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陸塞古魯港之後,“第二分隊”在離岸六英裡,即10千米處發現了一個印第安村莊,但是那裡的土著並沒有花生,這時就充分體現初了之前在亞馬孫河口所做的準備多麽重要。如果當時直接南下,尋找花生的過程會變得相當麻煩。
“鵜鶘號”上,斐迪南望著巴西的海岸與遠山,南大西洋的藍水與碧波,感慨不已,一晃十個月,第二次去新大陸的遠航已經走到了終點。
“晤,哥倫布原本應該是1496年3月回卡斯蒂利亞的,那麽多出來這一年半他在幹什麽?不至於一直在探險吧?”
斐迪南想了一會兒,突然想到了答案,嘴角浮現一抹幸災樂禍的笑容。
哥倫布在新大陸顯然沒有表現出他之前極力表現的虔誠之心,工作之余,九到十二歲的印第安小女孩是他鍾愛的消遣對象。當然沒有理想目標時,十八九歲的少女也在他獵捕的范疇之內。
在伊斯帕尼奧拉島與斐迪南那一次單方面的對話,一言不發的阿拉貢國王,顯然已經讓哥倫布意識到國王陛下對於這種行為的反感。哥倫布也下過決心下不為例,但是每次都克制不了自己的欲望。
有時候哥倫布會忍不住吐槽,陛下帶來的3000人,是怎麽做到每天如此安心地參禪打坐的?
……
“單身狗的世界你不懂,不過單身狗的苦衷你馬上就懂了。”遼闊的南大西洋海面,斐迪南在座艦上微笑著調侃哥倫布。
……
“第二分隊”在塞古魯港,即加布拉利亞灣,建立了塞古魯要塞,留下三艘船和一百零二人。1494年7月9日剩余的18艘帆船順著洋流飄然北上,僅用了三個星期就回到了加勒比海與大西洋邊際之處,穿過蛇口海峽,駛過帕裡亞灣,一路西航。
8月6日,船隊再一次回到利蒙灣的科隆要塞,和留守巴拿馬的戰友們分享遠航的重大發現,對於卡斯蒂利亞的巨大成就和絕好的運氣,大家都感到十分自豪。
第二天,“第二分隊”共19艘帆船向東北航行——其中一艘是由留守巴拿馬地峽的屯墾兵團部隊派去伊斯帕尼奧拉島的,準備在那裡接受11月份來自卡斯蒂利亞王國的補給物資。
在加勒比海經過了一星期的全速航行,1494年8月14日上午,“第二分隊”的船隻最終駛抵伊斯帕尼奧拉島東部的伊莎貝拉鎮。
此時島上的殖民者已然只剩下一半,幸存之人也難以擺脫梅毒和饑餓的折磨。他們得知“第二分隊”的士兵們不但毫發無損,而且還在和印第安人保持良好關系的情況下穩固地建立了南北間距萬裡的四個殖民據點,一切生活與工作都井井有條,欣欣向榮。殖民者們聽說之後均感到驚訝萬分,難以置信,但顯然這是事實——有一艘發現了“太平洋”的帆船將在這裡等待本土的補給物資,將其送往南方的據點。大家羨慕之余,更怨恨哥倫布了。
很快殖民者中開始流傳一種傳言,國王有意將新發現的每一寸土地都劃為卡斯蒂利亞的領土,而絕非派人駐守、開采礦物和攫取財富那麽簡單。新領土將由省長而不是總督來治理。
當然了,這些傳言都是斐迪南安排散播出去的“政策信號”。
斐迪南和胡安娜在伊莎貝拉鎮裡轉悠了一圈。卡斯蒂利亞人征服伊斯帕尼奧拉島的戰爭還在持續,盡管尚未得到本土增援,但卡斯蒂利亞人倚仗先進的武器和戰術,已經穩定了局勢。
戰線——如果算是“戰線”的話——穩定在伊莎貝拉鎮以西一英裡左右,卡斯蒂利亞人還企圖在北方重新登陸,開辟第二戰場。 而本年的11月,本土的第一批人員與物資的補給就將抵達伊莎貝拉鎮,屆時卡斯蒂利亞對伊斯帕尼奧拉島的征服之戰將變得異常順利。
不過哥倫布怎麽不在呢?
