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這四個字後,白芍瞬間臉色一白,聲音卻還是勉強保持著鎮定。 蕭令月眼角眉梢似是染了冰霜般的寒,她雙眸微眯透出冷芒,大腦迅速的閃現出各種應急方案。
嗖的一聲!是尖銳物體劃破紙製窗戶的聲音。蕭令月雖背對窗戶,卻依舊根據風聲判斷出方位,拉著白芍向右一閃,清脆的響聲在夜色中回蕩,一把短小卻尖銳的箭,已經穿過方才蕭令月飲茶的茶杯,射入對面的牆壁中。
入木三分!
蕭令月倒吸一口冷氣,這箭分明是衝著自己心髒的方向射來的,力道之足足以斃命!皇宮之內,竟有人公然暗殺一國公主!
沒有時間遲疑,蕭令月迅速吹滅了房間內的所有火燭,令刺客無法辨別自己的方位,然後拉著白芍先找有遮擋的地方隱藏起來。
緊接著,她們聽到窗外有金屬碰撞打鬥的聲音,伴隨著的是尖銳物體劃破皮膚的聲響,空氣中很快彌散著濃重的血腥氣。
一黑衣男子破窗而入,帶著肅殺之氣,立於月下,劍身還在滴血,卻絲毫不顯狼狽。一抹月色打在他的臉上,顯現出那驚豔夜色的容貌。
沉曄。
守夜的侍衛很快趕到,整個北辰殿燈火通明。皇帝大怒,命人徹查此事。今夜注定是無人入眠,除了蕭令月。
沒心沒肺的倒頭大睡。
刺殺之事最終還是不了了之了,這倒也在蕭令月的意料之中。幕後籌劃之人,既然敢在皇宮之內動手,必然是有極大的信心並做了充分的準備。雖說蕭軒的嫌疑最大,但若是在毫無證據隻憑主觀臆斷的情況下,怕是難以服眾。
宮中人人都道,北辰公主性情大變。昔日嬌縱跋扈之態全然不見,對待下人雖不及往日那般刻薄,卻也自有三分威儀在,令人不由起敬。
蕭令月從北辰公主以往諸多事跡中判斷出,她確實是個不太有腦子的女人。或許這樣說有些過於片面,她還是有一定的智慧。單憑在十五歲的年紀就能擁有沉曄這般強大的護衛和裴灼這般高深目測的幕僚,就能證明她的人格魅力。
況且能在四皇子這般心思縝密,行事詭譎之人身邊見縫插針的安排下諸多細作,也能看出北辰的手腕不簡單。
隻是,這般有利的資源,她卻並沒有運用到極致,憑借瑤光帝後對她的寵愛,她本該佔有更大的優勢才對。可如今,她不過是個外表光鮮,名義上受寵而內在空虛毫無實權的花瓶公主罷了。
但在未摸清這潭池水深淺之前,蕭令月並不打算出手過急,而是選擇在自保的前提下韜光養晦,每日逗逗蛇,賞賞花,去陪母后嘮嘮嗑,這錦衣玉食的日子雖舒坦,但是時間一久,卻也令蕭令月感到乏味。
裴灼偶爾會來陪她聊天解悶,然而大多數的時間確是不見蹤影的。
她是翱翔天際的鸞鳳,怎甘心於這深牆大院中做一隻囚鳥!
不過很快,她便發現了一個有趣的人,沉曄;以及他手下一個有趣的組織,暗影。
沉曄住在北辰殿的偏殿之中,素日裡很少見到他,他宛如一把隱藏於黑暗中的利刃,輕易不出鞘,但隻要出鞘的一刹那就必然見血。時時刻刻保護著蕭令月安全。
沉曄出現在蕭令月身邊的年歲,比白芍還要早,所以他的身份來歷,蕭令月無從得知。暗影是一支軍紀嚴明,訓練精良的護衛隊,隻歸蕭令月掌控。暗影中的暗衛是來自七洲各國的囚徒,他們效忠於沉曄,後因為沉曄對蕭令月的臣服,
才甘心於公主座下俯首稱臣。 那日蕭令月一步入偏殿,映入眼簾的除了紛飛的雪梅,還有於漫天白影中旋身舞劍的男子。
此番是蕭令月第一次細細打量他,俊朗的五官,不同於裴灼那般雍容華貴不可攀附,也不同於淵九那般桀驁不馴,眉宇自帶三分狂放不羈,沉曄的容貌也算得上世間難尋,但他是內斂的,絲毫不張狂的。那一雙如古井般深不見底的幽瞳,冷峻而堅毅,平靜之中帶有劍客與生俱來的漠然與肅殺之氣,令敵人顫栗,令蕭令月安心。
一舞終了,沉曄收劍負手立於梅樹下,漆黑的眸子定睛看著蕭令月,
“公主前來,所為何事?”
