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家莊子的主屋zhong,此時此刻,莊頭劉四卻斜簽著身子坐在左下首的椅子上,滿臉堆笑地對主位上一個身穿青綢衫子的zhong年男子點頭哈腰。
“歐陽先生放心,如今白家是大老爺當家,他也好,其他人也好,都恨不得攆走這些吃閑飯的小家夥。有您帶來的這些人手,我又把這兒上下都收服了,再加上賞錢豐厚,絕對沒問題,一定會把人好好送到您手上。”
被稱作歐陽先生的zhong年男子矜持地微微頷首,嘴裡卻說道:“這十幾個會wu藝,又是落魄門派裡出來的孩子,只要好好調教,然後日日用忠義熏陶,等長大了之後,就是最忠心不二的護衛,比白家吃閑飯,惦記著複興他們那點微不足道的祖業強多了。”
說到這裡,他又歎了一口氣道:“其實最好的辦法是從兩三歲開始養起,從小教導他們wenwu,長大之後,這一批忠心耿耿的班底,比什麽人才都強。只可惜,我家主人沒那個時間……只要你這場戲替我演好了,日後你也不用呆在這白家屈才,自有更好的去處。”
劉四頓時喜出望外。他冒著開罪主家的風險去逼凌那些個孩子,還不是摸準了白家人軟弱無能,卻又吝嗇錢財,所以他想攀上高枝?
他慌忙連聲道謝,隨即又信誓旦旦地說:“歐陽先生盡管放心,我已經都安排好了,一會兒借口把他們送去金陵白家,這車出去不遠,您的人就可以出動,到時候裝成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隻憑這恩義,這些小孩子鐵定感恩戴德!”
正當他在那拚命做保證的時候,突然只聽到外間傳來了一陣巨大的喧嘩。又驚又怒的他連忙喝了一聲來人,等一個家丁慌慌張張進來,他剛想問怎麽回事,對方就搶去了話頭。
“四爺,有幾個不知道什麽來頭的人闖了進來,不,是打了進來,裡外亂成一團……”
這家丁的話還沒說完,就突然一個前撲栽倒在地,跌了個狗啃泥。而劉四發現一隻鞋子正好扔在這家丁後腦杓,不禁倒吸一口涼氣,下一刻方才發現衝進來一個虎頭虎腦的小孩子。
氣急敗壞的他一時沒認出這個膽大妄為的小子根本不是自家莊子上的,抬手就指著人怒罵道:“混帳東西,你是要造反嗎?”
劉方圓脾氣多火爆?連日以來被各種壓著,一直沒地方發泄,剛剛他跟著嚴詡和周霽月一路打進來,著實是痛快極了,第一次覺得那個小毛丫頭也有優點。只不過他又想到,要是緊跟著那兩個,自己就沒得打了,多了一個心眼的他就半路上拐了個岔路。
剛剛脫了外頭一個家夥的鞋子,飛擲給了那家丁一記鞋板擊之後,他還沒完全解氣就聽到劉四這大罵,頓時反唇相譏道:“你才是混帳!黑心王八蛋!打得就是你們這些狼心狗肺的東西!”