哥倫布攤上大事了,他現在的處境已經非常糟糕,當然這一切是他咎由自取。
哥倫布也染上了梅毒。他不得不從帕裡亞灣返回,臨走前不甘心地望著南美大陸上空飄揚的聖十字旗,那是國王陛下樹立在那裡的。哥倫布還想衝進大西洋再探尋一番,但是他那嚴重的疾病迫使他放棄了全部探險活動,否則性命難保。
……
斐迪南和胡安娜在伊斯帕尼奧拉島上無所事事地待了一個月的時間,也不能說是無所事事,斐迪南幹了一件重要的事情,讓島上這幫家夥趕緊去種紅薯和玉米,免得餓死荒島。
此舉令諸位貴族老爺的小命總算看到了那麽一點點曙光。殖民者的死亡率下降了一點,但還是居高不下,畢竟梅毒還在那裡呢,貴族家庭的執絝子弟,總是有這些改不掉的頑疾。
不過斐迪南從這些荒唐行為中也發現了一點曙光——嗯,有些西班牙人,和印第安姑娘自由戀愛了……
盡管西班牙人政治上保守、專製,不過在種族觀念上——至少對美女的種族上——是相當開放的,這是一個好兆頭。
即便沒有足夠多的西班牙人,也可以有足夠多的西班牙裔啊!
西班牙人和印第安人通婚,或者西班牙人在當地的子女,這些新大陸的土生白人,如果別人不歧視他,不把他當成“土著雜種”(混血)或者“殖民地的土包子”(純血),你說他是會說“我是高貴的卡斯蒂利亞人的後裔/驕傲的卡斯蒂利亞貴族家庭的後代”,還是會大聲嚷嚷“我和你們不一樣,我不是正常/真正的白人,我是土生的/我是白人和土著的雜種”呢?
很顯然,“土生白人”的帽子是被硬扣上去的,正如蜀漢不會自稱為蜀,如果“半島人”不亂扣帽子,“土生白人”也不可能給自己加個土字。
……
1494年,9月16日。
“呼,我們的大洋海軍上將終於回來了?”斐迪南聽到阿索林的匯報,興致勃勃地問道。
“他怎麽不先來見我?”
“陛下,大洋海軍上將說……說他身體實在不適,真的不能面見陛下,請您原諒……”
“我就知道,他終究是沒改啊。”斐迪南呵呵一笑。
“啊?陛下,改什麽……什麽,不會吧,哥倫布可是……”
“我們的總指揮可能要在床上躺五六個月了。我估計他這段時間是不方便見人的,唉,虧我還和他約定11月11日一起返航呢……”斐迪南突然眉毛一挑,“他不來見我,我得去看望臣下啊……”
……
哥倫布:“陛下……”
斐迪南:“……”
哥倫布:“陛下,我……”
斐迪南:“……”
哥倫布:“陛下,對不起,我辜負了您的期望……”
斐迪南(故作疑惑狀,而後笑而不語):“……”
————一段不算對話的對話之後————
1494年9月25日,鑒於哥倫布本年內肯定是無法康復了,斐迪南和胡安娜隨同“第二分隊”的18艘船,率先踏上了歸途。距離去年從加的斯港出發的日子,正好整整一周年。
屯墾兵團經過這一次航行期間的擴招,已經囊括了整個“第二分隊”的成員,回來的士兵、水手甚至隨軍的教士,都將與下一批士兵一起,組成第二批屯墾兵團,遠征新大陸的各個據點。
屯墾兵團在過去的一年裡實現了了不得的壯舉。34艘船,3000人,北至北緯52度,南止南緯17度,豎直縱貫七千多公裡,探索了美洲數萬公裡的大陸海岸線,勾勒出了大西洋西岸的主要景觀輪廓,發現了新土地以西更為浩瀚的大洋。
從此,大西洋再也不是無邊無際,人們可以看到,亞洲,或者面積比擬亞洲的一塊大陸橫亙在歐洲的西面,與歐洲隔海相望,而西方之西更有探索不盡的世界。地理大發現的時代才剛剛拉開了大幕,未來,新世界的擴張將從傑塞普角到德雷克海峽,從亞速爾到夏威夷,從亞美利加到澳大利亞,從新西蘭到堪察加,從亞丁灣到白令海,從索科特拉群島到加拉帕戈斯群島,從大西洋到太平洋,從西伯利亞到南極半島,從斯瓦爾巴群島到品仁納灣……
