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勸降未能成功,楊渥也不打算和許德勳再多說什麽。
正當他準備打發許德勳先退下時,許德勳突然開口道:“大王雖然有心一統南方,因而連連與我軍交戰,並且接連獲取勝利。不過大王也當明白,楚國雖小,但那些舊臣宿將目前都在,大王何必急於一時?”
楊渥一愣,正要回答之時,許德勳接著又道:“楚王膝下眾子,皆非保家之人。大王若是等將來再來攻伐,就如同探囊取物般容易!”
馬殷諸子相互爭權奪利,這在楚國早就不是什麽新鮮事了。
若是這幾人僅僅只是爭權也就罷了,偏偏他們還一個比一個愚蠢。
如今也就是馬殷尚在,還能壓服他們;若是將來馬殷不在,楚國必生內亂。
這些事情便是許德勳等人心中都有些不滿和擔憂,偏偏他們也是無可奈何,畢竟他們的年紀也老了,只怕沒幾年好活了;更何況以楚國如今面臨的局勢,他們這些老臣連生前之事都難以管住,更何況將來他們死後。
而許德勳之所以在這個時候突然說出這麽一句話,主要目的還是為了雙方的議和:你們沒必要在現在和楚國拚命,只要等一段時間馬殷死了,他們這些勳舊宿將也死了,到時候拿下楚國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嗎?
楊渥不知道馬殷已經打算議和,不過也聽出了許德勳話中的休戰的意思。
可惜的是,馬殷可是一個長壽之人,他與歷史上的越王錢鏐一樣,都是活了近八十歲的人,可惜與他們二人都是同一年出生的楊行密卻隻活了五十多歲。
總之,要等馬殷病死,那還不知道要等到什麽時候,所以楊渥自然不願在這個時候與馬殷議和,至少在奪取湖南之前他是沒有半點議和的打算的。
正在這時候,一個侍衛走進來,向楊渥身邊的程勳遞上一份文書,程勳打開一看後,頓時滿臉驚訝之色。
他顧不得其他,連忙走近楊渥,“大王,這是剛剛從潭州軍前發來的緊急文書!”
楊渥有些驚訝的看向程勳,一般若不是極為重要的事情,程勳都不會在朝會上向他稟報。
而這個時候從潭州軍前發來的緊急文書,楊渥想不到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他接過來打開一看,頓時臉上也是露出驚訝之色。
“馬殷居然主動來議和了?怪不得許德勳剛才會說出這麽一番話!”楊渥頓時便明白了。
“馬殷與我吳國乃是死敵,從孫儒時期就接連交戰,雖說那時候馬殷只是劉建峰麾下副將,不過兩家還是沒少打交道。”
“這麽多年馬殷都是站在第一線與我淮南為敵,沒想到他居然有主動議和的一天!”
“也不知道他準備了什麽條件,像他這種梟雄,應該不會傻到覺得孤很好打發吧?”
……
他心中想著心事,面色的驚色卻只是一閃而逝,隨即又恢復了原狀。
“嗯,許將軍還是先退下去休息吧,至於孤會如何對待楚國,那就不用許將軍操心了!”
“是,外臣告退!”
在兩個侍衛的看押下,許德勳退出了大殿。
眾臣雖然不知道剛才楊渥到底收到了什麽消息,不過站在朝臣最前列的李承嗣、陳彥謙、周隱等人卻是清楚看到了楊渥臉上剛才出現的驚訝,所以他們心中不由得更加好奇起來。
今天朝會的主要目的本來是接見劉龑的使者王定保,召見許德勳不過是楊渥臨時起意罷了。
不過收到馬殷打算議和的消息後,楊渥的心思就沒有再放在劉龑的使者身上了。
相比於已經確定好了應對之策,接下來不過是走個過場,與王定保簡單交流幾句的接見事宜,他更加關心的自然是與馬殷議和之事。
當然,與馬殷議和的事情可以以後再議,此時他還是按照之前的安排召見王定保。
王定保乃是江西洪州人,在大唐天複元年考中進士。
不過那時候中原已經大亂,他雖然考中了進士,但除了增加一些名望以外,並沒有別的好處。
之後他接連遊歷荊襄、湖南等地,不過沒能受到成汭、馬殷等藩鎮的重用,於是南下嶺南,最終被劉隱用為幕僚。
這次劉龑繼位,需要一個合格的使者出使金陵,幫劉龑爭取到楊渥的承認,這個重任就落在了王定保的身上。
雖說之前楊渥等人已經決定認可劉龑繼承清海軍節度使的職務,不過他也不打算讓王定保輕易完成任務。
“王定保,你嶺南與韶州俱是臣屬於孤,去年彭城王卻絲毫不顧及孤的意見,便私自進攻韶州,可有將孤放在眼中?”
