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鬥見仆役開了大門,忙回身扶了謝薑,眨眨眼道:“夫人……奴婢親眼看見啾啾飛去了這家後院。”
謝薑輕拍了拍北鬥,而後眉眼彎彎,對了褚衫仆役道:“要不……勞煩小哥去將鳥兒攆出來,我們就不進去了。”
褚衫仆役原本隔著門縫只看見一個小丫頭,哪曾想到大門一開,門前竟然有個膚色勝雪,弱不勝衣的美人兒,其美人兒身後又跟了位氣度都雅,容貌卓絕的男子?
更何況此時謝薑眼兒彎彎,笑的一臉和煦。
褚衫仆役一時兩眼發直,身不由己退後道:“請……夫人請……。”
謝薑道:“如此……叨擾了。”順勢邁進了門?。
蕭儀自是亦步亦趨,隨後跟了進來。
三人進了門。
眼前便見一片青磚漫地,右手邊五六丈外一排石砌的高大廳堂。而花木掩映中,青磚路漫漫通向後園。
謝薑抬眼看了一圈兒,眉尖兒一蹙,回頭看了褚衫仆役道:“勞煩……可以引引路麽?”
身為低賤奴仆,平素總是被人呼來喝去,哪曾嘗過被人禮待的滋味,更何況對方還是個見之令人頭暈的美人兒?褚衫仆役直是受寵若驚道:“我……小的……。”
仆役結結巴巴說了半截兒,花木扶疏中青衫一恍,陳元膺遠遠接話道:“某道是誰,原來是夫人來訪。”
謝薑看見他,心裡不由一動,暗道……姓陳的一副主人口吻,想必就是驚濤擊岸的東主了。
她這邊想著,陡然察覺到自家手背上,似乎有指尖兒蜻蜓點水般一拂。
這人要幹嘛?謝薑腳下一頓,便聽見蕭儀輕聲道:“莫怕……外頭已圍了人。”
誰怕了……不過是來探探虛實,又不是打架,圍什麽人呐!
這會兒謝薑真心想不起來說什麽合適,隻好咳了一聲,當什麽也沒有聽見,轉眸子看了陳元膺略一襝衽道:“這座園子是郎君的麽?真是雅致的很。”
元膺兩眼在蕭儀身上一掃,微微勾了嘴角道:“某也是昨晚才來,二位請廳裡坐。”
坐什麽坐?
要是請去屋裡一坐,不僅昨晚上那個賊可以趁機溜走,眼前這姓陳的說不定又玩什麽花樣。
現在身邊還跟著一位。
不如讓這兩人對會兒子話,自家抽空子去裡頭轉轉。
謝薑秋水般的眸子一閃,先看了元膺道:“多謝郎君盛情,坐倒不必坐了。”推拒了這句,她又看了蕭儀道:“蕭郎君與陳郎君說會兒話,我與小丫頭進去找找鳥兒。”
蕭儀微眯了丹鳳眼,心領神會道:“夫人且去,我與陳郎君……。”
元膺看兩人眉來眼去,莫名覺得萬分礙眼,便眉梢一揚,轉過身看了四處,看罷,回頭插話道:“夫人的鳥兒飛到園子裡了麽?某對這裡的一草一木也算熟悉,不如某帶夫人去找找看。”
嘴裡說著話兒,元膺上前一步,不由分說抬手,手指在謝薑肩上似挨似不挨地一攬。
正說著話這人突然來了這樣一出……似輕浮非輕浮,似調戲又非調戲,似關心又絕非關心的舉止來……
謝薑再是心思敏銳,終歸是個娘子家。
再說她身邊的男子,又哪個不是彬彬有理,儒雅十分。這會兒突然上來個浪子急色似的人物……
謝薑眨眨眼,一時有些摸不著狀況。
大約男子對男子總了解的多些。
蕭儀掃見元膺眼角灼灼一跳,便暗道不好。
及至再見他抬腳向前,蕭儀心思轉念間,抬手將謝薑一圈一攬,淡聲道:“如此……陳郎君且頭前引路罷。”
其實元膺本來也就是抬手做做樣子,而今看蕭儀果然緊張,便唇角一勾,似笑而非笑收了手道:“二位且隨某來。”說罷,回身就走。
