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著那一點點被陰影吞噬的月亮,蕭令月的心也越來越不安躁動了起來。 好歹在現代也做過幾年的警察,且做的還相當不錯,向來敏銳的她很快察覺到空氣中飄散而來的一股若有似無的血腥氣。北風蕭瑟,吹得松樹林沙沙作響,積雪十分厚實,很難聽出腳步聲。這血腥氣很淡,淡到幾乎要同這白雪的芬芳一齊融入茫茫夜色中,或許是自己多慮了,二十多個禦林軍,說不準是其中哪一位身上劃破了個小口子,滲出的血被自己聞見。蕭令月這麽一想倒也頗有理,便如此在心中寬慰自己。
隨著陰影面積的擴大,血腥氣也變得比方才濃重了一些。蕭令月意識到情況不妙,高聲道“沉曄!”
竟無人回應!
她立刻飛奔進馬車,還好,白芍安然無恙。她將白芍叫醒,白芍揉著惺忪的睡眼道
“夜已經這般深了,公主怎的好不休息?”
蕭令月連忙比出個噤聲的手勢“今晚恐有變故,你好生在這馬車裡待著,找一包裹將重要物品收拾好。沒有我的命令,切勿出來。”
白芍知道自家主子又要以身犯險,哪裡肯依她,心急如焚卻卻又不得不壓低聲音道
“公主這是哪裡話,白芍其實貪生怕死之人。無論公主要做什麽,白芍都一定要陪在公主身邊!”
“你若這般便是不懂事了。我並非癡傻之人,不過是想去瞧瞧情形如何,總好過在此坐以待斃。你一介柔弱女子,若突生變故,我尚且自顧不暇,又哪裡來的經歷去顧你?你若真是個懂事的就乖乖在此等我,莫要拖累我才是。”
蕭令月此番話確實有效,白芍雖有些不甘心,卻還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乖乖留在了馬車上。
蕭令月躡手躡腳的走下車去,眉頭緊皺的瞧著那血紅的月亮,四周一片寂靜,除了風聲之外半點聲響也聽不到。她只能憑著血腥氣來判斷方向,雖說知道這很有可能是敵人引誘自己的陷阱,可是她現在必須要確認沉曄死活!
就這樣她一點一點走進了松林,松林不必外面空曠的地區,由於枝乾的緣故,大片陰影將蕭令月覆蓋,周身幾近一片漆黑。
突然一隻大手捂住了她的嘴,濃重的血腥氣撲面而來,溫熱的軀體與她貼近,那人雙臂發力,將蕭令月帶到一塊巨石後。蕭令月剛想出手回擊,借著幽幽暗紅的月光,認出這“挾持”自己的人正是沉曄!
他臉上不住冒著冷汗,雙唇慘白,雙手也是冰涼的。由於蕭令月正巧靠在他的懷裡,臉上感覺觸碰到了一些黏黏膩膩的液體,待反應過來才發現,沉曄的胸前正汩汩流著鮮血。
“這是怎麽回事?!”
沉曄調息運氣,勉強保持聲線平穩,卻還有些微微顫抖“此事說來話長,二十名禦林軍已經全部喪命,暗影的人也損失一半,這群刺客是有備而來且實力十分強大。”
蕭令月意識到了此刻事態的嚴峻,沉曄的實力她心中是有數的,此番連他都很難自保,可想面臨的敵人有多可怕。
“蕭軒的人?”
“不像,方才我與他們交手,感覺像是南幽之人。”
蕭令月隻覺得一個腦袋兩個大,即便這瑤光國於南幽國向來不和,但本著都是大國的身份,該有的胸襟和氣度也是要有的。無論怎麽說,也絕犯不著在對方國境內費盡心思的去殺死一個公主,這若傳出去南幽國豈不成了天下人的笑柄?