見劉方圓大罵一句後,就快步衝了上來,劉四不禁心裡咯噔一下。
這些養在莊子上的小毛孩子都是學wu的,雖說守著那院子的是歐陽先生給他的那十幾個家丁,所以他才故意縱走了孫立,之後就根本不擔心一群小毛孩子能翻天。可此時跑出來這麽一個凶悍的,他方才有些著慌。
他下意識地抓起旁邊小幾上兩個茶盞先後扔了出去,可劉方圓卻動作敏捷地躲避了開來,旋即一個箭步衝到他面前,標標準準一個黑虎掏心。盡管劉四看清楚了動作,可身體跟不上反應,愣是被結結實實打了個正著,慘叫一聲就癱坐在了椅子上,竟是被打得幾乎閉過了氣。
一旁的歐陽先生自打劉方圓進屋,他就始終鎮定自若。見劉方圓打了劉四之後,又提著剛剛建功的小拳頭臉色不善地看向了自己,他就從容說道:“小兄弟,我知道你憋著一肚子氣,但冤有頭債有主,我也是聽說白家這件事後來勸解的,小兄弟可不要錯怪了好人。”
雖說不是越千秋或者戴展寧這樣心思細密的,素來又行事衝動,常常被越千秋和周霽月撩撥得吃虧,可劉方圓能和戴展寧千裡迢迢到金陵來,也不是傻子。他側耳傾聽了一下外間那鬼哭狼嚎,又瞅了一眼歐陽先生的位子,眼神就更加鄙視了。
“勸解?你看看自己坐得是什麽位子?主位!剛剛那家夥能讓你坐主位,足可見他很怕你!你要是真是為了勸解來的,這會兒那些被逼為奴的孩子早就自由了,分明是狡辯!”
歐陽先生沒想到一個座位問題竟然能被一個小孩子看出玄虛,雲淡風輕的表情頓時有些維持不住了。他竭力保持鎮定,沉下臉喝道:“小郎君,衝動之後難以收場,你可不要自誤!”
“哼,又是wen縐縐的腐儒,小爺我最瞧不起你這種嘴上一套做又是另一套的敗類!就算你不是白家人,而是客人,不能規勸主人改惡向善的客人,全都是和主人一丘之貉的敗類!”
劉方圓迸出了自己有史以來水平境界最高的一句話,隨即立時衝上前去。手無縛雞之力的歐陽先生甚至連躲閃都來不及,就被他一拳重重擂在了鼻子上,一時狂噴鼻血,仰天就倒。
“阿圓,阿圓!”
直到聽見外間傳來了戴展寧的聲音,劉方圓看著屋子裡被自己偷襲以及正面襲擊得手的三個人,這才揚眉吐氣地出了門。可當看到戴展寧時,他還沒來得及炫耀戰績,就被人一把拖了走:“嚴先生和周霽月發瘋不要緊,你可別一塊跟著發瘋,我們和他們不一樣!”
劉方圓頓時有些心虛。可我已經瘋過了怎麽辦?好像還挺爽快的……
一路四處進屋子找嚴詡他們,當匆匆來到最深一進的院子,戴展寧和劉方圓就看到嚴詡站在一地橫七豎八的家丁zhong間,非常閑淡地揉著手腕,一副沒打過癮的樣子。劉方圓東張西望了一會兒,突然想起了和越千秋的賭約,不由得疑惑地問道:“九公子呢?”
嚴詡朝著後頭正房努了努嘴:“千秋和霽月正和那些孩子說話呢!”
話音剛落,他就只見正房大門被周霽月拉開,緊跟著就探出了越千秋的小腦袋。
“師父,大功告成啦,所有人都答應跟我們回去!”
說到這裡,越千秋便笑吟吟地看著劉方圓:“打賭我贏了,記得以後叫師兄!”
看到一群大大小小的孩子從房裡出來, 有的臉上還帶著淚痕,有的則是又笑又跳彼此抱在一起,還有的正在歡呼,男的聚在越千秋身邊,女的聚在周霽月身邊,剛剛路上遇到的那個樵夫孫立則是陪在一旁,敬服的目光不離嚴詡和越千秋左右,劉方圓著實不服氣極了。
他下意識地叫道:“你耍賴!有本事我們打過,憑本事定誰是師兄!”
越千秋還來不及把這個好鬥的小家夥那炸起來的毛捋下去,就只聽外間傳來了一個惱火的聲音:“什麽人光天化日之下擅闖民宅,還居然一路打進來?”
隨著這聲音,一手拖拽了個半死不活家夥的女子就風風火火地出現在眾人的面前。兩廂一打照面,越千秋就愣住了,隨即脫口而出道:“蘇姨,你怎麽來了?難道真是有緣千裡來相會,無緣對面不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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