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如今選擇主動攻出來後，情形卻是大為不同了。

　一來蜀軍將會失去居高臨下的地利，這相當於蜀軍自己放棄了自己的優勢。

　二來，也是更重要的一點，若是蜀軍停留在山坡上的話，吳軍的蘇州炮射程是難以夠到敵軍的，除非是將蘇州炮推到敵軍陣前去才行。

　但那樣的話就會暴露吳軍的意圖，同時會讓蜀軍有了準備。

　而如今，蜀軍主動攻出來，只有他們往前面一動一段距離，就會進入吳軍蘇州炮的打擊范圍。

　到時候，吳軍的蘇州炮只要隱藏在己方本陣山坡後面，就能用榴彈對敵軍發起突然的猛烈打擊。

　可以說，蜀軍沒有堅守自己的本陣，反而主動攻出來，這絕對是王宗壽所犯的一個大錯。

　蜀軍既然犯錯，王茂章可不會和他客氣，當即下令後面的一萬大軍緊隨在前軍的後面出動。

　當然，此時他也不敢出動太多軍隊，免得暴露了左翼的實力，讓蜀軍猜到吳軍的意圖。

　而在蜀軍出動之後，右翼的秦裴也向前方的米志誠傳令，讓其緩緩退回來，同時出動軍隊前去接應米志誠。

　米志誠率先出擊的目的，一個就是進一步誤導敵軍，另一個就是引得蜀軍主動來攻。

　如今這兩個目的都已經達到，米志誠部自然也要趁著敵軍尚未反應過來就撤回來。

　“就這樣撤了?似乎敵軍尚未展開全力吧?”劉鄩見了，有些驚訝的問道。

　“應該是暫時退回去，為下一步的進攻做準備的。剛才敵軍只出動五千人，這應該只是一次試探性的進攻，接下來吳軍就要動真格了！”寇彥卿沉吟了片刻，答道。

　劉鄩點了點頭，今天的戰事進行到現在，雖然看上去一切都還在他們的預料之中，不過他又總是感到有些不對勁，總覺得，似乎一切都料得太準了。

　“那吳王楊渥，曾經也是天下有名的統帥，指揮淮南軍征討四方，號稱戰無不勝攻無不克;如今指揮吳軍，怎麽感覺有些太過平常了?”劉鄩在心中嘀咕著。

　事實上，不僅僅是他有這種感覺，寇彥卿的心中同樣有這種感覺。

　此外，倪可福、張武等將領心中，同樣隱隱有些不安，似乎覺得吳軍的舉動太過平常了，這反而有些不正常。

　可惜的是，一來他們畢竟只是有這樣一種奇怪的感覺，而不是真的有什麽證據;二來，如今大戰已經開始，聯軍右翼的蜀軍也已經按照計劃向吳軍發起進攻，這個時候即便他們感到有些不妥，但現在也沒有時間讓他們去調整了。

　“只希望不要出什麽差錯就好！”寇彥卿等人同時在心中想到。

　然而，眾將越是不希望發生意外，意外卻還是不可避免的發生了。

　蜀軍第一輪出動的兵力就是三萬兵力，由趙本統領。

　正所謂兵力一旦過萬人，那就是浩浩蕩蕩無邊無際一般，這三萬蜀軍，雖然盡量將戰陣排列得厚實一些，但其正面鋪開依舊有兩裡多寬。

　如此寬的正面，固然能盡可能的發揮出蜀軍的“兵力優勢”，但也使得蜀軍在陣型調整等方面不是那麽的靈活。

　數萬大軍的行進，在地面上揚起大片的塵土。

　似乎是上天也站在吳軍這邊一般，此時的風向正好就是從吳軍這邊刮向蜀軍那邊。

　這樣一來，那滿天飛揚的塵土正好就迎面向蜀軍飛去，使得蜀軍將士一個個都睜不開眼。

　“這真是上天庇佑！”親自統領大軍前進的柴再用大喜過望。

　是的，在這個時候，天時地利人和，幾乎都站在吳軍這一邊，這簡直是將吳軍的優勢放大到了極點。

　到了這一刻，柴再用等吳軍將領，對於他們今天將要取得一場大勝再也沒有任何的懷疑。

　“此戰必勝！”柴再用在心中狂呼道。

　隨著時間推移，蜀軍逐漸向吳軍靠近，在這個過程中，吳軍有意的放慢了行進的速度，以盡可能的將敵軍放到近前來。

　又過了一會兒後，王茂章再次下令道:“傳令給呂師周，讓他領兵出擊！”

　到了這個時候，蜀軍離開其本陣已經有一段距離了，即便吳軍此時暴露己方左翼的實力，蜀軍也來不及撤回去了。

　更何況，蜀軍即將進入吳軍蘇州炮的打擊范圍，鋪天蓋地的打擊即將到來，在這種時候，繼續隱藏實力已經沒有意義。

　反而是盡可能的展示實力，以打擊敵軍士氣，讓敵軍感到驚懼，感到恐慌，這才是吳軍現在要做的。

　只要能讓蜀軍感到恐慌，再用精銳軍隊對敵軍發起突擊，配合榴彈的轟炸，王茂章相信，即便蜀軍不立即崩潰，但在這樣的打擊之下，蜀軍也必然會士氣大降，難以擋住吳軍的進攻。

　這是今日一戰能否取勝的關鍵時刻，所以身在後方的楊渥、朱瑾等將領，一個個都在默默的估計著敵軍的距離，同時心中極為緊張的等待著後方蘇州炮發威。

　“五十步，四十步，三十步……”