這北辰那裡是天下最尊貴的公主,
明明就是天下最倒霉的公主。 好在蕭令月心理素質極佳,很快平複心情恢復了理智,開始冷靜的分析局面。
“你對他們的人數可有把握?”
“我隻遇到了一個人。”
蕭令月失聲道“一個人?僅僅一個人就將你傷的這般重?”
沉曄看起來好似是緩過來了不少,可是蕭令月卻又覺得他有哪裡不對。只見他他目光黯然,緩緩開口
“那人可能是偃靈。”
蕭令月霎時間倒吸一口冷氣,她記得裴灼有本書叫做《七洲風雲錄》裡面便提到到了偃靈。世人皆知南幽以蠱術武術聞名,這偃靈便是那南幽國的護國巫師,更是東勝七洲七怪之一,排行第六。雖掛了個巫師的頭銜,卻聽聞其巫術一般,蠱術卻是出神入化。這人手段陰毒,為人也算不得正派,外界的風評口碑一向差得很。不曾想今夜竟這般倒霉,碰到了偃靈!
所謂七聖與七怪是相對而言的,實力相差不大,只是修習的武學心法不同。被世俗常理所能接受的便稱作七聖,被大眾認為是歪門邪道的便稱作七怪。
偃靈出手從不留情面,蕭令月嚴肅的看著沉曄,二話不說就伸手去扒他胸前衣裳,他自然是不允的,然後渾身上下半點力氣也沒有,又如何能敵得過功力恢復大半的蕭令月。
蕭令月借著緋紅的月光瞧著沉曄胸前的傷口,隻覺頭腦刹那空白片刻。
左胸上一道深三寸寬五寸的口子,那傷口的形狀特殊,不像劍傷,倒像是被一個四棱柱一般的鐵器所傷。傷口處黑紫一片,並已經向著四周蔓延,有毒!
蕭令月沒有片刻猶豫,她腦海中浮現的第一個念頭就是將毒液吸出來!
她立刻壓著沉曄的近心端,拿起他手中的劍在他的傷口處豁開一個更大的切口,接著香唇便貼了上去,用力的吸吮著。
沉曄渾身一僵,接著用盡最後的力氣狠狠推開蕭令月,語氣中充斥著震怒。
“公主乃千金之軀,這是在做什麽!?!”
蕭令月吐了一口汙血,眼神森然。她來自現代,對於男女有別這類概念本就不太敏感,如今生死存亡之際人命關天,怎能被這些荒謬的倫理教條所束縛?
她冷冷的單手製服虛弱的沉曄,另一隻手源源不斷的向他體內輸送真氣,嘴也不閑著,繼續清理汙血。
沉曄顯然沒有料到北辰公主體內怎會有如此深厚的內力,然而他並沒有覺得有任何舒緩之意,直覺四肢麻痹難耐,就連意識也開始混沌了起來。
蕭令月眼中盡是不解“怎麽會?怎麽會?”
沉曄擊掌,很快便有七八個人從黑影出中出現,正是暗影存活下來的人。
蕭令月看著他道“你瘋了?你這一擊掌豈不是將那偃靈也引來了?”
沉曄氣息越來越弱“我自知撐不了多久,一會我盡力拖住偃靈,他們八個人拚死也會護送公主離開這片松林。這個夜就要過去了,我方才已經派人快馬加鞭趕回皇宮報信,若能撐到援兵到來,那時公主便安全了。”
蕭令月認識沉曄這幾個月以來從來都沒有聽他開口說過這麽多話,這個一向沉默寡言的青年,在如此危難自顧不暇之際,卻還在細心周到的為自己的安危考慮。
北辰啊北辰,你何德何能。
這時,赤焰突然從蕭令月的袖子中鑽了出來,在沉曄的傷口中盤桓片刻,猛地張嘴咬了下去。
只見赤焰本事鮮紅色的軀體微微變為暗紅隨即又恢復正常,並且沉曄傷口處的黑紫之色也在一點一點消散。
“沒想到你一個小丫頭竟然擁有赤焰神蛇!”上空突然響起一個奇怪的聲響,這聲音時而尖銳時而沙啞,令人聽了很不舒服。
蕭令月循聲望去,瞧見那松樹頂端立著個道袍老者,那老者骨瘦如柴,雙目深陷,幾乎沒有個人樣子。土黃色的道袍松松垮垮十分邋遢的穿在身上,卻是半點沒有強者風范,與自己師父相較,卻是天壤之別。
多虧了赤焰,沉曄中的劇毒正在一點點消散,然後身子卻是虛得很。蕭令月曉得以自己這實力與偃靈硬拚只會白白送死,現在隻得拖延時間,等到轉機的出現。
蕭令月平定心神,高聲道“上面那位可是偃靈前輩?”