屯墾兵團在美洲四個殖民據點共留下了16艘船1672人,超出了之前預計的規模。留守部隊在自己的地域上耕種漁獵,放牧采集,為進一步的探險和擴張打下基礎。自此之後,整整兩代人的辛勞血汗,將從此和新大陸的領土交融在一起。一批又一批的年輕士兵,披荊斬棘,不懈前進,一刻不停。
船隊在大西洋中部遭遇北赤道暖流,由於在大西洋上逆流航行,航行時間增加了十七天。船隊於1494年11月2日抵達加那利群島。
11月6日,斐迪南等人,在加那利群島最大的特內裡費島岸邊給胡安娜慶祝了15歲的生日。
15歲在古代的東西方對女性都算是一個成年的臨界點,可以嫁人了。這一情況驚人地相似。當然這並不是一件好事。比如說可憐的布列塔尼的安妮,在1492年剛滿15歲,就被迫按照條約嫁給了法王查理八世。
特內裡費島壯觀的特伊德火山腳下,海鹽已經堆積了不少,此事另表。海邊的曬鹽池,似乎蘊含著巨大的財富。
斐迪南想象著,撒丁島會有什麽變化?他很期待。
遷延些許時日,船隊繼續前進。
1494年11月20日,“第二分隊”回到了第二次遠航的出發點,卡斯蒂利亞南端的加的斯港。
“胡安娜,看來今年的聖誕節我們還不會落下。”斐迪南倒是沒想到能這麽快回來,主要是對以前的資料記憶不清,後來才想起來了,哥倫布至少有五個月時間是躺在床上忍受梅毒的折磨。
迭戈心情帶著些小激動,踏上了加的斯港的陸地。
“我回來了?”
“是啊,你回來了,你竟然回來了,而且竟然還能活著回來。”同行的卡洛斯說話明顯帶著抱怨的口氣。
“你知不知道當時的情況多麽危險啊,那些印第安人說了,新大陸的老虎非常凶猛,我可是冒著巨大的危險去找你。看你當時被嚇成什麽模樣了?”
盡管哥倫布一口咬定那兒就是“印度”,然而“第二分隊”的成員都對此頗感懷疑。尤其是在穿越巴拿馬地峽之後,大部分士兵都不相信那裡是印度。親身到達太平洋海岸的士兵們更是直呼“新大陸”之名。
迭戈一聽也是不忿,他伸手比劃著——
“三個卡斯蒂利亞人和五個印第安人,個個不是舉著砍刀就是手持長矛,哪來什麽危險?哪怕是三頭母豬和五頭公豬,都敢一往無前地衝過去!”
“Hey,你這是什麽意思?還能不能做朋友了?”
……
加的斯的官員和市民都很驚訝。國王並沒有說明歸期,他們以為斐迪南和哥倫布會一同返回。之前2月的時候,托雷斯帶著12艘船和1000人返回,帶回了國王正在新土地的北方遊歷、而伊斯帕尼奧拉島上的情況相當糟糕的信息。許多人不持樂觀看法,認為本年之內遠征是不能結束的。國王至少得在那裡待到1495年夏初,沒想到11月份就回來了。
……
伊莎貝拉女王在查理八世入侵意大利之後就離開了巴塞羅那,遷移到北方舊都布爾戈斯。除了地理原因,巴塞羅那的安全也讓她不安。
按照斐迪南的提示,巴塞羅那一直在搜捕各類行為藝術家,但1493年12月,仍然有個瘋子在大街上襲擊了王室的衛隊士兵——之所以乾出襲擊衛隊士兵這種蠢事,是因為事後確鑿地證實,他真的只是一個行為藝術家而已。
盡管如此,伊莎貝拉還是搬遷到了布爾戈斯。
歐洲局勢風雲變幻,剛剛壓服了葡萄牙倔強的親戚若昂二世,卡斯蒂利亞人還來不及品嘗外交勝利的喜悅,就不得不面對那不勒斯親戚的求援,北方的法蘭西和東方的奧斯曼都蠢蠢欲動。意大利,文藝複興的發源地,將成為未來數十年歐洲列強的角力場。
當斐迪南等人到來的消息傳到之後,伊莎貝拉女王、胡安、伊莎貝拉公主等人都很開心。
尤其是胡安娜安然無恙地回來,這是最讓大家高興的。
“胡安娜/胡安娜妹妹/胡安娜姐姐平安無事,真是太好了。”
