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單力薄……
被徐浩一把接住,總算沒有摔個四仰八叉的三皇子,此時此刻隻覺得有些牙疼。他從理智上能夠理解越千秋為什麽會突然暴起一腳把他踢出車廂,這很大程度上來說,是避免他被那個明顯瞧不起他的蕭卿卿劫持甚至傷害,可從感情上來說,他卻還是氣得七竅生煙。
可他更恨的,是那個極有可能來自北燕,對他的父皇,還有蕭敬先都極其熟悉的女人!若非她瞧不起自己,卻又隱隱拿自己要挾,他怎麽會再次當眾丟臉?
而徐浩眼疾手快地接住人之後,又將三皇子放下地,卻沒有立時三刻選擇去幫越千秋,甚至上前一把拉住了韓昱的那個精乾副手厲天航,衝著人搖了搖頭後,見這位先一愣,隨即面色凝重地帶著其他人將這條狹窄的小街完全警戒了起來,他這才退到了三皇子身側。
“三皇子殿下從前可認識這個蕭卿卿?”
“我從未聽說過這個名字。”三皇子咬牙切齒地迸出了幾個字,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車中正在對峙的越千秋和蕭卿卿,隨即就一字一句地說,“但我大概知道,她說的樂樂是誰。如果我沒有記錯,大燕已故皇后娘娘,她的閨名就叫做蕭樂樂。”
這一次,不但徐浩大吃一驚,就連那個來自武德司,又是隱隱能和都知沈錚抗衡的四大知事之首韓昱副手的厲天航,也不由得為之凜然。蕭卿卿的事情,迄今為止知情者都只有寥寥數人,皇帝的征書也只有越千秋這樣的人知情,他們確實是一點都沒聽說過。
而越千秋雖說正在和蕭卿卿對峙,可他耳聽六路,眼觀八方,卻是聽到三皇子說出了蕭樂樂三個字,心中一動的同時,又發現他們身處的是一條僻靜的小巷。確定徐浩和厲天航已經在發現有人潛入後采取了最妥當的處置手段,此時驚動的人也不多,他那笑容就更深了。
“宮主,我已經劃出道來了,你的答覆呢?”
“如果我不答應,你打算讓人一擁而上?”
“那怎麽會!”越千秋立時一本正經地說,“雖說皇上還沒有正式下征書,但怎麽說宮主都是皇上要見的客人,只有把你客客氣氣請回去做客,哪裡有一擁而上對貴客無禮的道理?宮主要是不想去武英館看熱鬧,我保證我和其他人都會客客氣氣恭送你離開。”
“恭送?看來你是巴不得我走。”蕭卿卿那一張冷若冰霜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若有若無的微笑,竟是讓她多了一分鮮活的氣息。見越千秋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瞧,那眼神並不熾烈,也沒有任何急色的成分,可卻仍然讓她很不習慣。然而,一貫的強勢卻容不得她退讓。
“也好,橫豎無事,我就看看文華對武英,最終是個什麽結果。”
“那我可真是熱烈歡迎了。”越千秋打了個哈哈,等瞅見自己踹飛三皇子時被撞開,現在可憐巴巴垂掛在那隻搭著一點邊的兩邊車門,他就笑容可掬地說,“這馬車看樣子不大適合招待宮主這樣的貴客,不如我讓人騰出三匹馬來,宮主不介意的話,就屈尊騎馬如何?”
“不用了,武英館在金陵城這麽有名,我知道怎麽走。越千秋,不要讓我等得太久!”
眼見那一道白影猶如來時一般,仿佛突破重力限制一般,倒退著從那狹窄的車窗中飛了出去,越千秋抓著那厚重的陌刀,手癢癢的很想來個追尾一刀,可還是硬生生地忍住了。
雖說在他碰到的北燕相關人士中,蕭卿卿是對他態度最冷漠的,可這樣一個潛伏在大吳至少十幾年的女人,重要性卻絕對不亞於蕭敬先,
他可不想在不明敵情之前和人乒乒乓乓亂打一氣,攪亂了各方相關人士的計劃。他在片刻忍耐之後,立時揮刀輕輕巧巧將對面蕭卿卿逃脫的那一面窗簾給割落了下來,正好看見她視兩個攔截的校尉為無物,不過肩頭微微一晃做了一個假動作,便成功騙得那兩人判斷錯方向撲了個空,隨即輕輕巧巧上了牆頭,幾個起落就不見了蹤影。
直到這時候,越千秋才提著沉重狹長的陌刀跳下了馬車,見兩個被晃開的武德司校尉又氣惱又慚愧地打算去追,他就衝厲天航打了個手勢,隨即開口叫道:“不用去追了,這位紅月宮主可不是好惹的。萬一你們追上去她卻下狠手,鬧大了就麻煩了。”
別人可以不追究越千秋這含糊其辭的說法,三皇子卻忍不住問道:“聽九公子剛剛的口氣,這位紅月公主是我大燕人?她和我父皇還有蕭敬先都認識?”
聽到三皇子有意回避了剛剛還對徐浩提過的北燕先皇后蕭樂樂,越千秋就呵呵一笑,輕描淡寫地說:“那是晉王殿下向皇上舉薦,皇上又點了頭下征書的人,是不是北燕人就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皇上求賢若渴。時候不早了,咱們趕緊走,總不能讓人家貴客等我們!”
徐浩倒沒有那麽多盤根究底的心思,卻冷不丁問道:“公子還坐馬車嗎?”
