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難道咱們就看著那老賊如此欺辱我張家嗎?”張繼祚低聲嘶吼道,他的臉上的青筋都露出來了,顯然是怒急了。
他當然也知道,張家如今雖然名義上被封為魏王,看上去是地位尊崇,但他們手中卻沒有一兵一卒,而且如今相當於被軟禁在洛陽城中,面臨的局勢遠遠沒有表面上的那麽風光。
再加上朱溫來到府中,不說府中到處都是宮中侍衛,防備森嚴,張繼祚就算發難也難以傷到朱溫,即便是成功的行刺了朱溫,只怕接下來張家也要被滅族了。
畢竟他們張家還逆不了天,梁國還是要由朱家的人來執掌。
到時候不管是誰登上了皇位,第一件事定然就是將張家抄家滅族,不然他的皇位都有可能坐不穩。
“還能怎麽辦?能忍就忍吧!”張全義歎息道。
“忍!忍!忍!這老賊已經在咱們府中住了快一個月了,到底要忍到什麽時候?”張繼祚焦急道。
“如今天下平靜無事,所以他能留住咱們府中享樂。不過若是真有什麽大事發生,想必他就會回宮吧!”
張全義並沒有像他兒子那樣稱朱溫為“老賊”,不過也沒有恭敬的稱呼他為陛下。
他見張繼祚依舊臉色陰沉,當即閉上眼睛,小聲勸道:“當年咱們張家在河陽被李罕之圍困,城中糧食耗盡,士兵靠吃木屑來度日,甚至出現了人相食的慘狀。”
“若不是他當年出兵來救,只怕我張家早就被滅族了。”
“這個恩情不能忘記,所以今日之事就當做報了當年的恩德吧!”
張繼祚聞言怒道:“這也能當做恩德來報答嗎?”
張全義苦笑,卻是閉口不再說什麽。
不過張繼祚被他一番勸說後,倒也忍下了心中的那份殺心。
好在,張全義所料不錯,幾天之後,天下果然有大事發生,而且朱溫也玩夠了張府的女人,這才決定回宮。
崇政殿內,敬翔、李振等謀臣都在面帶憂慮的焦急等待著。
過了一會兒,朱溫在侍衛的護佑下走了進來。
“臣等拜見陛下!”
“諸卿免禮!”
一番簡單的見禮之後,朱溫道:“聽說劉守光那廝準備登基做皇帝?他的膽量倒是不小啊!”
與想象的不同,朱溫在得到劉守光即將稱帝的消息後,雖然一開始有些惱怒,不過隨即便釋然了,開始想著如何對待這件事情。
他本來就是一個極為現實的人,看重的是實力而不是面子,對於臉面上的問題,向來是只要過得去就行。
所以他當年爭霸天下時向來陰險狡詐,背信棄義的事情可沒少做。
如今得了天下後依舊如此。
朱溫如此,他的心腹謀臣們同樣如此。
“陛下,臣覺得劉守光是否稱帝還在其次,關鍵是這件事會讓劉守光徹底失去民心,再加上他本來就愚不可及,又為人驕縱,在幽州可謂惡事做絕。若是接下來晉王李存勖趁機派兵討伐,只怕燕國難以應付!”
“陛下,這劉守光自己死了也不足惜,但晉國的聲勢本來就這麽強了,若是再被晉國攻佔了整個河北,到時候李存勖就真的勢大難製了!”
敬翔簡單幾句話,便點明了自己的擔憂。
如今的北方局勢,隨著李茂貞和王建再次交兵,剩下的晉國、燕國和梁國就成了三足鼎立的局勢。
從整體上來講,當然是梁國的國力最強,晉國次之,燕國最弱。
不過從目前的戰局來看,卻是晉國的聲勢最為驚人,連梁國也需要避其鋒芒。
至於燕國,無論從哪個方面看都是最弱的。
按理說,燕國不管是選擇聯合晉國進攻梁國,還是反過來與梁一起攻打晉國,那都是不錯的策略;可惜劉守光卻是一心想著稱帝,這不是自尋死路嗎?
偏偏他自己作死也就罷了,但他的地盤若是落入了晉國手中,就會極大提升晉國的實力。
晉國的地盤本來就較為貧瘠,再加上連連征戰,而且當初李克用不擅治理,使得晉國的發展極為畸形。
一方面晉國的軍力極為強大,士兵十分驍勇善戰,再加上強大的騎兵,在戰場上連連取得勝利。
另一方面,晉國的財力、物力、人口等卻遠遠比不上梁國,使得晉國雖然能在戰場上接連取得勝利,但要徹底擊敗梁國卻極為困難。
但燕國的地盤卻是不同,燕國雖然也經歷了不少戰亂,但河北之地本來就是人口較為密集的地區,其財力、物力等都不比中原弱多少。
若是讓李存勖得到了燕國的地盤,那就相當於彌補了晉國的最後短板,再加上去除了側翼的威脅,到時候晉國就真正能威脅到梁國了。
朱溫當然也明白這個道理,所以他衝敬翔點了點頭,道:“劉守光雖然自尋死路,不過燕國的地盤卻不能落入晉國手中。”
“如今的局勢,朕有兩個選擇,一個是搶先討伐劉守光,在晉國之前將其拿下;第二個辦法是出兵幫助劉守光抵擋晉軍的進攻,同時默許劉守光稱帝。這兩種選擇諸位以為該選哪一個?”