冷冽的冬風呼嘯著,蕭令月身著素色繡花襖,外披軟毛織錦披風,素色的軟沙掩住絕世的容顏,一雙眸子卻是清亮的很。
“真是好劍法。”蕭令月微微笑著讚歎。
沉曄的眸子中透出三分疑惑,公主向來是不好劍術,今日怎的這般反常。
蕭令月無視掉他的疑惑,直直切入正題。“我此番前來,卻是有事相求。”
沉曄微微欠身,恭敬道“公主所需,沉曄萬死不辭。”
很忠心,很好。
蕭令月神色平靜,緩緩開口“我要你解散暗影。”
刹那間,沉曄失聲驚訝之際,“嗖嗖嗖”幾道黑影迅速匯聚於庭院之中。共三十余人,看得出各個武功不凡,黑衣裝束,身上透出極具壓迫感的肅殺之氣。瑤光境內最鋒利的武器。
暗影。
三十余人齊刷刷單膝跪地,為首者開口對著蕭令月道“我等不知做了何事令公主不悅,但我等立過死誓,此生效忠於沉曄大人,怕是恕難從公主之命。”
蕭令月面上平靜無漪,嘴角卻是上揚起微妙的弧度,眼底的冷然之意竟比這寒冬臘月的烈風更催人心寒。
好一個忠心耿耿。可惜,這忠心的對象卻不是她這個公主。
沉曄不是愚笨之人,已然猜出蕭令月的心思,無聲歎息。
當年蕭令月選修心理學的初衷是作為刑偵破案的輔助,而不是像如今這般用以玩弄人心。她不差分毫的拿捏著在場所有人的情緒,銳利的眸子細微的觀察每個人的神態表情。
她自然不是真的要放他們走,如此鋒利且強韌的尖刀她有何理由不要?隻是,這利刃雖好,卻也還需打磨,否則未必不會傷到自己。
寂靜持續了很久很久,三十余人跪在冰寒徹骨的雪地當中,蕭令月隻是負手而立,冷眼睥睨著這群頂尖高手們,看著他們眸子裡從最初的堅定到憤怒到疑惑,最後,竟無端生出幾絲恐懼。
而這個過程中,她不過隻開口說了一句話!
蕭令月輕笑一聲,那含笑的眸子恍若星野滿天,晃得令人難以直視,卻又如利刃萬千,將眼前中從內到外剖致層層片片,一眼明了,通透的很。淺粉面紗下的朱唇微微張合
“蕭家的暗衛實則姓沉,要我如何定心?”
為首的那男子渾身打了個冷顫,冬日的暖陽照拂於身,卻恍若置身冰窖。
眼前這個陌生的女人是誰!?
帶著不可抗拒的威嚴,那種令人不得不臣服和膜拜的巨大壓迫感,絕不是以往那個北辰公主所能駕馭和掌控的。
他們這群亡命之徒向來不在意對與錯,正與邪,他們的生命認知裡隻有忠誠。能讓自己心悅誠服的那個人,便是自己的主人,為其上刀山,下火海,拋頭顱,灑熱血,心甘情願!
沉曄就是這樣的人,如夜幕中的燦星,劃破天際,燎燒荒野,令他們決心誓死跟隨。
這些年來他們一直不解,以沉曄的修為才華,怎甘心躲在公主府做一個見不得光的暗衛,他本該有更光明遠大的前途,而不是將歲月耗在一個女人身上!
直到今天,他們才明白,這不是一個普通的女人!
她有智謀, 有膽識,有氣魄。是一個令男人自愧不如,巾幗不讓須眉的女子。沉曄的眼光沒有錯,這是一個值得男兒為其付出忠誠和熱血的女子。
一道道黑影在為首男子的帶領下一齊向蕭令月行了個十分恭敬的大禮,雖然當初的蕭令月尚不知,這在東勝七洲是最高等的禮節,代表著終生的追隨與臣服,但從他們晶亮的眸子中,蕭令月看出自己的目的已然達到。
揮揮衣袖,他們便回歸到了黑暗裡。
沉曄神情有些複雜,蕭令月已經準備好了接受他的責問,畢竟這樣招呼都不打一聲就搶走了別人精心訓練出的部隊,十分的有些不道德。於是她看向沉曄的眼睛也不如最初那般朗然,而是稍稍帶了些不自在。
而後者卻隻淡淡道“公主可還有其他吩咐?”那眸子漆黑如墨,直接的、毫不避諱的對上蕭令月意欲探尋的目光,眼底一派清明。
蕭令月心底不禁暗自唏噓,這北辰公主卻是好命,有如此忠誠且強大之人十年如一日的守護在身邊。
對方既坦蕩了然,她也不必再扭捏什麽,開口直言道“我此番之舉,你可怪我?”
“不敢。但公主此舉,隻怕是多慮了。”
蕭令月在心底歎了一口氣,她又不是北辰本尊,豈能傻乎乎的對身邊的人全都放一萬個心。在這個陌生的時代,環境逼得她不得不處處小心,即便是疑心多慮,也勝過被算計了的好。
自然,這些話沉曄永遠也不會聽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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