瞅了一眼那車門破破爛爛垂落兩邊的馬車,越千秋沒有回答,直接上去一手將一扇車門硬生生掰落了隨手一扔,隨即依樣畫葫蘆又拆了另一扇,他拍了拍手,笑吟吟地說:“想當初英小胖迎接晉王入城的時候,曾經特意打起車簾讓人看,現在三皇子和我也不妨如此!”
三皇子沒想到越千秋竟然這麽掩耳盜鈴,不禁目瞪口呆。然而,更讓他震驚的,是越千秋徒手拆門的輕松,以及那一把幾乎比越千秋人還要高的長刀。
他輕輕吞了一口唾沫,最終沒有拒絕越千秋的“邀約”,可上車的時候,他卻故作腳下踉蹌,伸出手朝越千秋的方向試圖借力,仿佛無意抓到了那把刀。
出乎他意料的是,越千秋沒有躲開,而是笑眯眯地順手把刀塞到了他手裡:“三皇子對這把陌刀很感興趣?那就替我拿著吧,正好我嫌重!”
刀一入手,三皇子險些覺得手都斷了。他慌忙用足了力氣,這才勉強抱住了這把刀,沒讓這絕世凶器從手中滑落砸了自己的腳,隨即趕緊強笑著把刀還給了越千秋,乾巴巴地解釋道:“九公子說笑了,我只是腳下打滑,對這種打打殺殺的兵器實在是不感興趣。”
即便如此,當看到越千秋輕輕松松提著那把刀上車來和他同座,看到原本越千秋的那個座位車板完全裂開,分明是剛剛一拳砸裂取刀的影響,他還是忍不住嘴角直抽抽。
可馬車剛開始行駛,讓他意想不到的是,越千秋卻突然語重心長地又對他說出另一番話。
“三皇子,我在北燕上京那段日子,被你父皇提溜著在外頭轉悠過兩天,說句不客氣的話,我對他,比你對他興許更熟悉。他是血雨腥風裡殺出來的皇帝,對武力非常有自信,你這身板很難讓他滿意。哪怕是像十二公主那樣的花拳繡腿也好,我建議你好歹練一練。”
人沒有可以招募,錢沒有可以去賺,可此時此刻被戳穿自己武力值太差這個最大的軟肋,三皇子那張臉頓時拉長了。想到如今沒有車門的遮掩,自己的言行舉止全都會落在外頭那些人眼中,他只能竭力控制面部表情,無奈地歎了一口氣。
“我自小生母就沒了,在那些兄弟的虎視眈眈之下長大,根本接觸不到能教我文武的人,能讀書認字已經是我費盡苦心的結果,但練武的風險卻太大。我有兩個出身微賤的弟弟,就因為悄悄練武,最後被廢貴妃和前太子發現,一個被陷害致死,一個無聲無息病死。”
“但現在你學還來得及,不說成為高手,但強身健體的效果總是有的。作為盟友,我,或者說大吳,希望你更加強悍,更加長壽。唔,實在不行……”越千秋說著就笑眯眯地說,“你可以去招攬一些武人。當然,不是讓你在大吳境內招攬,而是你可以在回北燕之後招攬。”
“放心,朝廷也好,爺爺和我也好,沒有往你身邊塞人的意思,這得你自己去招,這也是對你這位三皇子崛起的考驗,不是嗎?”
當馬車在眾人護衛下駛出這條偏僻的小街,越千秋就再也沒有多說話。而三皇子亦是希望盡可能減少自己回國後可能遭遇的壓力,所以在這種外人可能看到的場合,他故意坐得離開越千秋老遠,臉色則更是冷淡。只是他的心裡, 卻迅速合計著越千秋的話。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默不作聲的兩人方才同時聽到了外間傳來的聲音。
“三皇子,九公子,武英館到了。”
越千秋作為半個主人,路上也一直在心不在焉地想著蕭卿卿的事,此時回過神來,見大門口赫然站著涇渭分明的兩撥人,一撥是蕭敬先和周霽月領頭,另一撥是鍾小白居首,他立刻想都不想就一把抓著陌刀先跳下了車。
他今日一身寬袍大袖的便服,配上這麽一把刀,顯得不倫不類,可武英館是什麽地方?一大群全都是各門各派的年輕人,如果不是周霽月武力值足夠碾壓,他們早就能翻天了。如今,被人挑上門來還不能比武,非要比文,不少人都心裡窩火。
因此,看到越千秋這個刺頭中的刺頭竟是直接提刀來見,也不知道多少人覺得親切舒服。隨著也不知道哪個玄刀堂的小師弟率先叫了一聲大師兄,一時間這聲音此起彼伏,就連其他各門各派的弟子,也都亂叫亂嚷起了大師兄。
在這萬眾高呼之中,越千秋雖說又好氣又好笑,他立刻高舉雙手示意眾人停下來。不消說,那把陌刀他還來不及擱下,一塊也高舉了起來。
“聽說今天武英館要和文華館比試,皇上讓我帶國信所裡悶了多日的三皇子來湊個熱鬧,讓他看看我們大吳的人傑地靈,大家可得好好表現!”
話音剛落,他就只見鍾小白那下巴揚得高高的:“北燕三皇子固然原來是客,可今天英王和嘉王世子也要來,越千秋,我倒要看看這大半年時間,你這武英館裡一群只會打打殺殺的家夥到底學了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