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功和次功都有了人,今天應邀而來的年輕人們不禁都被勾起了好奇心,東張張西望望,尋思著接下來會輪到誰。這其中,匯聚在周霽月身上的目光仍然最多。
每個人都在想,這回總該輪到這位玄刀堂的親密戰友了吧?
在眾多期待的目光之下,越千秋笑呵呵地說:“第三大功勞,屬於白蓮宗周宗主,屬於我,屬於山下各處守候伏擊,把縱火搗亂的人一網打盡的各位兄弟姐妹。如果不是大家齊心合力,眾志成城,現在朝中就不是在商量怎麽清理金陵城,而是得焦頭爛額如何在火燒石頭山後,給天下子民一個解釋了。所以,上元夜我緊趕著入宮,向皇上討了一個褒獎。”
第三大功勞屬於那天晚上不分大小出過力的每一個人,而且越千秋還聲稱向皇帝要來了褒獎,這頓時引來了再一次轟動。就連越千秋身邊的戴展寧,此時也露出了意外驚訝的表情。
這麽大的事情,越千秋竟然事先一點風聲不露……不過也是,他們這些都在嘉靈樓打掩護呢,一點忙都沒幫上!
“皇上大筆一揮,寫了一幅字送給大家。因為是禦筆,回頭會刻出來,參與此事的各大門派一家一塊,武英館也有。除此之外,用這幅字作為模子,我討了皇上的許可去做了點小東西,方便大家隨身帶。孫立,把東西拿上來!”
隨著越千秋一聲喚,玄刀堂中相當於大管家的孫立抱著一個足有兩尺長,一尺高的大箱子進來。越千秋親自上前打開了蓋子,隨即從中拿出了一枚系著鮮紅穗子的銅牌。
他笑眯眯地說:“皇上的題詞是,‘少年豪傑,群英薈萃’,還蓋了璽印,褒獎那天晚上建功立業的兄弟姐妹們!”
是人就都圖個虛名,一時間,金戈堂中再次爆發出了一陣歡呼。
隨著越千秋先把銅牌發給了小猴子,緊跟著是神弓門幾個弟子,接下來是周霽月,宋蒹葭,峨眉三姝,最終上元夜上有份與會的都拿到了一個,不禁有人瞥向了甄容等人。
就只見這些往日在各門各派都是佼佼者的天之驕子們,此時此刻兩手空空不說,臉上更是一陣青一陣白。
眾人有的或多或少聽說過群英會之名,有的或多或少聽說過上元夜上甄容等人似乎和神弓門以及玄刀堂都鬧得不太愉快,此時不禁交頭接耳,竊竊私語。而越千秋發完銅牌,把合上後箱子交給了孫立,這才再次開了口。
“七年前,刑部總捕司偵騎四出,巡武使遊弋各地,天下武人敢怒不敢言,也不知道多少人希望改變這個局面!但改變不應該是心存憤懣和偏激,不應該是在口頭上逞能,不應該是寄希望於讓自己瞧不起的人丟臉,如此自己就能揚眉吐氣。所謂改變,應該是切切實實讓自己強大起來,是讓天下人看到武人的功績!”
越千秋當然不會讓人有機會打斷自己,立時提高了聲音。
“六年前,我玄刀堂的劉靜玄和戴靜蘭兩位師伯率軍南歸,他們的同伴裡,曾經有一群奮戰在北燕的無名豪傑。這些人的名字如果說出去,絕對全都是響當當的高手,可他們卻心甘情願隱姓埋名,篳路藍縷,在北燕拉了一批流寇轉戰各地,亂了北燕後方,這才有之前那些年我朝邊境上的長治久安。”
這個消息在此時突然公諸於眾,下頭一下轟動更甚。慶豐年更是忍不住問道:“九公子說的這些豪傑是誰?”
“是諸位之中,不少人的宗門前輩。其中有人已經埋骨異域,有人遍體鱗傷,有人韶華不再,可沒有人後悔!想當初,他們沒有因為忌恨從前飽受壓製,就把心思放在報復上,更沒有人因為只能做個無名英雄就撂挑子。可以說,正是因為有他們,六年前北燕侵擾才能無功而返,我們才能過太平日子!”
“所以,對於我們這一輩來說,既然群英薈萃,就要有武林群英的擔待!哪怕沒辦法像那些前輩們似的潛伏異域報效家國,於國於民建功立業,可也不能心眼如針尖似的小,隻記掛著一時仇怨,一時得失!”
事到如今,群英會這些人哪裡還會聽不出越千秋借大義譴責他們心胸狹隘,鼠目寸光,枉為群英之名?
饒是一群人裡頭爭鬥心最弱的葉鳳傑,也忍不住心裡噎得慌,竟是下意識地開口叫道:“九公子既是提到這些我們無從得知的無名前輩,那麽為什麽不公布他們的名字,難道朝中打算讓他們一輩子默默無聞下去不成?”