敬翔皺眉沉思,李振卻站出來道:“陛下,臣以為應當選第二個。劉守光雖然愚昧,但其實力卻是不弱,我軍想要迅速奪取他的地盤顯然不可能。到時候定然會讓晉國得了便宜。所以還不如出兵幫劉守光抵擋晉軍,至少能維持現在的局面。”
李振也是一個重視實際利益的人,並沒有將劉守光稱帝之事看得太重。
這時候,敬翔也捋清楚了思路,道:“陛下,臣也覺得應該選第二個。我們的主要敵人乃是晉國,而不是燕國。與晉國一同討伐燕國,這只會讓李存勖的實力更加強大。”
朱溫點了點頭,顯然他的意見也是如此。
相比於劉守光這個愚蠢而又自大的家夥,李存勖的威脅自然要大得多;為了遏製李存勖這個威脅,即便是默認劉守光稱帝有又何妨?
這就好比一個傻子幹了一件傻事,但若是你去與這個傻子一般見識,那就只能讓你顯得更傻了。
針對劉守光的策略沒有多少疑問就通過了,接著敬翔又道:“剛剛收到消息,說是南方的楚王馬殷已經正式向吳國納土歸降了!”
“馬殷真的歸降了?”朱溫皺眉問道。
“不錯,這是荊南節度使高季昌發來的消息,另外,咱們在金陵的探子也有同樣的消息傳來。”
朱溫聽了神情極為惱怒,甚至比剛才聽到劉守光稱帝的消息時更加惱怒。
在半個多月前,就有消息宣稱馬殷正在與吳國接觸,希望納土歸降,以換取一條生路。
本來朱溫還以為以馬殷一方梟雄的野心,應該不會徹底投降吳國,最多也就是在設法議和,雙方相安無事,或者是設法拖延時間。
誰知道他竟然真的向吳國投降了。
“具體是什麽情況?投降後馬殷能得到什麽待遇?”朱溫詢問道。
“具體的現在還不怎麽清楚,不過聽說馬殷最後被封為百勝軍節度使,統領辰州、斂州兩地,馬殷麾下其他地盤將全部割讓給吳國!”
“什麽?那麽多地盤全部割讓給吳國,這種條件馬殷也答應了?”朱溫有些震驚。
那可是十幾個州的地盤,說割讓就割讓,這馬殷的氣魄可是不小啊。
更讓他感到驚訝的是,馬殷剩下的斂州和辰州兩地,乃是真正的蠻荒之地,便是唐朝最強盛的時期,也只是對當地有一個名義上的統領,實際上還是處於當地土著勢力的管轄中,也就是所謂的羈縻州。
這樣的兩個州,馬殷即便能在當地扎根下去,將來也不得不面臨當地蠻夷土著的各種侵擾,想要存留下去都很難,更談不上東山再起之類的。
所以聽到這個消息後,朱溫便知道,馬殷基本上已經是廢了。
“沒有了馬殷,整個南方還有誰能阻擋吳國的統一呢?看來吳軍北上的時間也不遠了!”朱溫在心中歎息著。
整個南方,原本還以為馬殷能再抵擋一兩年時間,沒想到這麽快就投降了。
至於嶺南劉龑,更是在幾年前就投靠吳國了,雖然只是名義上的投靠,但難能保證當吳軍大軍壓境的時候,劉龑不會像馬殷一樣,徹底向吳國投降呢?
而除了劉龑,南方的其他勢力實在太小,像什麽盧光稠、龐巨昭、葉廣略等等,他們的地盤多的不過數州之地,少得不過一兩州。
更重要的是,這些勢力的軍隊都是些烏合之眾,沒有經過嚴格的訓練和戰火的考驗,裝備也是陳舊破爛,將領更是沒多少能力的庸將,指望這些勢力抵擋吳軍,那還不如指望吳國突然發生內亂的強。
見了朱溫的神情,敬翔等人神色同樣極為憂愁。
一個晉國就足以讓梁國感到焦頭爛額了,若是再加上一個吳國,只怕梁國滅國的時間也就到了。
而吳國的北伐,若是不出意外的話,只怕也就在幾年之內了。
“必須想辦法給楊渥早點事情,讓他無暇北伐才行!”敬翔在心中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