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王下詔立儲,對於百姓來說無關緊要,但對於眾家氏族權貴來講,無疑是件大事。
謝策凝眉想了一瞬,便看了九公子道:“如此……某也要回族裡吱應一聲,告辭罷。”說罷,略略抬手一揖。
九公子眉宇間了然之色一閃,便也抬手回禮。
待謝策打馬漸去漸遠,九公子方收回眸子,淡淡吩咐道:“回半間亭。”
方才兩人在林子裡賞梅,眾仆役便在梅樹下擺了張臥榻,又擺了煮酒的碳爐器具。此時九公子一下令,眾人便抬榻的抬榻,搬酒甕的搬酒瓫,另再有仆役牽了馬上前。
九公子便與鳳台兩人策馬先回了半間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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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漸晚的時候,遠山匆匆過了木撟,抬眼掃見北鬥正站在木屋廊下,指揮幾個小丫頭掃雪鏟雪,這漢子便一溜小跑過來:“夫人呢?”
北鬥兩眼在他捧的花枝上一掃……怎麽又送梅花過來?隻疑惑歸疑惑,小丫頭側過身去掀簾子:“公子又送花麽?進去罷,夫人在廳裡看書。”
遠山抬腳上了迥廊,瞅瞅廊外掃的乾乾淨淨,便又拐回台階處跺跺腳,這才進了廳內。
方才他在外問話,謝薑早就聽見了,這會兒見他進來,便眉眼不抬問:“公子下山了?”
因手裡拿著花,遠山又不能以手揖禮,這漢子隻好躬下腰道:“回夫人,謝大人走後兩刻,公子便下了山。”說罷眉眼帶笑,一派諂媚狀捧了花上前:“公子知夫人歡喜扣子玉蝶,便折了兩枝讓仆送來。夫人看……。”
謝薑聽了暗暗咬牙……什麽謝策走後不過兩刻就走了,分眀是姓王的才走。走到照水林見了梅花了才想起來折了讓這人送來。
只是……出了什麽事,一個兩個都忙的面兒都顧不上見?
“北鬥……將花拿去插上。”謝薑心裡翻翻滾滾,面兒上卻是一派常色,抬手翻了頁書,看過兩眼,便隨口問:“西邊有消息了罷。”
這話雖然是個問句,內裡卻透出七八分篤定的意思,且那一兩分不確定,好像還是因為說話習慣帶個“罷”
遠山眼皮子一顫,眼前這位心眼兒多的像蓮藕,再說九公子也沒有下封口令。
遠山乾脆竹筒倒豆子:“是,四天前陳王下詔立小陳候為儲,公子便是因此事下的山。”說罷,等北鬥接過挴花,這漢子抻手自衣襟裡掏了個香襄捧上道:“公子臨走前,還送了香囊給夫人。”
送香囊……謝薑眸子一閃,抬手接了香囊過來,隻入手一捏,立時察覺出裡頭是顆圓圓的物什。
謝薑便伸開左手,右手拿了錦囊口朝下一倒,便有酒盅大的珠子“咕嚕”滾了下來。
這顆珠子,既非玉非翡,更不是瓔珞海珠……隻灰嘟嘟一顆。
謝薑托著看了又看,也沒有看出什麽異常,便反手往袖子裡一掖,抬眸瞟了眼遠山。
其時遠山正伸著脖子看稀奇,覷見謝薑眸子一動,忙縮回脖子揖禮:“仆告退。”
說了這句,想想自家主子絕對不會拿塊灰突突的石頭耍眼前這位,這漢子又吭哧道:“公子絕對不會拿塊石頭給夫人。夫人……慢慢看……總會看出點端倪來。”
謝薑乾脆垂了眸子。
眼見主子擺出“此話到此為止”的態勢,遠山慌忙又揖禮:“仆告退。”
等這人退了下去,謝薑掩嘴打個小呵欠:“鋪榻罷。”說著話,合了書站起來。
北鬥忙應了。
廊外本來就站了幾個小丫頭,聽得屋裡謝薑吩咐,便有兩個小丫頭隨北鬥進內室,另幾個端了洗漱水,再一個捧著帕子並淨面的香胰子過來。
謝薑便洗漱了睡下。
到了半夜,迷糊中聽見窗欞子“撲簌”一響,謝薑睜開眼來。
窗欞子上又“撲撲簌簌”響了幾聲,就像是有人拿扇子拍,又像是有人用帕子往上抽……
有人?不像!謝薑眯了眯眼,悄聲坐起來,只是她一動才發現,先前睡下時放在枕畔的那塊“石頭”,光澤瑩瑩,照的可以看見承塵上雕的花紋。
謝薑微微一?,隻這會兒窗外有動靜,她便抓了珠子握在手裡,小心走到窗下。
九公子不在,北鬥便在內室矮榻上值夜,小丫頭也是聽見了響動,悶聲跟了過來。
窗外又是“撲簌撲簌”幾響。
鳥兒……鳥兒翅膀……謝薑念頭一閃,抬手推開了窗扇兒。
便見啾啾嘴巴上綁了個竹筒子,此時翅膀一收,兩隻小眼裡凶光爍爍,直定定盯著北鬥。
“唉呀!”北鬥手忙腳亂解開了,邊拿了竹筒子遞給謝薑,邊捊著八哥鳥的羽毛問:“啾啾不是跟著新月麽?”
問了這句,小丫頭立時覺得問了句傻話, 又改口道:“許是新月傳了信,奴婢去點燈……咦?這是……。”
其時謝薑已拿了九公子送的珠子遞給北鬥道:“拿好。”
北鬥矒矒接過來。
謝薑便借著珠光,磕出來紙卷撚開,其上隻寥寥八個字……小陳候見霍欲往楚。
陳元膺見霍廷逸……欲往楚國,這兩個人誰欲往楚?是元膺還是霍廷逸?
謝薑眉尖兒微蹙。
當初出櫟陽時,她故意留下新月,一來是障眼法,做出她仍在落雪別宛的假象。
更深的意思,便是想看看身邊到底哪個是旁人伏下的“眼線”。
現在新月沒有查甚麽眼線,卻猛不丁送了這個信兒出來……想必這個比查找“眼線”重要。
謝薑起來時隻穿了中衣,這會兒風順著窗欞子刮的“呼呼”作響,想了一會兒,她便合上紙卷,吩咐北鬥道:“先去榻上。”
北鬥手勢向上一揚:“去皰廚,庖廚裡有肉,快去!”待八哥兒飛了,小丫頭便關上窗戶。
這邊謝薑已上了榻。
北鬥過去掀了帳幔問:“夫人,還要點燈麽?”
“不用,你去睡罷。”謝薑掩嘴打個小呵欠,嘟嘟噥噥道:“明天讓烏鐵山來見我……要早些。”
北鬥輕聲應了,應過,又在榻前站了一會兒,聽聽帳子裡謝薑呼吸輕淺均勻,知道她真的睡了,這才去矮榻上躺下。
到了第二天。
往常要是晩上熬了夜,謝薑都會睡到午時才醒,這天卻一反常態,辰時初便起來了。
等她梳洗罷去了外廳,烏鐵山早等在廊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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