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拿到那封信開始，錢隊長腦子裡就揮之不去地在思考兩件事:

其一，江小楓為什麽是凶手?

其二，小郭是誰?

第一件事，他已經命令小林去查，雖然一切進行得並不順利，但總算找到了一個新的方向。

第二件事，他卻毫無辦法，那個“小郭”掀翻名為萬丈集團的犯罪團夥之後，留下兩句話飄然而去，深藏功與名，看上去更像是順手為之。

錢隊長無法確認“小郭”的身份，不知道他到底是來自哪個神秘部門，因此面對媒體時，也不敢提及他的存在，而是把著重點放在了程偉龍身上，準備塑造一個浪子回頭、改邪歸正的典型。

當然，私下裡，他沒少各種推論和猜測小郭的身份，覺得好幾個部門都有可能，這也就意味著那些部門也都可能沒可能。

直到此時此刻，在這個輕松和諧的課堂上，那位名叫郭大路的實習生，通過讓學生們做自我介紹，雲淡風輕、順理成章地掀開了凶殺案真相的一角。

摩托車的存在，推翻了江小楓不在場的證明，這也是錢隊和小林在分析案情時，存在的一個明顯的思維盲點，因為他們無論如何也沒辦法把謙虛有禮的初中生江小楓，和那位瘋狂飆摩托車的殺人犯形象聯系在一起。

接著郭大路又講解了好心和壞心的對立關系，引申出“惡意”和“負能量”兩個概念，輔之以兩個指向性極強的例子，清晰明了的為錢隊長和小林奉上殺人動機。

這場自我介紹，別的同學不知道怎樣，江小楓卻一不留神把老底都介紹了出來。

而導演了這一切的郭大路，自然引起了錢隊長的注意和好奇，讓他下意識地聯想到那位神秘的小郭。

“您姓郭?”他離開教室前，情不自禁地問了郭大路一句。

“沒錯，剛才您沒有注意聽我的自我介紹?”郭大路反問。

“小郭?”錢隊長語氣飽含試探。

郭大路想了想，道:“您倒是可以這麽喊我。”

錢隊長又盯著他看了一會，不知有沒有發現什麽，頷首說了句“好”，然後抱著江小楓離開。

江小楓其實只是一時受到驚嚇，心理防線突然崩潰，才導致的意識暫時短路，並不是真正的暈厥，因此還未等錢隊長把他送到醫務室，他人已經醒過來。

“我怎麽了?”

醒來之後，發現自己躺在一個人的懷裡，迷惘地問道。

“你剛剛暈了過去，我現在送你去醫務室。”錢隊長道。

“昨晚不該偷偷熬夜玩遊戲……”江小楓面色漸漸恢復紅潤，後悔地自責起來，“求你們千萬別把這件事告訴班主任和我爸爸媽媽。”

“恐怕瞞不住啊。”錢隊長盯著前方，語帶雙關道。

一會到了醫務室，校醫為江小楓做了簡單的檢查，沒有什麽大問題，喝點水，休息一下就能恢復。

“那江先生你先休息一會，我們稍後再聊?”錢隊長看似征求他的意見，實則是直接做出安排。

江小楓笑道:“錢叔叔怎麽叫我先生，大人才叫先生，我是小孩子，你直接叫我名字或者叫我江同學就可以。”

錢隊長也笑著說道:“豈敢?”

江小楓燦爛一笑，主動問道:“今天還是詢問殺人案的問題嗎?”

“啊對。”錢隊長點頭。

“那就問吧，我現在已經沒什麽問題，可以回答你們。”江小楓道。

錢隊長看向他，“真沒問題?”

江小楓認真點頭:“嗯！”

“那好，我先來問你一個問題，”錢隊長技術性地停頓了一下，“你會騎摩托車嗎?”

“不會。

”江小楓直截了當地否認，然後補充道:“而且，也沒有人能證明我會。”“沒有人能證明?”錢隊長偏頭看著他。

“是，你們不信的話，可以試著去證明一下。”江小楓無邪一笑，“當然，即使你們能證明我現在會騎摩托，那也沒有什麽意義，對不對?”

錢隊長為之語塞，江小楓說得沒有錯，即使證明了他現在會騎摩托車，那也說明不了什麽，現在需要證明的是，他9月23日那天下午騎過摩托。

但時至今日，那一點已經無法證明，監控記錄、采訪記錄全部是空白。

“你剛剛為什麽會在教室暈倒?”小林這時突然問了一句。

“昨晚熬夜玩遊戲……”江小楓苦笑，“你們千萬要替我保密。”

“怎麽證明?”

“剛剛我暈倒了啊，那就是證明。”

“沒有遊戲記錄嗎?”

“我怎麽敢留著遊戲記錄，玩過就刪了，不然被老爸發現就慘了。”江小楓吐了吐舌頭。

錢隊長看著他吐舌頭，心裡湧出一股寒意，這小孩子的心志簡直比成人還要堅硬可怕，被擊垮不久，居然能恢復得這麽快，而且一恢復就是巔峰狀態。

他甚至都開始懷疑那暈倒都是他裝出來的。

小林還要問什麽，被錢隊長阻止，“去請郭老師來吧。”

小林猶豫了一下，然後照辦。

不得不承認，錢隊的決定是對的，就當前形勢而言，錢隊和她都拿江小楓沒辦法，也只有那位名叫郭大路的實習生，才有可能問出點什麽有價值的東西。

十分鍾之後，郭大路和小林一起回來，看到郭大路，江小楓的表情略微有些不自在。

“我單獨跟他聊聊吧。”郭大路一過來就做了這樣一個奇怪的要求。

錢隊長略一猶豫，點頭答應。

郭大路把江小楓帶走，在校園裡散起步來。

“構思很嚴謹的一個殺局，”郭大路邊走邊隨口說道，“初一下學期動的殺機，但你為了等一個水到渠成的機會，直到初二開學20多天才付諸實踐，中間還隔了一個暑假……”

江小楓沉默不語， 面對郭大路，他不再像面對錢隊長和小林時那麽從容不迫。

“王小露如果知道你為她做了這麽一件事，會怎麽想呢?感動、憂慮還是畏懼?”郭大路自問自答，“我想應該都會有一點，但以畏懼和害怕為主。”

江小楓道:“你……”

“別急，我沒有告訴她，”郭大路揮手道，“雖然她也脫不了乾系。”

“你不要動她！”江小楓的語氣突然轉冷。

“你嚇唬我?”郭大路轉過頭，看著江小楓。

江小楓目光冷冷地注視著郭大路，道:“你知道一切也沒用，你們沒有證據。”

“證據隨隨便便就能找一卡車。”

“那也沒用！”江小楓嘴角抽了抽，不知是不是想笑，“我還有十天才滿十四歲。”

郭大路點點頭，“那倒是。”

“而且，我知道你是楚大大一的學生，我還可以等至少三個暑假。”江小楓殺意凜然地說道。

郭大路沒有接話，隨手揮了兩下，“嗤啦嗤啦”兩聲，江小楓的校服被劃出兩條斜斜的長口子，在他胸前組成了一個大大的“X”號。

同時他的身上也留下了兩道細長的血印，也是一個鮮紅的“X”，讓他感到一種無法言喻的疼痛。

然而震驚更甚於疼痛！

江小楓整個人愣在那裡，茫然不知所措。

這詭異乃至於邪異的一幕，完全超出了他引以為傲的智商的理解范圍！

“我再向前一點，你現在就是一堆骨肉相連。”郭大路瞥了他一眼，“你不信的話，可以試著把剛才那句話重複一遍。”

江小楓呆若木雞，哪裡還敢說半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