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霍霍……霍山郡主,蕭蕭蕭……蕭卿卿?”
少宮主原本就覺得小猴子很好玩,此時眼見剛剛罵劉國鋒非常利索的他突然嚇得坐倒在地,還突然變成了結巴子,她不禁好奇地問道:“咦,你知道我娘嗎?怎麽這麽怕她?對了,什麽霍山郡主?我娘是紅月宮主!”
霍山郡主還是紅月宮主都不要緊,可怎麽會是蕭卿卿!
天哪,夜路走得太多果然會遇到鬼!他前頭還在北燕扮演過霍山郡主蕭卿卿身邊的小宦官,現在竟然遇到正主兒了!老天爺,要是人家知道,蕭敬先曾經在燕子城大搖大擺男扮女裝冒充人家,這位正牌的北燕霍山郡主會不會直接打死他?
小猴子隻覺得頭皮發麻,可隨即就後悔自己表現得實在太過於激動。如果換成越千秋,聽到蕭卿卿三個字,絕對不會像他這樣舉止失態,這不是明擺著告訴人家,之前在北燕出現的霍山郡主蕭卿卿那一行人,他也有份嗎?
果然,下一刻,他就只聽白紗蒙面的蕭卿卿呵呵笑了一聲:“我一個早就銷聲匿跡十幾年,很少出現在人前的無名之人,你竟然會知道,看來不久之前燕子城的那場大風波,你應該不但知情,還是在場的吧?”
雖說越千秋已經說過,萬一不敵,那就乾脆利落投降,等他帶人來救,可小猴子自忖犯了那樣一個大錯誤,此時索性光棍了起來,閉著嘴隻不吭聲。然而,他不出聲,不代表別人就會保持緘默,令祝兒就面色猶疑地出聲問道:“什麽霍山郡主?”
小猴子這才想起,剛剛旁人對這白衣面紗女子的稱呼不知道是公主還是宮主。但想來後者的可能性更大,否則若是這位北燕郡主竟然在南邊搖身一變,仍是金枝玉葉,那麽劉國鋒也不至於會那麽容易就被天巧閣逐出門強。
所以,見令祝兒顯然不知道對方真實身份,他少不得把心一橫:“蕭卿卿就是北燕霍山郡主,當年她的父親還被追贈為蘭陵郡王!”
這一次,令祝兒登時遽然色變。她下意識地看向這位一向敬仰的宮主,卻沒法看穿那雪白面紗下的表情,只能一咬牙追問道:“宮主,他說的可是真的?”
見母親沒有答話,就連剛剛少宮主也忍不住滿臉疑惑地問道:“娘親,你是北燕人?”
“沒錯,我是北燕霍山郡主。”仿佛沒看到令祝兒先是震驚,而後又失望又痛心的表情,蕭卿卿隨手取下面紗,露出了一張豔若桃李卻又冷若冰霜的容顏。
“我曾經追隨過北燕先皇后,但後來和她身邊的人起了紛爭,又再也不想為那個皇帝效力,就假死離開了北燕。這十幾年來,我再也沒有回去過,可卻沒想到,霍山郡主蕭卿卿這個人,哪怕露臉很少,卻竟然一直都在北燕繼續存在。不過對我來說卻也正好,我本來就不想再回去,有人冒充我,我還求之不得。”
令祝兒這才面色稍霽。可兩國相爭多年,她如今乍聞如此消息,卻是再也沒辦法毫無芥蒂地追隨這位心智武藝全都可稱得上自己老師的宮主。
她把心一橫,突然一閃身來到了小猴子身前,沉聲說道:“宮主請恕祝兒心胸狹隘,哪怕您如今再也不打算回北燕,可您到底是燕人,我不能繼續留在紅月宮了!”
“令姐姐!”少宮主登時失聲驚呼道,“難不成就為了娘是北燕人,你就要離開紅月宮?”
令祝兒沉默了一會兒,最終單膝跪下說:“當初我離開神弓門,闖蕩江湖最窘迫的時候,是宮主收留我,不但指點我的箭術,還教我讀書和做人的道理,我一直都很感激。
可我是吳人,宮主是燕人,哪怕只有一絲背叛家國的危險,我也不能去冒。這是宮主教我的,武人練武,除了強身健體,便是保家衛國,為國為民。”“說得好。”蕭卿卿讚許地點了點頭,卻並沒有露出慍色,“你的抉擇並沒有錯。”
看到令祝兒竟然退出了那什麽紅月宮,而且還擋在自己面前,分明有保護之意,小猴子是既高興,又害怕。高興的是自己這邊總算多了一個人,害怕的是自己在人家眼裡的罪行很可能又多了一條。
除卻給冒充她的家夥當狗腿子之外,還要再加上一條揭穿她的身份,害得她麾下得力大將叛離,這無論哪一條,好像都是要命的……
然而,和他想象中接下來就要翻臉大戰不同,等到令祝兒站起身之後,蕭卿卿竟是突然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既然之前燕子城的那段公案由來我知道了,你回去不妨再告訴蕭敬先,他能舍下臉面女扮男裝成我的模樣,確實很異想天開。可既然敢冒充我,那麽就得有接受教訓的準備。他別以為翅膀硬了就可以為所欲為,想當初,我可沒少教訓過他。”
說到這裡,她就一把拉住一旁咬著嘴唇滿臉不舍的女兒,低聲說道:“京兒,別舍不得了,又不是從今往後就見不到你令姐姐了。以後天長日久,自然還有機會。”
“娘親……”
還不等蕭京京把話說完,蕭卿卿就已經拉著她轉身疾掠而去。而直到這個時候,剛剛一直都如同泥雕木塑一般的四個轎夫方才抬著空空如也的黑轎跟上,從始至終,這四個人都沉默如同傀儡。這下子,這鳳凰台上就只剩下了令祝兒和小猴子兩個人。
小猴子完全沒想到只要傳幾句話就能過關,此時此刻已經是愣在了那兒。而讓他更沒想到的是,剛剛以為是從敵人變成幫手的令祝兒回頭看了他一眼,突然直接把他從拽了起來,皮笑肉不笑地說:“來,小兄弟,你給我說說,那位晉王殿下是怎麽假扮宮主的?”