　當身邊軍官緩緩報著敵軍的距離時，楊渥等人的心也隨著這一聲聲匯報而愈發的緊張起來。

　又過了片刻後，那軍官大聲道:“啟稟大王，敵軍已經進入我軍蘇州炮的射程！”

　楊渥點了點頭，卻沒有立即下令開火。

　此時敵軍剛剛進入蘇州炮射程，所以還不是發射的最佳時機。

　他繼續等待了一會兒後，感覺再等下去的話，蜀軍和吳軍之間的距離就會拉得太近，到時候蘇州炮發射時就可能引起誤傷。

　所以，楊渥終於將自己的右手高高舉起來，隨即，他沒有絲毫猶豫就狠狠的劈了下去。

　“發射！”

　“轟！”

　霎時間，後方十架早就準備好了的蘇州炮，將已經點燃了引信的十發榴彈發射出去，呼嘯著飛向蜀軍大陣。

　蜀軍大陣中，趙本正統領著蜀軍繼續向前行進著。

　此時，蜀軍和吳軍的距離已經不到五十步了，吳軍甚至已經停了下來，似乎準備彎弓搭箭。

　見此情形，趙本也準備下令全軍停止前進，開始用弓箭攻擊敵軍。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隨著一聲聲轟鳴聲響起，十發榴彈呼嘯著向蜀軍飛來。

　“是蘇州炮！”趙本瞬間就反應過來。

　雖然蜀軍並沒有製造蘇州炮的技術，而且在以前蜀軍也沒有與吳軍交戰過，不過對於蘇州炮這種攻城的利器，趙本等人自然都有所耳聞。

　“這蘇州炮的確是一件大殺器，用來攻城或者守城的話，簡直就是鬼神辟易，莫敢阻擋！”

　“不過從如今的情況來看，敵軍的蘇州炮數量並不多，也就十架左右。”

　“這麽一點數量，相比於本將的三萬大軍來說根本算不了什麽。”

　“即便會給我軍造成一定的殺傷，但於大局上卻是無關緊要！”趙本在心中給自己打氣。

　他所處的位置比較靠後，位於三萬蜀軍的後方，正好在吳軍蘇州炮的射程范圍之外，所以蘇州炮是威脅不到他的。

　然而他卻不知道，這一次他要面臨的卻不是普通石彈的攻擊，而是在當年北伐一戰曇花一現後，就再也沒有用過的榴彈。

　“轟！轟！轟！”

　說來話長，但實際上也不過片刻時間，十發開花彈便落入了蜀軍陣中，隨即爆炸開來。

　吳軍今天的運氣似乎非常好，這十發榴彈竟然全部成功的引爆了，在蜀軍陣中瞬間就炸倒一片。

　“這是…敵軍投擲的榴彈?”趙本大驚失色。

　他當然知道這是什麽東西，當年淮南軍就是用這種東西，在極短的時間裡面就攻破了由康懷貞統領的五萬梁軍大營，直接導致了接下來梁軍的一系列慘敗。

　可以說這種利器就如同傳說中的存在一般，乃是決定戰場勝負的關鍵之物。

　當意識到吳軍投入的是這種大殺器後，趙本的心情頓時沉了下去，心中不由得暗叫一聲:“不好，我軍危矣！”

　可惜他的感歎來得有些晚了。

　相比於那些將領們多少還聽說過榴彈這種利器，那些普通蜀軍將士們卻是對這種東西見所未見，聞所未聞。

　能發出巨大響聲，能炸出巨大煙霧，能瞬間殺死很多人，這樣的東西，難道不是鬼神才應該有的力量嗎?

　在這一瞬間，那些爆炸點附近的蜀軍將士們，立即就是一片大亂。

　當然，蜀軍畢竟人數眾多，十發榴彈造成的影響也僅僅局限於爆炸點附近，而那些離得遠的蜀軍將士，卻是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反而沒有被嚇住。

　不過這樣一來，一部分被驚嚇到的蜀軍處於混亂之中，試圖撤退回去;而另一部分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的將士，卻依舊在繼續向吳軍進逼——趙本已經忘了要下達停下來的命令。

　就在這時候，第二輪蘇州炮的轟擊又到了。

　“轟，轟！”

　這一次的轟炸，十發榴彈僅僅有八發成功引爆。

　然而就是這八發榴彈，造成的效果卻是比第一輪的十發榴彈還要好一些。

　因為，之前那些尚未搞清楚情況的將士，在這個時候也回神過來了。

　而回過神後，他們的第一反應就是恐懼。

　“逃命！必須立即逃命！”

　在這一刻，不管是統兵將領，還是普通將士，一個個在心中都只剩下逃命這一個念頭。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