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停不幾天,到了這天早上又陰了下來。
掃見烏鐵山匆匆邁過門檻,謝薑抬手將紙卷遞過去道:“閑禮免了,烏領隊先看看這些。”
方才北鬥急頭巴腦跑去護侍房,烏鐵山便知道謝薑這邊有急事。因是心裡有數,這漢子便從善從流,略略一揖,上前接了紙卷撚開。
紙卷上密密麻麻幾行小字……前日霍來楚,謀士已遞了話。另有一事,霍出陳時曾密派心腹三人分去西、南、東三處,至於為何原因,奴婢分身無術,夫人且另派人。
因紙卷還沒有半個巴掌大,其上這些字便擠在一起。烏鐵山連看了兩三遍,這才一皺濃眉,抬了眼問:“這前一句仆知道,謀士已向楚熙進言,介時只看他怎麽應答霍廷逸便是。隻這後頭……仆不解……。”
信兒是昨晚上收到的,過了一夜,謝薑自然是早看明白了。
這會兒見烏鐵山眉頭皺的成了疙瘩,謝薑伸了食指,指尖兒點點紙卷:“既然小陳候是在陳國見的霍某人,這張紙便應當是在陳寫的。”說罷,眸子一轉,瞟了眼烏鐵山。
烏鐵山眼裡閃過幾分若有所思,恍然道:“是了……若是以陳國為中心,往南則是封國,往東則是燕梁之地。”
謝薑見他明白過來,想了想,便又道:“派人跟上看看,這兩人欲做何事。”
烏鐵山將紙卷放去桌上,退後躬身揖禮道:“是,仆這就安排人手。”說罷,轉身出了廳堂。
眼見簾子一蕩,將這人一角灰色衣裳瞬間擋去了簾外,謝薑唇角微微一翹。
自從昨晚看了新月傳來的消息,謝薑思前想後,總覺得元膺此時派霍廷逸去楚,再霍某人臨動身前,密派心腹分去兩地這種舉動太過導常。
韓君子曾經說過人皮畫上有特殊標記,至於標記是什麽意思,他無從知曉。
再加之前次元膺敗走櫟陽,返回煮棗時,又令霍廷逸護“畫”回陳……謝薑隱隱覺得此次霍廷逸密派心腹一往南,一往東,與人皮畫大有關系。
更確切來說,是與人皮畫上的“標記”大有關系。
房外冷風呼嘯,刮的棉簾子“簌簌”蕩了起來。
蕭儀與陳元膺相熟,這種事不如去問問他。謝薑眸光一閃,站了起來。
北鬥正偎著碳盆收拾鞋樣子,瞄見自家主子起身往外走,忙放下竹簸籮道:“夫人要出去麽?外頭冷,夫人且披了狐氅。”
謝薑不由扶額,方才著急出門,倒是真忘了外面天陰著。
她便回眸看了北鬥。
小丫頭忙急步進去內室,不過片刻便又取了狐氅出來,邊上前服侍謝薑穿,邊小聲問:“夫人是要去客院麽?”
謝薑微微一頓下頷,待穿妥貼披氅,便抬手掀了簾子道:“走罷。”
北鬥忙出去吩咐軟轎,謝薑等仆婦抬了轎子過來,便扶了北鬥上去。
軟轎悠悠晃晃,自挴花林裡穿行而過。
行不兩刻,轎子一顛,複又一頓,抬轎仆婦恭敬道:“夫人,到了。”
謝薑將狐氅又裹緊了些,抬腳下來轎子。客院門虛掩著,北鬥過去往裡瞄了兩眼,嘀咕道:“夫人,院子裡怎麽沒有人?”說著,伸手推開門板。
這個時辰若是天好,陳大醫便會在廊下晾草藥,而此時天陰欲雪,他想必躲在屋子裡看醫書。
謝薑眼波一眨,便進來院門,走不兩步,隱隱約約聽見有話音透過窗欞,“主上傷好了,回不回杏花塢?”
謝薑腳下一頓。看見她停下,北鬥遲遲疑疑,亦跟著停下。
片刻,屋子裡傳出蕭儀清洌的語聲:“過幾日便回去。
”“主上,九夫人……。”
“既然九公子歸來,她自會安然無恙。”
謝薑蹙了眉尖兒,難不成九公子將自己托付與屋裡這位?
以那人的性子,不太可能,可蕭儀話裡又分明有這個意思。
謝薑垂瞼想了,索性提了裙擺,轉身便走。
北鬥瞄了眼自家主子,再抬頭瞄瞄寑房,小丫頭雖然聽不清屋裡都說了什麽話,卻也看出來謝薑神色不大對。
小丫頭便也悶聲隨後出來院門。
幾個仆婦仍候在院外,見謝薑出來,便一個掀轎簾,另兩個彎腰壓下轎杠。
謝薑便又上了轎子。
其實冷風呼嘯來去,刮的院門撲開忽關,一時“咣當”亂響。
寑屋窗扇並沒有關嚴,院外看不清屋裡,蕭儀從窗戶縫隙裡卻可以看見外面什麽情形。
他看著謝薑進門,又看她蹙了眉尖兒,白皙透亮的小臉兒上微露慍怒,再然後,狐氅一卷一蕩……
兩人均站在窗前,方才謝薑主仆來了又走,留白也是看的清楚。
留白忍不住問:“主上這是……。
蕭儀抬手關了窗扇,轉回身時便唇角一挑,心情大好道:“無他,給九公子找些不舒服而已。”
氣的是九夫人,怎麽九公子會不舒服?留白苦著臉揣摩半晌,也沒有揣摩出來什麽意思。
這漢子便拋開這些,抬起眉眼問:“主上,現下霍廷逸去見楚熙,依主上的意思……。”
現下九公子在外調控大局,而這個小人兒前幾天閑的怏怏提不起來精神,給她找些事兒做也好。
“吩咐下去,先按下不動。”蕭儀在榻上坐下,隨之向後一仰,舒舒服服倚了絨抌道:“再傳訊三素,隻暗中護侍九夫人手下即可。”
心裡眼裡隻護九夫人麽……留白眼角抽了幾抽,只是見自家主子微闔了眼,似乎有些倦怠,這漢子便咽下想說的話,躬身退步出了內室。
到了下午晌,雲層愈發壓的低。從窗子裡向外望,灰蒙蒙一團幾乎壓住了房頂。
先前木屋廊下垂手站了兩個小丫頭,因此時風刮的站都站不住,兩個丫頭便躲去廂房。
烏鐵山緊趕幾步上了迥廊,兩個丫頭掃眼看見,忙急步出來,一個略一襝衽,另個緊趕上去掀起來簾子:“烏領隊請,夫人吩咐了,若是領隊來見毋需通稟。”
謝薑正倚在榻上看書,聽見小丫頭說話,便放下書冊,細聲道:“且進來回話。”
“是。”烏鐵山在廊外應了,因小丫頭身子矮,這漢子隻好彎腰進了廳內。
廳內碳盆燃的正旺,並沒有丫頭仆婦,且方才謝薑又是在內室裡發聲,烏鐵山轉身對了內室簾子揖禮:“稟報夫人,韓嬤嬤回來了。”
那晚謝薑走的匆忙,便將韓嬤嬤與驕陽留在落雪別宛,其後陳元膺一夕之間佔據了櫟陽城,謝薑再派烏家兄弟去尋時,她兩人已是渺無音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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