“他們理該名垂青史,但葉師兄還請想一想,他們遠走異域,是為了揚名,為了封賞嗎?”
越千秋看到了那一瞬間迸發出來的眾多質疑目光,當即一字一句地說:“如果他們願意,他們歸國之日,便是揚名之日,封賞之日!可他們現在還回不來,我想,沒人希望自己的師叔師伯又或者是嫡親叔伯,因為圖一時名聲,前功盡棄,又或者被人發現端倪埋骨異域吧?”
葉鳳傑頓時啞口無言。為了讓這些無名英雄不再默默無聞這所謂的公道,就非得讓越千秋把人家的名字公布出來,到時候如若再有人像從前出賣劉靜玄和戴靜蘭師兄弟那樣,把人家的家眷綁了送去北燕,那豈不是害人?他在刹那之間想了許多,立時歉意地拱了拱手。
“是我想錯了,說錯了。九公子剛剛說的這件事,還請今日前來的諸位也能夠保密。”
此話一出,四下群起附和。而直到這時候,一直沒有吭聲的甄容方才低低說道:“上元夜那天晚上的事,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不能怪別人。可是,九公子還請想一想,上元夜那北燕人說的話,也未必是真的,也許就是他從袁師弟那兒打探到我想招攬神弓門的慶師兄,於是冒名栽贓呢?”
這是甄容思來想去,最後抓準的唯一一絲僥幸,可他隻說自己招攬慶豐年,隻字不提群英會,心中自然無比黯然。兄長劉國鋒都“叛門而出”了,他亦是遭到長輩痛責,群英會已經幾乎都散了架子,亂了心氣,如果他不振作,還提什麽匯聚各派群英,做一番大事?
即便他們的大事和越千秋所言的那些前輩比起來,簡直就成了笑話。
可這帶著他最後一絲奢求的話出口之後,他看到的卻是越千秋臉上那一抹帶著譏嘲的笑意。那一刻,他隻覺得一顆心猛地咯噔一下。
“那個北燕的金阿七確實嘴很緊,幾乎撬不出什麽實話,可下頭那些人卻都被他蒙騙已久,一旦醒悟,什麽話都爭先恐後往外說。正因為有他們招供,本來應該打著武德司旗號到我玄刀堂地頭鬧事,卻被金阿七派人偷襲之後替換下來的那幫家夥,都已經找到了,幸虧還沒死。甄兄要不要去問口供?”
“誰知道是不是你故意安排好的……”
聽到有人忿然嘀咕了一句,越千秋眉頭一挑,還沒來得及反唇相譏,周霽月就開了口。
“我遠在江陵時,就曾經聽說過各派年輕弟子當中有人結社,號稱群英會,那時候倒覺得大家頗有志向,可現在看來,實在是丟了群英會三個字的臉!如若真是行得正坐得直,有人會借傷回老家不敢見人,有人會不顧叛門也要先跑了再說?現在鐵證在前,還指責別人故意安排?”
“周宗主,你這話過分了!”甄容寧可自己受責,也不願意結義兄長受到半點非難,此時頓時厲喝了一句,“劉師兄不是那樣的人!”
越千秋今天把群英會的人一塊請來,並不僅僅是是為了拿著越小四身邊那些豪傑做例子,打擊一下這些自以為是的憤青,因此,他朝哂然冷笑的周霽月打了個眼色,隨即就滿不在乎地笑了一聲。
“是不是那樣的人,不是你說了算,是刑部總捕司和武德司查了之後說了算。就因為你們某些人的自負愚蠢,群英會這明明說出來可以響當當的三個字,怕是要成了過街老鼠。”
葉鳳傑聽出了越千秋話中玄虛, 乾脆伸手攔住了臉色發白卻還想再爭的甄容,心底卻是一團亂麻,不知道越千秋接下來會說什麽。
“可群英會並不是那些自以為是少年英傑的人創立的。師父告訴我,早在十幾年幾十年前,上一輩,再上一輩,甚至再上上一輩的前輩們,就曾經用這名頭闖蕩江湖,總不能斷送在不成器的後輩手上。所以……”
越千秋頓了一頓,不理會那些神色很不好的家夥,笑眯眯掃了一眼其他眾人說:“各位兄弟姐妹們,你們現在拿著皇上的禦筆賜字銅牌,少年豪傑,群英薈萃,從今往後,你們才是真正的群英會!長輩們建他們的武盟,我們有我們的群英會,各派年輕弟子輪流坐莊主持,同氣連枝,共議將來,這豈不是比鬼鬼祟祟在暗處搗鬼強多了?”
說到這裡,他就看向了嘴角還沾著芝麻的峨眉三姝中的紫葭:“峨眉的三位師妹,作為上三門的表率,你們挑個頭唄?”
屋頂之上,嚴詡才不管彭明拿什麽樣的眼神斜睨自己,眉開眼笑。
什麽是解氣,不是把人打到萬劫不複,而是把人家的名頭拿過來變成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