之間吧!”

 李曄心中一喜,隨之又頹然歎道:“朕豈不想除掉朱全忠,只是如今朱全忠勢大,各路藩鎮都只顧著自己,沒有哪一個敢出頭,還有的藩鎮竟然助賊為禍。當今之勢,要除此逆賊,何其艱難?”

 晉國夫人道:“要除掉此賊,只需一杯毒酒便是,又何必指望那些靠不住的藩鎮?”

 何皇后似乎看到了希望,連忙問道:“妹妹的意思是,給他毒酒喝?只是此賊一貫小心謹慎,如何能讓他喝下毒酒?而且,如今此賊勢大,行宮之內到處都是他的人,陛下又上哪裡去獲取鴆毒?”

 “陛下,我大唐立國三百年,豈會沒有忠誠之士?妾身聽說,醫官閻之、內都知兵馬使韋周,還有忠武節度使韓建,這幾人素來對朱全忠有怨憤,常常說自己報國無門。陛下不妨將他們召來,醫官閻之可以幫助陛下得到鴆毒,再加上內都知兵馬使韋周和忠武節度使韓建可以在事成之後幫陛下掌控軍隊;陛下再發密詔,召集各方藩鎮起兵勤王,如此內外夾擊之下,失去了朱全忠後,他的部下除了向陛下投降以求得性命外,還有什麽路可走?”

 “此言當真?”李曄大喜過望,隨即又有些猶豫:“若是這幾人中有誰貪圖富貴,轉而向朱全忠告密該怎麽辦?”

 晉國夫人怒道:“陛下,事已至此,還有什麽可猶豫的,若是事情泄露,陛下便將全部責任推到妾身身上便是!”

 一旁,何皇后也連連勸說,李曄終於鼓起勇氣,下定決心,將閻之等四人召集過來,一起密謀。

 幾天后,李曄與朱全忠一起宴請群臣,等到宴席結束後,李曄隻留下朱全忠與忠武節度使韓建繼續飲酒。

 飲到正酣,何皇后忽然站起來,親自捧著玉杯走到朱全忠面前哭泣道:“妾身素來知道全忠是個忠誠的人,這次去洛陽後,陛下與妾身的安危就托付給全忠你了。這杯酒乃是妾身代陛下所敬,還請全忠務必要喝下!”

 朱全忠聽了不由有些猶豫,大唐雖然落魄,但李曄畢竟還是天子,何皇后也畢竟還是皇后,她親自代李曄敬酒,自己也不好拒絕,不過,這不會是一杯毒酒吧?

 他抬起頭向李曄看去,只見晉國夫人正貼著李曄的耳朵在小聲說話,李曄見他看過來,還面色如常的向他點頭示意,神色之中帶著一絲哀戚,一絲憤怒。

 見此,朱全忠反而松了口氣,覺得自己或許想多了,若是天子神色之中滿是笑意的向他示好,他反而要感到擔心了,如今的神色卻是理所應當的。

 所以他笑著點點頭道:“陛下與娘娘放心便是,臣深受陛下大恩,連臣的名字全忠還是陛下所賜,豈敢有一日忘記。這一次之所以請陛下移駕洛陽,不過是擔心李茂貞那個奸賊再次驚擾了陛下而已。等到了洛陽後,陛下便安心看臣為您平定天下!”

 李曄冷冷的道:“朕自然知道愛卿的忠心!只希望到了洛陽後,愛卿能好好待朕。”

 朱全忠笑了笑,絲毫不在乎他的態度,從何皇后手中接過酒杯,便準備喝下。李曄等人頓時神情緊張,卻盡量裝作不在意的樣子。

 朱全忠將酒杯舉起,正準備喝下,卻忽然感到有人踢了自己一腳,他心中不由一驚,抬頭一看,見踢自己一腳的人正是忠武節度使韓建,不由驚疑起來。

 韓建並不是他的人,而且聽說平素還經常對他有怨言,他正想找個機會除掉此人,卻不想在這種時刻此人卻暗中踢了自己一腳,這其中的緣由可就值得深思了。

 朱全忠一時想不明白韓建的用意,卻也知道手中這杯酒不管是不是有問題,他都不能喝了,當即裝作失手,將手中的酒潑在了袖子上。

 “陛下,臣喝醉了,還請恕臣失禮了!”當即,朱全忠連與李曄等人客氣的心思都沒有了,一擺袖子,轉身匆匆而去,隻留下場中李曄、何皇后等人,臉色慘白。

 “陛下,此事全是妾身的主意,與陛下無關,若是朱全忠問起來,陛下就全部推脫到妾身身上吧……”晉國夫人滿臉絕望的道。

 韓建看著眼前哀嚎的幾人,心中冷笑幾聲,也匆匆告辭而去。

 朱全忠返回自己住所後,臉色陰沉,一邊將剛才發生之事告訴敬翔、李振等謀士,一邊召來心腹醫官,將沾有酒漬的衣服交給他,命他查清酒中是否有毒。

 不久,醫官來報說,酒中有一種劇毒,飲下之後一刻鍾之內便會倒斃,並且絕無解藥。

 朱全忠聽了當場怒火衝天,大聲咆哮道:“賤人!虧得孤還這麽以禮相待,難道你是天子孤便不會殺你嗎?朱友恭、氏叔琮,你二人立即帶兵進宮,將那幾個賤人全部殺光!”

 敬翔聽了連忙勸道:“大王且息怒,天子等人企圖加害大王,固然可恨,不過如今弑君,只怕會引起天下人不滿啊!”

 “是啊,此時還不是弑君的時候,大王且忍耐一二!等時機成熟了再動手不遲!”其他謀士也紛紛相勸。

 如今的大唐看上去風雨飄搖,似乎連一個忠臣都沒有了,而朱全忠看上去威震天下,各路藩鎮莫敢不從,不過眾人卻知道,那些反對朱全忠的人不過是在暗中潛伏著而已,若是朱全忠真的敢明目張膽的弑君,大家即便是做做樣子也會起兵反抗他。

 更何況,朱全忠身為臣子而弑君,這名聲他雖然不看重,但怎麽說也不能做得太難看不是?

 所以朱全忠想了想,最後還是平息了一下怒火道:“天子與何皇后孤可以暫時不動,不過,其他幾個參與此事之人,孤若是不做出回應,豈不是告訴他們孤無膽嗎?”

 朱全忠指使醫官許昭遠告發閻之、韋周、晉國夫人等人暗中謀害梁王朱全忠,將他們全部處決。同時,朱全忠又奏請將長安改為佑**,任命韓建為佑國節度使,任命鄭州刺史劉知俊為匡國節度使,留守關中。

 而為了防止李曄再搞出什麽亂子來,朱全忠又下令將跟從李曄車駕的擊球供奉、內園小太監等共二百余人,一並暗中殺死,又預先挑選年齡與他們相似的二百余人,穿上他們的衣服,代替他們負責侍從護衛的職責。

 自此之後,李曄完全落入朱全忠的監視之下,而朱全忠弑君篡位的想法也越來越強烈,越來越沒有耐心。

 幾個月後,他指使朱友恭、氏叔琮二人進宮弑君,自己卻裝作不知道此事;等到事發之後,朱全忠又將全部罪名推脫到二人身上,命二人自殺謝罪。結果,朱友恭臨死前大喊:“賣我以塞天下之謗,如鬼神何!行事如此,望有後乎!”

 朱全忠不知道的是,隨著他加緊弑君謀權的步伐,他一手創立的後梁集團也開始人心分裂,自此之後逐漸走向衰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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