古怪尖銳的笑聲在整個林子內激蕩“你這女娃娃確是不一般,見到了老夫竟無半點懼色,難不成是在虛張聲勢。女娃娃莫怪老夫沒有提醒你,切勿在老夫面前耍什麽心眼手段,老夫可不懂的什麽憐香惜玉。”
蕭令月面紗下的朱唇微微上揚,美眸流轉間無端生出幾分笑意,倒使得偃靈一愣,心中暗自忖度莫非這女娃娃確是身懷絕技因而不怕他?
蕭令月細致入微的觀察偃靈的每一個神態變化,發現自己這一招虛張聲勢確然有效用,便再加大劑量。
“偃靈前輩,我等小輩自然不是您的對手,如今我這唯一會點武功的侍衛也身受重傷,在您眼中我們同螻蟻無二,殺了我們對您來說委實容易卻也委實無趣,傳出去也有辱您的名聲,前輩您說是與不是?”
偃靈垂目細細瞧了一眼這戴著面紗的女娃娃,冷笑一聲“你到底想說什麽?”
沉曄的氣力在一點點恢復,他疑惑的瞧著蕭令月,不知她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麽藥。
“我誠然知道今日是必定要死在前輩手下了,不過我有兩個要求。”
偃靈一生惡名昭著殺人無數,卻從未見過蕭令月這般有趣的人,心中無端生出幾分興趣。“將死之人經還敢與老夫談要求?你憑什麽認為老夫會答應你。”
蕭令月語氣即刻生出三分哀怨, 使人聽得心頭一顫。“我一個年紀未過二八的公主,眼瞧著就要拋屍荒野,前輩是受世間萬人敬仰,怎的連一個小小的要求都不願意滿足我?”
蕭令月在那《七洲風雲錄》中曾讀到過,這偃靈雖臭名昭著,表面上已不在乎世人非議,實際內心還是個頗為虛榮的老頭子。但凡有人對他讚美幾句,都覺得頗受用,心情也能好上幾分。
看樣子傳言非虛,偃靈面色卻是緩和了幾分,語氣卻還是沒有變化。
“你且說說。”
蕭令月心中暗喜,換上副極柔弱的模樣,開口道“我這兩個要求很簡單。其一,我畢竟是堂堂一國公主,在這東勝七洲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生前受萬民朝拜,這死後也不能落得太過落魄。還往前輩給個痛快的死法,留我個全屍。”
偃靈越發覺得這女娃娃有趣,若非上一輩的恩怨,他倒是還真相將這女娃娃收了做個關門弟子。“這個要求我答應你,第二個呢?”
蕭令月眼底笑意一閃而過“這第二個嘛。。。。。。”她深情的瞧了一眼沉曄,故作出一副嬌羞態來。
“前輩也曉得,我一個皇室公主雖看著地位尊貴,實則說話行事頗受限制,就連這情愛之事也由不得自己。我這侍衛實際上是我的心上人,一直瞞著父皇母后偷偷藏在身邊。他不過是一個小小的侍衛,殺與不殺都無足輕重,北辰甘願將這條命親手送上,還望前輩能放我這情郎一條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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