剛才蕭儀將謝薑攬過一旁,便立時松了手。
這會兒蕭儀垂眼看了謝薑,溫聲道:“走罷。”
謝薑早回過來神兒。
眼見元膺兩袖蕩蕩,頭也不回沿著石板路徑自走去後園,謝薑眯了眯眼,小聲道:“他剛才是……。”說到這裡語聲一頓,轉眸斜了眼蕭儀。
蕭儀搖頭苦笑道:“我知……不管怎樣,總不能……走罷,跟去看看。”
當下三人跟在元膺身後去了後園。
從外面看驚濤擊岸並不大,似乎與街上大多數宅邸一樣,也是外院內院,又靠左側建了兩三進客院。
只是越往裡走,花木越多。
而樹椏扶疏掩映中,裡面竟然亭台湖榭,錯落有致,更兼樹木深深沒有盡頭,看起來似乎極大。
北鬥綴在三人身後,邊走邊左顧右盼,嘴裡還不停喊:“啾啾!啾啾……快出來。”
喊過十幾聲,周圍別說什麽“啾啾”,連隻麻雀影子都沒有。
元膺便側過身子,拿眼打量了謝薑道:“鳥兒身上有翅膀,就算剛才飛進來,這會兒想必又出了園子。”
謝薑既然進來了,又怎麽會輕易回去?想了想,便一派認真狀道:“我的鳥兒喜歡吃肉。”
這是什麽意思!元膺聽了一怔。
只是他還沒有怔仲過來,左邊樹枝上便有怪腔怪調接話道:“吃肉吃肉……前頭院子裡有!”
元膺臉色一沉,側過了身子便摸腰上。
察覺到手下一空,他這才想起來剛才聽見郭北稟報說謝薑來了,他便讓行舟躲去偏院,自己匆匆換了衣裳出來,壓根兒就沒有帶刀。
謝薑掃眼瞄見元膺神色一僵,驀地笑出聲來,道:“陳郎君不用反應過度,不是有刺客,是啾啾在說話。”
解釋過這句,謝薑抬頭看了樹上,笑盈盈喊:“啾啾……快過來。”
左邊樹上枯葉子“簌簌”一陣抖動,又有怪腔怪調兒道:“不過來……不過來!本大爺要吃肉。”
這話說的不光理直氣壯,竟然還自稱“本大爺”!這回不光元膺有些糊塗,蕭儀眨眨丹鳳眼,也是一腦門子官司。
謝薑這會兒一門兒心思找鳥兒,哪裡顧得上看這兩個人什麽表情。
她對著左邊樹上招招手,慢聲細氣哄道:“啾啾過來,等回去別宛咱再吃,這裡沒有。”
“有……有!”八哥撲梭著翅膀,繞著樹頂飛了一圈,便又展翅飛向高處。
先前元膺聽它說話順溜異常,正感覺好笑,不料見它在高空一旋,陡然間往左側一進院子飛去。竟然飛去了側院。
元膺皺了皺眉道:“那邊是空院子……。”
他說了半截兒……
“哎!啾啾!”北鬥又不傻,本來放八哥進驚濤別宛,就是為了查探昨晚上那個偷畫賊還在不在。
這會兒一聽有門兒,不等謝薑使眼色,小丫頭便急哄哄往前竄,且邊跑邊喊道:“快回來!人家說了……那邊是空院子,哪裡會有什麽肉吃?”
眼見北鬥攆著鳥兒,攆來攆去繞過幾叢桂花樹,轉瞬之間便沒了影子。
蕭儀咳了一聲,扭臉看了元膺道:“陳郎君,不如跟過去看看,萬一八哥兒再啄壞了什麽東西……。”
謝薑突然來了別宛,元膺本來就察覺不對勁兒。
只是以他的打算,先將蕭儀與謝薑兩人讓去外院,煮壺茶說會兒閑話,而後等人走也就是了。哪成想半路上冒岀來一只會說話的八哥。
且這隻八哥兒又古靈精怪,恰恰鑽去行舟躲藏的側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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