胡安娜是伊莎貝拉第一個離家遠行的孩子,而且現在更是唯一一個離開了歐洲的孩子,橫渡萬裡海洋去往未知之地,自然令她更加憂慮。
王室成員每天總要念叨幾句,祈求上帝保佑。
“好吧,我不想說話,讓我在角落裡哭一會兒。”斐迪南知道史實就是這樣,隻得一邊畫圈圈一邊安慰自己受傷的心靈。
……
斐迪南和胡安娜經過加的斯、塞維利亞、瓜達盧佩、阿維拉一路北上,穿越後世許多西班牙小說中的傳奇城堡。對現在的斐迪南來說,這還是他第一次在西班牙內地遨遊。
不出所料,伊莎貝拉以及其他王室成員都在布爾戈斯城堡的科爾冬之家等待。1497年時,伊莎貝拉女王正是在此接見了從新大陸返回的哥倫布。
大家每個人都兩兩擁抱一次。卡斯蒂利亞王室成員間的氣氛還算不錯,但隨著子女都到了婚嫁年齡,伊莎貝拉開始安排政治婚姻,這種情況令包括大女兒伊莎貝拉公主——作為年輕寡婦、曾發誓永不再嫁的她還得被母親安排一場她不情願的婚事——在內的所有人都感到有些不舒服,宮廷的環境不覺間有些緊張。
聖誕節還有十五天才到,但瑪利亞還是吵著要和胡安娜比較紡織的速度。胡安娜笑著點了點頭。當然結果還是沒有懸念的。
凱瑟琳長大了兩歲,也過來圍觀湊熱鬧,二姐兩年不見面,模樣都有點記不清了。
“姐姐,你現在怎麽不愛說話了?”凱瑟琳很奇怪,以前胡安娜總是七嘴八舌的。
胡安王子也奇怪了。“妹妹,你是不是不高興了,怎麽跟姐姐(伊莎貝拉公主)越來越像?”
瑪麗亞剛剛又輸了,現在更是氣呼呼地惡意揣測道:“姐姐,不會是爸爸拆散了你和那個王子的婚事,所以你……額,我說錯什麽了嗎?”
氣氛突然有些壓抑和尷尬。尷尬的不是斐迪南,而是伊莎貝拉女王,壓抑的也不是胡安娜,則是其他的子女,然後連瑪麗亞自己都覺得這話有點不對味。
其實大家心知肚明,這些看似浪漫的婚事掩蓋不了政治聯姻的本質。甚至每個人都有點感覺自己將要嫁到哪個國家,甚至將要嫁給誰。比如胡安王子現在知道自己八成會娶瑪格麗特,而最小的凱瑟琳可能要被安排到英格蘭去。
胡安娜在斐迪南的乾預下沒有被安排,大家其實是有些羨慕的。
沉默了一會兒,胡安娜笑著搖頭:“……沒有,哪來的事,別亂說。 ”
“是啊,胡安娜懂事了,少一點話不是很正常嗎?”寡居的伊莎貝拉公主難得微笑一次表達讚同,她現在越來越喜歡過類似修女的生活了。
於是氣氛才恢復正常。
但是,胡安娜確實像歷史上一樣,漸漸變得比較沉默,也許還是天生的基因在起作用。
但實際上胡安娜應該並沒有瘋病,或者即便她有精神病基因,如果不是親人屢屢利用欺壓,也是不發瘋的。
現在,胡安娜盡管有些沉默,但是絕對不會有精神病,以後也不會有了,精神健康不是基因能決定的。
斐迪南感覺,胡安娜現在的表現,和她歷史上剛剛登基為女王的表現神似——越來越像維多利亞女王了。
斐迪南也在努力采取措施提高胡安娜的政治素養,比如決定讓豐塞卡(是豐塞卡政治家族的另一位成員,政治家、外交官,曾代表卡斯蒂利亞和阿拉貢向法國宣戰)1495年起來當胡安娜的老師,這是由現實中明了政治博弈的實乾者帶路,而此前所有子女在這方面的知識都是來自德高望重的宮廷學者彼得·馬特教授的,這也是為什麽伊莎貝拉的幾個子女政治觀和父母,尤其是和母親相比,溫和得有些過分了。
“嗯,安靜也是很好的,”斐迪南也笑著對胡安娜說了一句意義隱晦的話。
“靜靜的,但是也能讓世界為你顫抖。”
……23年後……
“胡安娜女王通常……通常什麽也不做,但哪怕是奧斯曼的使者,也不敢和她對視超過一分鍾。”(阿隆索·德·奧赫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