王定保進殿之後,楊渥第一件事便責問起去年劉隱出兵攻打韶州之事。
韶州如今還在盧光稠手中,而盧光稠在名義上也是臣屬於吳國的,劉隱絲毫沒有顧及這些就對韶州用兵,楊渥自然有理由加以責問。
當然,這種責問也就是敲打一下即將繼位的劉龑罷了,並不能從根本上將他怎樣。
王定保也明白這一點,所以他從容解釋道,“啟稟大王,我家郡王去年之所以進攻韶州,乃是因為韶州刺史盧延昌進犯嶺南在先,清海軍不過是正當的反擊而已。”
陳彥謙冷笑道:“既然是韶州進犯在先,爾等為何不派人到金陵來,若是大王得知消息之後自然會責罰盧延昌。”
“但彭城王卻從出兵到戰後,一直都沒有派過使者前來,如今卻在這裡狡辯,難道這就是為人臣的樣子嗎?”
王定保額頭微微冒汗,不過他聲音依舊沉穩。
“大王息怒,此事的確是我家郡王考慮不周。不過究其原因也是因為我家郡王當時怒火衝天,一時衝動便發兵與韶州交戰了。”
“郡王他事後也非常後悔,並且說過要親自來金陵向大王請罪,可惜金陵與嶺南相距甚遠,而戰後郡王又病重,如今更是已經故去,所以未能成行。”
“請大王恕罪!”王定保躬身下拜道。
楊渥見王定保幾句話便將責任推脫的一乾二淨,而且還提及劉隱已經病故的事,他自然不好再去追究一個已死之人的罪行。
“罷了,既然彭城王已經病故,此事自然就算了。不過,劉龑既然想要繼承他兄長的位置,那麽孤可就要好好說道幾句了!”
他也懶得管去年兩家交戰到底是誰先動手的,直接就接受了王定保的解釋。
“大王有何訓斥,還請直言!臣定當將大王的意思轉達給我家節帥!”見楊渥沒有再追究,王定保松了口氣。
“彭城王當初能受封為郡王,那是因為他有率先歸降的功勞。不過按照我朝規矩,在封爵之人自己有子嗣的情況下,他的爵位應當由其子嗣繼承,他人不得染指!”
“所以彭城王的爵位應當由他的長子來繼承,並且是以國公之爵位承襲。”
“不過如今看來,劉隱的節度使只怕是被他的弟弟劉龑給繼承了,這事情又該如何算呢?”楊渥面色平靜的問道。
王定保聽了不由得心中一驚。
他在離開廣州之前與劉龑商議之前就考慮到了這件事,沒想到如今楊渥還真提到了。
不過雖然提前有所準備,但這件事就沒有剛才那件事情好糊弄了。
劉隱本來就有兒子,不過年紀還小,不能服眾,所以劉隱臨終之前沒有傳位給自己的兒子,這自然是危急之中的一種應變方式。
按理說節度使的位置被劉龑繼承了,那麽劉隱的爵位也應該被劉龑繼承才是。
不過楊渥如今非要提到劉隱的兒子,這就不怎麽好應對了。
若是劉龑選擇將這個爵位讓給自己的侄兒,那就意味著劉隱可能出現兩個繼承人,一個繼承職位,一個繼承爵位。
並且從爵位上來講,劉龑如今身上什麽爵位都沒有,而他的侄兒卻有一個國公之位。
如今劉隱之子年紀小所以還不要緊,但將來只怕就有可能生出亂子來。
若是劉龑要求自己繼承爵位,但楊渥擺明了不想給他繼承,而且楊渥還能以吳國如今的制度作為理由來拒絕他。
所以剩下來的辦法就只有一個,那就是乾脆大家都不要這個爵位。
這樣一來,雖然可能被某些人說三道四,但總比將來鬧出內亂來的強。
“啟稟大王,臣來金陵之前,節帥就叮囑過臣,說是按照吳國的律法,無軍功不得受爵位。”
“如今不管是我家節帥,還是志超公子,身上都沒有半點功勞。所以節帥和志超公子商議之後,一致決定放棄爵位的繼承,還請大王許可!”王定保心情有些忐忑的道。
楊渥聽了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劉志超便是劉隱的長子,也是他唯一的一個兒子,如今還不到十歲,體弱多病,又沒什麽主見,那還不是劉龑說什麽就是什麽。
所以所謂的和劉龑商量之後做的決定,這一看就是在胡扯。
不過楊渥也懶得過問這些,既然人家都說了不要這個爵位,楊渥也不想非要給那十歲不到的小娃娃安排一個國公之位,要知道便是他自己的幾個弟弟如今都只有一個封王了,其他都是沒有爵位在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