女人假扮成男人很容易,可男人要假扮成女人那得是什麽樣?她真是好奇得很!
一大清早,當小猴子有氣無力地拖著猶如灌了鉛的腳步,耷拉了腦袋跟在昂首闊步猶如男子的令祝兒身後,來到了之前下船的那處簡陋碼頭時,他看到的卻並不是那條來時送自己的小小漁船,而是一艘頗為華麗的畫舫。
他正有點發呆,卻沒想到令祝兒已經率先足尖點地躍了上去。
“哎,你別急啊,這未必是我們的船……咦!”
小猴子話沒說完,就看到畫舫二樓越千秋現身出來,正對他招了招手,仿佛壓根沒看到凌空躍過去的令祝兒。他張大了嘴巴想要出聲提醒,可緊跟著就看到越千秋身後,嚴詡皺眉橫跨一步,竟是右手蓄力一拳朝著空中的令祝兒打了過去。
“來得好!”
令祝兒非但不閃不避,反而借著衝勢,直接掄手臂就是一記劈掛朝嚴詡猛擊了過去。下一刻,只聽砰砰兩聲,二樓船頭嚴詡動也不動,令祝兒卻是悶哼一聲反彈了回來。眼看人就要落水,小猴子來不及多想,連忙從後頭一躍追上,使勁在其脊背上推了一把。
靠著這恰到好處的一推,令祝兒好容易才卸掉了大半反震力,猛地往前一撲,雙手抓住了欄杆,最終跟著小猴子竄上了船。見那個出手勢大力沉的青年身邊,一個少年正笑眯眯看著自己,仿佛只是乘畫舫出來的尋常豪門貴公子,她環目四顧,開口問道:“慶豐年呢?”
“慶師兄沒來。”越千秋輕描淡寫地回答了一句,見對面的少女立刻就臉色黑了,他就笑呵呵地說,“慶師兄神箭無敵,所以我就勸了他在利國監那兒陪著晉王殿下。這位是令姑娘吧?他對我提過你,還說你的箭術比他還要高明!”
非常了解越千秋的小猴子暗自嘀咕,你哪裡是因為慶師兄箭術好,所以留著人陪晉王蕭敬先,而是因為慶師兄心性淳樸又念舊,生怕見著昔日小師妹就走不動路,這才把人留下來!
然而,令祝兒又不知道小猴子這點心理活動,聽越千秋說慶豐年對其提到過自己,還誇讚自己的箭術,她剛剛因為跳上船的時候不合挨了一拳,那點怨氣就全都扔到爪哇國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搖搖頭道:“我和慶豐年的箭術也就是差不多而已,哪裡說得上高明。話說回來,你就是玄刀堂掌門弟子越千秋?”
越千秋沒有在意對方直呼自己的名字。看這少女之前射蕭敬先一箭,如今又冒冒失失跟著小猴子上船,他就知道,對方是衝動直爽的性子。他大大咧咧地點了點頭,索性很大方地拱了拱手:“沒錯,我就是越千秋,和慶師兄算是同甘共苦的好兄弟,很高興認識令姑娘!”
令祝兒年紀不大,在江湖飄蕩卻已經有三年,此時覺得越千秋絲毫沒有架子,她也就不在乎男女之別,拱拱手還了禮,隨即就說道:“我已經離開紅月宮了,既然慶師兄跟著你們,我也想跟著你們,你願意收嗎?”
這沒頭沒腦的話換個人根本聽不明白,比如越千秋此時也完全不知道,紅月宮是什麽。可是,這絲毫不妨礙他高高興興接受了下來,還指了指嚴詡道:“這是我師父,玄刀堂嚴掌門,令姑娘想留下,直接對我師父說就行了!”
嚴詡剛剛雖說非常沒有憐香惜玉之心地險些把人一拳轟下水,可是,聽到慶豐年的這位師妹聲稱已經離開了那個他從來沒聽說過的紅月宮,他還是立刻做出了決斷。
他拿出了幾分長輩的態勢,極力露出了一個和藹可親的笑容:“既然是慶豐年多年不見的師妹,你願意留下,我自然歡迎。只不過,我實在是有些孤陋寡聞,令姑娘能不能說說,紅月宮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